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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风中的舞蹈 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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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过后我们迎来大三的第二个学期。学校安排我们到位于昌平的某机床厂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参观实习。

第一周周一清晨我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睁眼一看大家都在争先恐后地起床穿衣刷牙洗脸并骂骂咧咧地抱怨着学校的凶残施暴破坏了大家1o点钟起床的惯例许多同学在半梦半醒之间便坐上早班车飞奔在通往昌平的高公路上。

第一天上午的实习内容很简单由一名刚毕业分配来此的大学生带领我们参观工厂。此人姓张我们之间并无过大年龄差异而且颇有共同语言所以我们亲切地称呼他:老张。

中午老张带我们来到工厂内部的饭馆吃饭饭菜丰盛得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我和杨阳、齐思新不仅喝了几瓶啤酒还抽了几根“万宝路”对此我们有些受宠若惊。

我问老张:“我们以后每天都到这儿吃饭吗?”

老张嘴里嚼着花生米说:“哪有这种好事咱们以后都得去食堂吃饭今天特别”。他指着窗外一间破陋的大房子说“就那儿。”

窗外一名女职工正把饭盒里的饭菜倒入门口的大缸一群黑色的飞虫被惊吓得从缸中飞出。

下午我们进行了实习分组我和杨阳被分配到喷漆车间齐思新被分到锻压车间。

我和杨阳呆在车间无事可做决定去看看其他同学。我们刚走出喷漆车间就看见齐思新正推着一辆满载砖头的小车艰难地从此经过我们叫住他问道:“你推砖干什么?”

齐思新指着锻压车间说:“那帮王八蛋在车间玩牌叫我出来推砖真他妈孙子!”

杨阳说:“你把车扔一边儿甭管他们!”

齐思新码了码即将滑落的砖头说:“他们说推不完五车砖就不准我下班!”说完大吼一声推起小车向前冲去。

晚上齐思新累得腰酸背痛早早地躺在床上休息并呻吟着说:“明天说什么我也不去了!”

“为什么?”我问。

齐思新说他在下班的时候看见又有一些满载砖头的卡车正源源不断地驶进工厂。

第二天齐思新果然没有去工厂实习。一个星期后同学中已经没有人出现在工厂了。

这几天的实习只有枯燥无味大家整日坐在一间硕大的屋里从早晨开始等待中午下工铃声的响起然后拿着饭盒冲向食堂抢在那些工程师和工人师傅们前面买到午饭。吃过中午饭大家趴在桌上或倚靠墙壁或站立着睡午觉直到下班铃声响起背着书包迅消失。

第二周的某天早晨北京地区大风降温。我在甜蜜的梦乡中被电话铃声吵醒睁开眼睛看到齐思新正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我我装出极困倦的样子叫他去接电话他躺在床上摇晃着脑袋说:“不去。”

我准备去接电话可刚掀开被角便感觉寒气逼人于是又裹紧棉被躺在里面期待齐思新熬不住或电话铃声自动消失。

这时杨阳从上铺探出脑袋看见我俩睁着眼睛无动于衷地躺着便说:“你们怎么不接电话?”

没有人理他铃声还在继续。

“操我去接你们真他妈懒!”杨阳凭借自己整日引以为荣的腹肌没有用手支撑便以平躺的姿势坐起来我在下铺感受到从上面传递来的剧烈震颤。

“行了还是我去接吧!我及时阻止了杨阳因为他每次下床之前也不看清楚下面的情况伸脚就踩好几次他都是踩着我的脸完成下床动作的而他每次都会在落地平稳后笑着对我说:“哎呀又没看见。”我十分肯定杨阳的行为绝非无意有一次我知道他要下床了赶紧用手抱住脑袋可是我的肚子却成了他下床的第一落脚点当时我刚吃完一大碗面条正准备睡觉这一踩险些酿成我的生命危险。事后杨阳说:“本来不想踩你肚子的可你抱什么脑袋呀!”所以为了免遭空袭之苦我还是主动去接电话打电话的人也够有耐性的在我穿好鞋走到电话前的这段时间里铃声又响了不下十几声。

“喂找谁?”这是我们接电话的通用方式如果对方说要找某个同学我们从声音判断出此人是学生家长的话就会语气平和地说:“您稍等。”然后把电话递给要找的这个同学再附上一句:“你老子。”如果要找的这个同学不在宿舍我们就会在楼道里大喊:“某某某某!”此时会有一个脑袋从某间宿舍的门口探出问道:“干嘛?”“电话!”“哦。”他会放下手里的牌或一把瓜子风风火火地跑出来接电话。如果在我们大喊了许久后这个同学依然没有出现我们就对电话里的人说:“某某不在宿舍。”对方会感激地说:“谢谢你喊那么大声连我都听见了谢谢啦!”

