第十五章 去荷兰谈恋爱(2/2)
瓦哈洛娃烦了说:“一边儿扒拉小算盘去没你的事儿。”
她把那位先生的电话号码交给汪虹说:“去了就打电话约地方见面他叫鲁道夫因为特别爱吃豆腐起了个谐音的中国名字叫‘卤豆腐’。这个人是很浪漫的你要打扮一下再去见他。”
早晨九点汪虹准时赶到比利时驻捷克大使馆门口吴力已经到了正在阳光下灿烂地笑。
很痛快当时便给了签证。
那会儿还没有申根协议只有荷比卢三国可以用一个签证其余的欧洲国家都要一个一个的签。在德国使馆和法国使馆他们碰了壁——因为是中国人:拒签。
汪虹一脸懊丧可吴力却像没事儿一样仍然兴高采烈。汪虹问:“拒签了你还这么高兴?”他说没事儿只要有比利时签证就行去了比利时就有办法何晓洁本事大了。
汪虹和吴力提前一天飞到阿姆斯特丹找了个小旅馆住下汪虹便给卤豆腐先生打电话。汪虹自报家门尽量把声音弄得温柔娇嗲那卤豆腐先生一口略嫌生硬的汉语听得出已经喜出望外。他当下约好晚上见面“你到梵·高纪念馆来——梵·高你知道吗?太好了你是大学生嘛当然知道梵·高了。梵·高纪念馆右手有一条小巷往里面走大约两百米你就到了一家很地道的中餐馆儿。我在那里请你吃晚饭——那家餐馆儿的卤豆腐做得好极了。吃过晚饭我带你去看阿姆斯特丹美丽的夜景阿姆斯特丹的夜景特别迷人我陪你乘船在运河里航行我们并肩站在船头让夜风吹拂着你黑色的长——你是长吗?好极了只有长飘散的东方女孩儿才配得上阿姆斯特丹的浪漫夜晚。好了晚上六点不不不我求求你你绝对不要告诉我你长的什么样个子有多高以及穿什么样的衣服。让我去感觉你那才是真正的浪漫你同意吗?‘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我不问你这是谁的词你当然知道。”
汪虹想:好家伙还不知能不能受得了他的浪漫呢!
吴力邀她出去转转她谢绝了说想睡觉。要应付一夜的浪漫不养好精神哪儿行呀。睡了两个小时醒来一看是下午四点半赶紧捯饬吧。淡淡地涂了唇膏细细地描了眉毛稍稍地擦了粉脱下背带牛仔裤换上一袭紧绷绷的红色天鹅绒旗袍——这是瓦哈洛娃提供的道具据说当年她就是穿着这件旗袍在吴和面前袅袅的那么一走傻小子立马分不清东南西北。脱下那双四季不离脚的旅游鞋换上几乎从来没穿过的意大利高跟儿皮凉鞋。试着走了几步别扭得没法说。更要命的还是这件旗袍才穿了十几分钟汪虹就觉着缺氧呼吸困难。
没法子忍吧。
五点多了汪虹下楼在大厅里迎面撞上从外面回来的吴力。吴力大吃一惊说:“我还奇怪你为什么不出去玩儿呢原来有约会呀!”
汪虹歪头一笑不置可否。
吴力说你等等他倒退几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我想起陈毅来了。”他说。
“哪儿对哪儿呀?”汪虹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吴力走到她面前“陈毅乃盖世英雄身经何止百战?当年在新四军营地第一次看见张茜竟不能自持回到帐中便草就一七绝——‘红光照眼意如痴愧我江南统锐师!卅载豪情今何在?输与红芳不自知。’”
汪虹瞪他一眼说:“你就别神经了!”
吴力说:“不知你有没有雅量?我想给你提点小小的意见。”
“说吧。”
“既然穿这样一身儿行头看人就不能像你刚才那样直眉瞪眼的。要慢慢地、好像不经意的其实却火辣辣的一瞥──懂得‘含情脉脉’这个词儿吗?”
汪虹笑盈盈地注视着他眼睫毛还一眨一眨。
吴力的左臂突然抽搐起来愈来愈厉害。
汪虹赶紧问:“怎么了吴力?”
“中电了!中电了!”吴力一边抽搐一边说。
汪虹笑了说:“怎么那么讨厌呢!”
她疾步走出旋转的大门早有一辆TaxI停到身边。门口的侍者替她拉开车门她钻进后排坐好用英语对司机说:
“梵·高纪念馆谢谢。”
梵·高纪念馆很快就到了可是汪虹却拿不准是哪条小巷——光说右手这条小巷可这左右是怎么算的?是按进纪念馆呢还是按出纪念馆?汪虹感到这个酸酸的荷兰汉学家十分可恶:他完全可以说出街道名称嘛什么左手右手的显他懂几句中文!