然而这次电话那端却传来一个匪夷所思的声音:“你是谁?”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幸好对方又说:“我是机床厂的老张。”这才使我茅塞顿开。

接这个电话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原来机床厂的员工们在中午排队买饭的时候现队伍不再那么混乱这才意识到我们已有多日未到而学校和机床厂有言在先除了安排我们进行生产实习外还要保证我们的出勤所以厂长要求我们无论有事与否都要出现在工厂。

第二天我们不得不挤着公共汽车去往昌平。

学校周边坐落着许多民房那里暂居着大量民工他们每日早出晚归同我们一起挤公共汽车。民工们在车上遭受到许多北京妇女的白眼被认为肮脏、野蛮、没文化在这里我很愿意为民工打抱不平虽然他们也会在公共汽车上抢座位但绝没有那些泼辣的北京妇女抢得凶民工们坐一会儿仅是为了缓解疲劳还有许多繁重的工作在等待着他们去做。他们并不野蛮不会像北京人那样因为一点小事儿而骂得不可开交他们会同乖巧的小学生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夹在两腿之间上半身微微弯曲像个痛经的小姑娘。他们双眼茫然地注视着窗外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和一座座现代化建筑。没有他们这些高楼大厦就不会拔地而起。如果有人把民工比喻作大粪的话我就要把北京比喻成一块贫瘠的土地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每日同我们挤公共汽车的还有白领女士她们总是在上班规定时间的前几分钟才到站下车后匆匆跑向地下通道或天桥长迎风飞舞高跟鞋走在水泥路面上出清脆的声响皮包在她们的肩上或手中摆动并不时地伸出手腕看一下时间我想这些白领女性中的多数是为了多睡一会儿觉才如此狼狈的。

与白领丽人相比我们的实习可算轻松许多工程师和技术员们正忙于单位分房无暇顾及我们只是偶尔带领我们去参观一下车间的生产然后便让我们自由活动。我们对齿轮车间情有独钟因为那里有个女员工长相颇似巩利凡遇无事可做时我们便会跑到那里找她聊天。开始她对我们还很热情总是放下手中的活同我们海阔天空地畅谈但当她因为生产的齿轮数量减少和质量不过关而被厂长扣罚奖金时对我们便不再一如当初无论何时去找她她总是半阴着脸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我们只得不去找她呆坐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有时我们会买几包烟大家围坐一桌一根接一根不停地抽直到屋里弥漫的烟雾使我们分辨不出彼此。

终于熬到中午同学们迫不及待地拿着饭盒奔向食堂午饭已成为我们一天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吃过午饭我们会和工人们在操场上踢一会儿足球他们采用的是全攻全守式粗犷型打法我们惯用稳守反击经常以柔克刚。

在我们踢球的时候工厂的广播站会播放一些工人中间的文学爱好者写的散文播音员并不标准的普通话通过吊在树上的大功率喇叭传出来响彻整座工厂。散文的内容经常会先以开门见山的形式描绘春天美景然后由刚抽芽的柳条或明媚的阳光联想到工厂自身的展继而升华到祖国正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下蓬勃展全国上下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每当一篇散文读到画龙点睛之处时我们便会因为提不起精神而被对手灌入一球。

一个月的生产实习在百无聊赖中即将结束校方规定我们在实习过程中做周记记录我们本以为老师只是说说而已可在实习结束的前一天老师却要求每人必须交上五篇周记否则按旷工处理于是大家背起书包纷纷奔赴教室补写周记。

在天气逐渐热起来的时候期末考试再次降临我本想好好复习争取全部通过的然而有一件事情不仅干扰了我的复习还导致我一门功课缺考——周舟到了日子却没有来月经。

我像农民兄弟盼望雨水从天而降般盼望着经血尽快从周舟的腹中流出然而苦苦等待了几天后依然没有来临的迹象我已有些毛甚至想学农民兄弟的样子给龙王爷烧柱香让我如愿以偿。

钟风学的是医学我也不在乎他的道行深浅急于向他寻求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办法钟风本着治病救人的职业道德在翻阅了三天三夜各种医学书籍后跑来告诉我:“有可能是怀上了要尽早去医院检查越快越好。”

我问:“能不能不去医院自已检查。”

钟风说:“可以有一种试纸能够检测出来。”

我说“哪里能搞到这种试纸?”

钟风说:“我们学校妇幼保建专业的实验室里就有回头我帮你找几张。”

我急切地说:“别等回头了现在就去你不说越早查出来越好吗?”

钟风说:“行我现在就去。”

晚上钟风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面前手里攥着一条试纸说:“搞到了。”

我拿过试纸看了看问:“这东西怎么用和ph试纸一样吗?”

钟风说:“差远了ph试纸测的是酸碱度这种试纸测的是阴阳性阴性是一道线说明没事儿要是两条线的话那就是阳性得去医院了。”

我说:“怎么听着这么复杂什么乱七八糟的?”

钟风说:“你也甭管那么多了你就记住了一道线是小队长没事儿两道线是中队长有事儿。”

“那要是三道线的大队长呢?”

钟风说:“扯淡哪有三道线的那说明你眼花了。”

“哦我记住了小队长没事儿中队长有事儿。”

钟风说:“别记错了。”

我说:“知道了噢对了是化验唾液吗?”

钟风瞪着眼睛说:“你丫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化验尿!”

“尿?”

“对晨尿最佳你明天早上就可以化验。”

第二天上午1o点钟我有一门考试但已无暇顾及。我早早地起了床拿着试纸去找周舟。

周舟在我来之前刚刚小便过一次现在内存不足无法化验。我陪着周舟在食堂喝了一碗豆浆周舟仍然没有感觉我只好又买来两碗豆浆。

第二碗豆浆喝到一半的时候周舟说:“豆浆没味儿你去放点儿糖。”

我说:“你将就着喝吧万一一会儿验出个糖尿病怎么办!”

周舟说白豆浆喝不下去我又去给她买了一块酱豆腐。周舟喝了两口又放下碗说:“喝不下去了。”

我看周舟的确为难便端起碗将剩下的豆浆一饮而尽。

喝完后我感觉腹胀跑去厕所小便在排遗的那一刻我想如果化验我的尿会是什么结果呢?结果当然是一道线如果是二道线的话我的身体和试纸必有一个出毛病了。

周舟在喝完那碗豆浆后的半个小时终于想上厕所了我们为了找到一个盛尿的器皿特意买来一杯可乐倒掉液体留下空纸杯周舟拿着它走进厕所我忧心忡忡地等候在门外。

一会儿周舟洗过手出来挽起我的手说:“走吧。”

没走几步我突然意识到周舟的手里并没有拿着纸杯我问:“尿呢?”

“哎呀!”周舟恍然大悟道“我把这事儿给忘了没接。”

“那纸杯呢?”

“还在厕所里。”

尿是无论如何要化验的我和周舟继续为憋尿而努力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尿竟然如此之珍贵。听说吃西瓜有利于排尿我又跑到学校外的西瓜摊买来一个大西瓜看着周舟大口大口地将它吃掉。

一个小时后吃下去的西瓜产生效果周舟又要去上厕所在她进门前我咛嘱她千万别再忘了正事儿。

片刻后周舟端着可乐杯出来我们决定去一个隐蔽的地方化验。没走几步正好遇到杨阳迎面跑来他冲我喊道:“马上就考试了你干什么去?”

我说:“这就去。”

杨阳看到周舟手中的可乐杯说:“给我喝一口渴死我了。”

周舟拿着可乐杯不知如何是好我接过它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把它跌落在地。

杨阳说:“你丫真浪费我考试去了。”然后便跑向教室。

我和周舟心酸地望着洒在地上的尿怅然若失它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不能收回。

我建议周舟再吃一个西瓜周舟说吃不下去肚子胀。我一摸周舟小腹处果然隆起一个小包儿。

我说:“要不然咱们去医院检查吧!”

周舟说:“不去我不好意思。”

“那咱们也不能拖着呀你愿意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吗?”

周舟神情紧张地说:“讨厌都是你不小心点儿。”

我说:“是我的错都怪**作失误既然问题出来了我们就要面对。”

周舟说:“我去医院不知道跟大夫说什么。”

“我更不知道说什么了你实话实说就可以。”

周舟点点头。

我们紧攥着对方的手走在去医院的路上。

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周舟停下来说:“我不敢进去。”

我安慰她:“没事儿的我陪你进去。”

周舟将头抵住我的肩膀说:“我害怕。”

我抚慰着她的头说:“事情过去就好了走吧!”