汪虹按她的认知——面对纪念馆的右手——走进了小巷不到二百米果然有一个门脸儿不大的中餐馆装修得恶俗不堪门楣上三个大字:汉宫春。
怎么名字起得像个妓院?汪虹推门走进看看表差半小时六点。
早有殷勤的跑堂迎上来她左右看看偌大的餐厅里没有一个客人便拣了中间的一张桌子坐下跑堂送上菜单又奉上茶水问:“小姐你想吃点什么?”
汪虹确实饿了她也知道跟外国人在一起吃饭是个什么情况——基本上吃不饱。先他们饭菜点得都很少另外你还得显示出一种优雅的风度不能把狼吞虎咽的吃相露出来尤其在今天晚上这样一个历史性的关键时刻。她决定先吃点什么垫垫底儿仓廪足而知荣辱肚子里有食儿才能吃得斯文。她迅浏览了一遍菜单——只看价格不看菜名儿。
“蛋炒饭一份儿请快点。”她说。
差五分六点她吃完了蛋炒饭又要了一杯咖啡气定神闲地等着浪漫。
跑堂的走过来问:“小姐你在等朋友啊?”
她点点头问:“怎么这么萧条?”
跑堂的叹口气说:“没法子竞争太厉害我们以前都在青田乡下不懂煮饭的老板都要愁死了。”
眼瞅着到了七点还没见汉学家的影儿。正纳闷儿呢呼啦啦进来一伙中国人个个板着脸坐到汪虹的左手。呼啦啦又进来一伙中国人也个个板着脸坐到汪虹的右手。彼此虎视耽耽而汪虹怎么看都像是在瞪自己。
接着一声喊汪虹听不懂喊什么只见跑堂的一溜儿小跑出来上茶。
接着便开始说话用一种完全听不懂的方言。汪虹估计不是闽南话就是青田话。对话渐趋激烈声音愈来愈高而且双方都站起来向汪虹逼近。汪虹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正着急呢跑堂的跑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是黑社会在讲道讲不拢马上就要开打了你小心溅上血。”
汪虹大惊向两边笑笑起身便跑。高跟鞋不习惯在门口还差点摔倒。正好有一辆TaxI驶来她扬手拦住也顾不上那位汉学家了。
回到旅馆她仍然心有余悸又为卤豆腐担心:刀剑无情会不会一进门儿正好让人家给跺了?便给他家里打电话无人接听。
她更加惴惴不安起来。
她隔一会儿拨一次电话隔一会儿拨一次电话一直拨到凌晨一点终于听到了卤豆腐的声音。
汪虹问:“你没事吧?”
卤豆腐说:“我没事我很好。”
汪虹问:“你为什么没去?我一直等你到七点多!”
卤豆腐说:“不我六点整准时到的是你没有去。”
汪虹急问他关于左手和右手的方向问题。果然这个笨蛋是以背朝梵·高纪念馆定左右的。
汪虹叹口气向他表示了歉意。他说:“没关系这是一个美丽的错误我很喜欢。”
汪虹想:这真是一个好脾气。她说:“那我们明天噢现在已经是‘明天’了。我们今天再找个地方见面好吗?”
卤豆腐说:“我们不用见面了谢谢你给我带来这个美丽的错误这真是太浪漫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
汪虹摸不着头脑问:“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对你还不知道”卤豆腐说“我六点整准时进门看见你已经坐在那儿了。我很高兴就走到你面前说‘你好’就坐下了……”
“什么什么什么?”汪虹打断他的话“我?”
“我以为是你因为只有一个黑头黑眼睛的中国女孩儿。”卤豆腐继续说“我走到你面前坐下说我请你吃饭。你笑了笑得很好看问我:‘你是个慷慨的人吗?’我说当然。你点了油焖大虾、糖醋松鼠鱼和菠萝鸡片……”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我只点了一份儿蛋炒饭!”汪虹愤怒地再次打断他的话。
“但我以为是你。”他继续不屈不挠地叙述“我只点了我——卤豆腐。我喝了两杯五粮液很好喝。但你不喝你只喝juinetbsp;
“我喝!我不光喝五粮液我还喝敌敌畏呢!”汪虹大叫。
“敌敌畏是什么?”卤豆腐问。
“名酒比五粮液还好最适合你这样的人喝。你继续说吧后来呢?”
“后来?我们不是已经在电话上约好了吗?在运河里乘船欣赏阿姆斯特丹美丽的夜色。我和你并肩站在船头夜风有点凉你偎在我怀里我紧紧搂着你……”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不是你。接过吻后我对你说‘感谢瓦哈洛娃把你送到我身边。’你问:‘瓦哈洛娃是谁?’我还以为你是在开玩笑但是不像。我说你不是汪虹?你不她说不是她是柳娜。我知道全错了可这是一个美丽的错误——我无可挽救地爱上了她。当然她也同样爱上了我。”
“她现在在哪儿?”汪虹问。
“我们刚刚进家她正在洗澡。你要和她讲话吗?”
“讲你个大头鬼Funetbsp;you!”汪虹摔下电话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喘粗气。
一段拟议中的跨国浪漫还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