“嗯。”周舟拉起我的手。

刚刚踏进医院的门周舟又站住了说:“等会儿。”

“怎么了。”

“有感觉。”

“什么感觉?”

“来了!”周舟捂着肚子向厕所跑去。

我像被春雨滴在脸上的农民一样感到无比幸福。我想月经同石油一样没有压力是出不来的。

我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二十考试即将结束但我此刻的心情却比考了1oo分还要畅快。

周舟来潮后我全身心投入到复习中不愿再出现不及格科目补考已浪费掉我的太多精力。

此时的我比大一的时候成熟了许多那时我还在不遗余力地为办缓考而冥思苦想却不将精力用于复习每年还要为补考继续看书。现在我懂得背着抱着一样沉的道理与其开学补考不如期末的时候多用点儿功一次通过但只要有捷径还是要走的。

我和杨阳找出刘小康的电话与他约好在学校门口见面以35o元的价格购买两份考卷和答案。

我们坐在学校门口的马路牙子上等刘小康他戴着一副墨镜出现在我们面前没有停留只说了一句:“跟我走。”便快步向别处走去。

我们紧跟着他问:“去哪儿呀干嘛这么神秘?”

刘小康没有回头只是说:“快走!”他带着我们走到一个隐蔽之处说:“刚才我爸就站在学校门口和人聊天要是被他现的话不仅我挣不到钱你们考试也过不了钱带来了吗?”

“带了卷子呢?”

刘小康从兜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考卷和答案我们看了台头没错正是过几天要考的。

交易完毕刘小康说:“我得赶紧走了你们需要什么东西就说话。”

我们说以后一定少不了还要麻烦他。

试卷到手后及格对我们变得易如反掌我和杨阳轻松度过期末考试。

考试的时候我有些掩饰不住下笔如有神的喜悦激动地哆嗦着右手把正确答案写在试卷上。这个过程根本无须考虑逻辑推理的步骤及每个参数的意义显然它们在此时是多余的。

考完试的那天中午我的心情极为舒畅顾不得炎炎烈日吃完饭便和同学去操场踢球。我在操场上疯狂奔跑汗流浃背甚是痛快。

踢过球我在水房冲了一个凉水澡后去找周舟吃晚饭。

周舟见到我就说:“你知道吗郝艾佳要和杨阳分手。”

我说:“不会吧他俩昨天晚上还在一起。”

周舟说:郝艾佳今天中午接到前男友打来的电话那个男的想和她重归于好她当即就表示同意。”

我说:“怎么能说分手就分手呢一日夫妻百日恩杨阳和她好歹也好了一年多。”

周舟说:“郝艾佳始终就没有对杨阳全身心地投入她当时和杨阳好只是因为男朋友的移情别恋可她心里却处处惦记着那个男的现在这个男的又回来了郝艾佳当然要离开杨阳。”

“郝艾佳的思想转变怎么这么大!”

“其实她和杨阳之间早就没有感情可言了唯一能使他俩呆在一起的就是那件事情。”

杨阳对于同郝艾佳的分手没有表现出过分失落他说他们之间除了在身体上需要对方外早就没有呆在一起的必要了所以他在和郝艾佳分手后并没有拉着我去喝酒也没有茶饭不思地躺在床上呆而是写了一歌叫做《这是怎么了》以此埋葬这段感情: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吃饱了还会饿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哭过后还有乐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努力去做还会错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甜美中会有一丝苦涩

赤橙黄绿让我混淆了颜色

不知道该去选择什么

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去做

哦这是怎么了……

暑假开始又在一片安静中度过。

开学的前一天我应高中同学郑勇的要求去找他喝酒。高中时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高中毕业后考入海淀走读大学已于今年暑假毕业现就职于北京某外企公司。

郑勇递给我一张印有“郑勇”二字的名片我接过来看了看他的单位和职务说:“够硬的。”

郑勇谦虚地说:“嗨没什么瞎混呗!”

我说:“你用不着谦虚我是说做名片的纸够硬的。”

其实无论是这张名片的用纸还是上面印着的每一个字全都坚如磐石让我好生羡慕。

单位给郑勇安排了一间单身宿舍他为了尽地主之仪把我灌得酩酊大醉我俩相依在他的单人床上睡去。

清晨我从口干舌燥中醒来准备回学校。郑勇依然死猪般趴在床上我把他弄醒说:“我走了你接着睡吧!”

郑勇既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张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嗯”的一声。

我推门而出带着一身酒气走在北京的马路上。

一群群中学生从每条胡同、每片小区、每辆公共汽车中涌出稚嫩的脸上带着假期意犹未尽的喜悦手中捧着一本单词或是一张煎饼脑子里装着临出门时父母的告诫:一定要好好听讲放学后早点儿回家路上小心点儿!

他们的书包不得不因为车筐太小或肩膀承受不住而被捆在后车架上我在他们的身上看到某些似曾相识的东西和许多熟悉的影子。当我听到他们亲切地同看门老头打招呼——“大爷好”的时候当我看到他们为了尽早赶到学校抄没有完成的作业而没有洗去脸上灰尘的时候当我看到他们手持扫帚弯着腰在打扫校园卫生的时候我的心忽悠一下子颤动了这样的生活我也曾拥有过可它们早已离我远去只能成为记忆留在我的内心深处。

不知不觉间我在大学度过了三个春秋现在我已是一名大四的学生我的生活在不经意间生着变化就像一个笑话所描述的那样:

学校食堂的饭菜中出现一只死苍蝇大一学生对此的反应是惊叫一声丢掉筷子撒腿而逃;大二学生端着饭碗态度蛮横地要求卖饭师傅换一碗新的;大三学生神情平和地将苍蝇夹出继续吃碗中的饭菜;大四学生欣喜若狂地把苍蝇放进嘴里当作一块肉大嚼起来。

也是在这一天我从各媒体获悉:恐怖分子劫持客机若干架撞毁了世贸大厦和五角大楼。从此中国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便由车**转移到此事件上面。

开学后我又忙于补考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何时才是尽头。

我背着书包在教学楼转了一圈居然找不到一个空座位那些身穿校服的新生们带着美好幻想坐在教室里看着高数和英语一些像我一样面目浑浊的老生也在为补考而艰难地复习着高数和英语他们的面前比新生多了两样东西——一杯沏得很酽的茶和一包香烟它们是幻灭的产物。

正当我准备放弃学习的念头决定回宿舍睡觉的时候一个学生收拾起他的书本背着书包离开教室我坐到他留下的座位上摊开书本双眼直直地盯在这些匪夷所思的符号和公式上面。

一个男生坐在我的身边手里握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杯子伴随着杯口的倾斜他的嘴里出“呜——啊呜——啊”的声音这种声音在静谧的教室里没有一点损失地传递到我的耳朵音响效果被还原得出奇好我甚至能够感受到立体声环绕所带来的震撼尤其是他的尾音“啊”好像在品味多么醇香的东西而实际上他的杯子里连点儿茶叶的影子都没有盛的是白得不能再白的白开水他那如痴如醉的样子真叫我恶心他居然还敢闭上眼睛这使得他看上去更像一个白痴。

我恶狠狠地看着这个人而他依旧陶醉其中当他睁开眼看到我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时候似乎被吓了一跳但更吓我一跳的是他再次闭上眼睛把剩下的半杯白开水“呜——啊”地喝完对此我无话可说。

我的心情彻底被此人破坏这使得我原本就无从下手的复习更难以理出头绪书中尽是一些让我感到陌生的概念和术语一道道晦涩的例题使我举步为艰为了弄懂一个公式所表示的意义以及如何根据公式进行后面的计算我先要再将高数复习一遍可这无异于噩梦重演高数冗长的内容曾经把我折磨得身心憔悴伤痕累累我不愿再触及旧日痛处背起书包离开了教室。

宿舍里张凡正光着膀子躺在床上肚子上的赘肉在重力作用下堆积下来形成面积很大的一摊硕大的肚脐眼儿正朝天开放着宛如高尔夫球洞一般为此张凡赢得一个“二两酒”的美誉因为有同学预测张凡肚脐眼儿的容积相当于一个能装二两白酒的口杯。张凡却愧不敢当坚决不接受这个美誉总是推托地说:“过奖过奖一两半足矣!”

每当张凡站起来的时候那堆肉便会“咕噜”一声滑向小腹附在肚子底部晃来晃去他的身体轮廓从侧面看去很像一个怀孕多日的妇女更像是以臀部为圆心臀部到颈部距离为半径画出的一段圆弧张凡说向下望去看不到自己的脚趾。

我问张凡是怎样剪脚指甲的他说要先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收缩腹部然后猛然弯下腰瞧准脚指头就是一剪刀。我说这样会不会剪到肉他说刚开始除了剪到肉就没剪下来别的但恶劣的条件使他很快便适应了残酷的现实现在已经练就一手“稳、准、狠”的功夫但每次剪脚指甲都要将深吸一口气迅弯腰出剪刀这个动作重复十次他还说人要是跟猪一样就好了只长两个脚趾哪怕跟鸡一样也可以长四个脚趾你要知道我给一个脚趾剪指甲是多么艰难。

我指着一道例题对张凡说:“给我讲讲这道题我总也搞不明白。”

张凡看了一眼题目便给我讲起来可无论他怎样努力试图使我明白我仍然理不出头绪一头雾水一个接一个地问他为什么直到他也被我搞糊涂的时候我仍不忘再问他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也不明白了?”

张凡见我基本概念如此不清楚便问道:“你什么时候考……考试?”

我说:“明天早晨。”

张凡在给我讲述了一堆诸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道理后说:“不是我……我打击你这次考试你……你过不了。”

我说:“那怎么办有没有成的方法这次我无论如何也要通过。”

张凡说:“没有你要是平……平时像我……我这么学就没问题。”

我灵机一动说:“要不然你替我去考试吧。”

张凡立即否决说:“不成我才不……不干这事儿呢!”

我说:“没事儿上次周舟替我考四级都没被抓到。”

张凡说:“万一这次露……露馅了呢?”

“不可能的事情根本查不出来”。于是我把上次考四级的经过向张凡描述了一番。

张凡听后说:“真……真的没事儿?”

“真没事!”

“那我试……试试吧!”

得到张凡的同意后我陪他到照相馆照了一张快相他拿着照片到学生办公室以我的名字办了一个学生证。第二天早晨我把沉睡着的张凡喊醒说:“你该去考试了。”

我看着张凡洗漱完毕后拿着钢笔、学生证走出宿舍便安然地倒头睡去。

此后张凡又相继应邀替杨阳、齐思新、马杰等人参加了考试此行为并不属于志愿者活动张凡是无禄不立功的人他开始以此为生计吃喝不愁提前进入小康。

这学期最牵扯张凡精力的一件事情就是保研系里规定每个班只能有一个保研名额这个名额给谁老师可以根据具体情况而定但最重要的一条是学习一定要好我们一致认为此名额非张凡莫属连他自己也认为胜券在握。然而事实并非这样简单在张凡的保研道路上又冒出一个叫李军的同学他平日里少言寡语与我们接触不多整日沉浸在图书馆中学习成绩却总比张凡稍逊一筹但不知是何原因使得他出现在老师选择保研学生的视线中成为张凡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

对此张凡深感不安他仔细分析了两人的孰优孰劣觉得自己的优势是不言而喻的但对李军为何会半路杀出却一点儿也搞不懂。

一天晚上我们在宿舍聊天的时候齐思新突然对张凡说道:“今天我看李军在图书馆捧着一本《孙子兵法》看还不时地拿着笔在书上划来划去你要当心啊!”

张凡听后惊慌失措地说:“那……那怎么办?”

我拍他的肩膀说:“别着急你去买本《爷爷兵法》看。”

求胜心切的张凡问道:“是吗哪儿有卖……卖《爷爷兵法》的?”

我说:“你要是看了《爷爷兵法》的话一定算计不过李军。”

“为……为什么?”

“爷爷是君子孙子是小人君子斗不过小人。”

张凡信心十足地说:“可老骥伏枥依然志……志在千里。”

我说:“你用不着志在千里眼前的危机就是战胜李军你行吗?”

张凡说:“论学习绝对没……没问题。”

我说:“别再提学习了李军之所以能够半路杀出靠的绝不是学习。”

张凡问:“那他靠……靠的是什么?”

我说:“如果让人知道了他凭借的是什么的话他还能出奇制胜吗!”

其实李军取悦老师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投其所好而已。老师想要一部诺基亚手机李军就会在第二天将一个崭新的885o摆在老师的桌子上老师说想看某某大片李军又会千方百计去寻找将光盘放在老师的电脑旁……总之李军会竭尽全力满足老师的所有需求讨老师欢心。

博老师的喜爱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李军作为一名学生并没有经济来源馈赠老师的物品全部为其父母所提供家里只有他这一个孩子父母盼望他能有个出息尽全力帮他满足老师膨大的物质需求。

张凡也调动起家庭的力量三天两头给老师送些东西李张二人彼此攀比互不服输以至出现了张凡送老师一个随身听李军就送老师一个cd机;李军送老师一盒肾宝张凡就送老师一盒伟哥的情况愈是如此老师就越迟迟不公布那个保研名额留给谁坐收鱼翁之利。

很显然赢得这场战争的关键就是坚持到底但张凡与李军大战了几回合后便渐渐招架不住败下阵来李军继续巩固政权确保了胜利果实。

李军之所以能够横空出世并笑到最后完全凭借其父母的鼎力相助他爸是北京某机关的副局长平日收受的贿赂全部被李军用来打点老师把老师的抽屉塞得满满当当。

保研名额分给李军后张凡愤愤不平他去找系主任评理说李军采取不正当竞争方式破坏了公平竞争的体育道德系主任说:“李军给老师送礼的事情我知道我还知道你也给老师送了不少东西没错吧!”

张凡说:“我……我是送过东西但李……军比我送的多得多所以老……老师把名额给他了不……不公平!”

系主任说:“这件事儿是公平的老师也是在考虑了多方面的因素后才决定把这个名额留给李军同学的。”

张凡说:“要说学习我……我绝对比……比李军好。”

系主任说:“这我知道你学习好是我们有目共睹的但这只是你保研成功的必要条件却不能成为充分条件。”

张凡不解地问:“难道这还不……不够吗我在哪方面还……还不合格吗?”

系主任语气缓慢地说:“我们在选择研究生的时候也要考虑他的综合因素总不能找一个相貌丑陋、面目凶残的人吧!”

张凡问道:“您是说我五……五官不端?”

系主任:“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凡情绪激动地说:“即然没……没有这层意思那我为什么还是被淘……淘汰了?”

系主任:“张凡同学你遇事要冷静我听老师反映说你在语言的交流上不是很顺畅今天我也领会了这将给你日后的学习造成很大的障碍。”

张凡听后失落地说了一句:“我…我知道了。”便离开系主任的办公室他万万没有想到系主任和老师居然以他的口吃为由把这个本该属于他的保研名额分给了李军。

当然李军在给老师送礼的同时也没少行贿于系主任上下打点疏而不漏。

张凡保研失败后便着手于考研的复习他参加了一个考研英语辅导班半个月下来英语成绩没有提高许多却失去了处男之身。

张凡在辅导班上结识了一名已婚女子她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上班老公常年出差在外寂寞难耐的她便将目光汇聚在张凡身上。

辅导班上课的第一天这个女子在上课很久后匆匆推门而入随便找了个座位正巧坐在张凡的身旁。课间休息时此女子借抄张凡的笔记张凡见她容颜美丽、风韵犹存不禁怦然心动两人有说有笑甚为投机。辅导班下课后此女子邀张凡去家中为她补习英语张凡一口答应满心欢喜。

在那女子家中她对张凡说:“别客气家里除了我没有别人。”然后给张凡倒了一杯水便依偎在他的身边。张凡被此女子拨撩得欲火中烧但还是客气了一会儿坚持喝完那杯水后才搂住她在她的引导下完成终身大事。”

事后张凡感觉自己突然忘掉许多单词便后悔地提上裤子逃离出去。日后无论那女子再以何种名义邀请张凡去她家中均被张凡一一回绝。

张凡认为如果让这样的事情继续下去的话那么他的单词储备必然会在某一天枯竭甚至变为负数所以每次去辅导班上课前张凡都要吃许多冰块镇定败火时刻保持头脑清醒。

张凡为了考研可谓是历尽千辛万苦每日黎明他伴着我们的酣睡声早早起床穿衣背着书包离开宿舍开始了一天的学习生活。中午吃过午饭张凡省去剔牙、刷饭盒、睡午觉等事项又回到教室里背农村包围城市坚持改革开放三个代表等政治知识;晚饭过后张凡只看一分钟新闻联播的主要内容便又去教室做一晚上的数学题;教室锁门后张凡回到宿舍还要一边洗脚一边背单词不记住5o个单词就不擦脚;晚上他还要听着英语磁带入睡连梦话都是用英语说的。

与张凡相比赵迪的生活完全可以用多姿多彩来形容父母已经提前为他在老家找好工作他不必再为自己的未来担忧。家乡的许多姑娘听说赵迪就要毕业回乡争先恐后地要将自己许配给他哪怕做小儿也心甘情愿但赵迪对此事毫无兴趣他依然将全部热情和精力用在车**的修炼上面。在赵迪的带领下校园中出现了一个以他为的车**小集团经常趁深夜或黎明时分在学校操场召开集会传达最新文件资料。赵迪为了便于同功友们取得联系配置了一部手机并将手机铃声调成车**的功歌。

除了练功外赵迪便无事可做经常像一头蜷伏在圈里的猪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待走近一看原来他的手里正捧着一本《车轮转》。

我们的乐队在此时宣布解散原因是绝大多数乐队和家庭都要面临的问题——成员不合。

杨阳坚决主张排练自己的作品而齐思新却热衷于演秦一些滥情的流行歌曲两人的矛盾不断加深直到有一天杨阳趴在宿舍的桌子上整理他写的歌齐思新在这时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堆刚从网上下载的gun‘sRose\meTaLInetd的乐谱随手扔到桌上正好压在杨阳写的新歌上面杨阳说:“拿开。”

齐思新没有理会杨阳脱掉鞋躺到床上。

杨阳抄起那些乐谱扔到地上。

齐思新从床上跳起冲杨阳喊道:“你他妈干嘛!”

杨阳说:“压到我的歌了!”

“压着又怎样!”

“不行!”

“你以为你是谁呀写了一堆垃圾。”

“好我写的是垃圾那也比你捡垃圾强!”杨阳收拾起自己的歌摔门而去。

我接到杨阳电话叫我去街边的大排档找他喝酒我并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便带着周舟前往。

看见杨阳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桌旁面前摆着一瓶啤酒手里夹着一根烟烟灰结成很长的一节。

我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杨阳给我撤出一把椅子说:“喝酒!”

杨阳递给我一根烟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我问他:“你想怎么样?”

杨阳低着头说:“算了散伙吧。”然后“咕咚”喝了一大口啤酒。

我知道杨阳此时的心情一定非常复杂他在乐队从成立到展的过程中付出大量心血他为了乐队能够形成自己的风格不断摸索在排练中对每一个细小的环节精益求精还写了大量歌曲希望乐队走自己的路线而现在这个成立了两年的乐队却在转瞬间解体。

此时正值十月傍晚天气很凉杨阳形单影只地坐在我和周舟的对面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叹息着说:“这是我在当初万万没有想到的太让我失望了。”

一阵夜风吹过杨阳打了个寒颤身体不由自主的地哆嗦起来一滴眼泪从他的脸上滑落滴入酒杯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杨阳的面前已经摆了七个空啤酒瓶当他喝完第九瓶啤酒的时候对我说:“不在沉默中爆就在沉默中死亡不知道我一会儿回去会做出什么事情你可别拦我。”

“我不会拦你的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感觉他和齐思新之间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战争”。

事情的结局却出乎我的意料杨阳步履蹒跚地回到宿舍什么话也没有说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只是脱掉鞋爬到上铺将被子盖在身上睡觉了。

我们的乐队就这样有始无终地诞生又消亡。

杨阳和齐思新分别将对方记恨在心从此断绝一切来往两人相遇时都会将脸扭向别处好像不认识对方似的。

每当齐思新在宿舍里情绪激昂地大言论之时杨阳便会悄悄地退出宿舍一个人站在门外抽烟或坐在楼道里弹吉他。一次在我和杨阳吃羊肉串的时候我问他:“你为什么总是躲着齐思新。”

“我烦他一听见他说话我就烦!”

“你可以想办法让他远离他一出现你就离开是不是太被动了被他牵着鼻子走。”

杨阳看着身旁烤羊肉串的大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譬如说烤羊肉串咱们楼下原来只有旁边女老板的那一家自从这家来了以后那个女老板就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她离开并不是因为竞争不过这家而是另有自己的经营方式。”

不久后杨阳又找到一个可以唱歌的差事——在三里屯酒吧做驻唱歌手而且唱的是自己写的歌。

杨阳唱歌所在的酒吧在北京市酒吧业中小有名气颇受娱乐圈的明星和白领贵族们的青睐每日天黑之时就会有大批雅皮士来此消遣酒吧老板是一个8o年代末在南方崛起的歌手出过一张专辑但最终未能红遍四分之一个中国公司见他已无潜力可挖便停止对他的包装和宣传他也因此隐退出歌坛做起买卖挣些钱后来北京开了这家酒吧酒吧的名声要比它的主人响亮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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