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夜色将一切归拢于黑暗之中。
一个灰衣人慢慢的在黑暗中走着。他走得很专注一面行走一面用心倾听着周围的一切。但他倾听的并不是敌人的踪迹而是这个自然中所有有生命的声音。
鸟在低鸣兽在微嘶风云在潜移树木在生长。所有欣欣向荣的生机都焕出一种沁人心脾的韵律静默地随着大地的延展而舒展开来。那是种宛如无声春雷一般的声音虽雄浑而淡漠只讲与懂得欣赏的人听。
这灰衣人显然很懂得欣赏。他双瞳中淡淡的华彩宛如夜岚一样散开同这些自然的声音融在一起和谐振响着。他缓缓行来身上的长衫波浪般翻动看上去极为缓舒而平和但他每一抬步便掠出去三四丈余。这等轻功在江湖中已算是极为难得的了更难得的却是他看上去行有余力仿佛根本没有动用任何真气。他的人也仿佛只是自然的一部分每一步都如树枝摇动海涛涌起带着种奇异的美感。
方圆几十丈内的生物都做了他的耳目随着他一起呼吸一起聆听。就算有一只萤火虫飞过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仿佛不是在行走而是踏着秘魔的音律在自由地舞蹈着。
忽然静静的夜色中传来一阵蹄声“格铎格铎”很轻微地震响着可以想见那骑乘人的悠闲姿态。灰衣人慢慢收住了脚静立在夜色中。他知道这客人是为他而来。
夜色慢慢融开闪出一抹白影。那格铎的蹄声也就更加清晰。白影渐渐幻化成一袭白衣斜倚在一匹青驴上。
他看出那是一位女子身上穿了一件洁白的斗篷将身子连头带脚一齐罩住。斗篷里面隐约可以见到月白的衣衫这女子浑身上下再也没有别的颜色在暗夜中看来就如刚刚开放的白色优昙一般。青驴在距离灰衣人两丈远处悄悄地停了下来。
那女子缓缓道:“可是天罗教主崇轩?”
崇轩代萧长野而为天罗教主不过两天的时间当时除了天罗教众之外便只有郭敖等寥寥几人。而他们都不是广散消息之人这女子如何知道崇轩做了教主?又怎知他便是崇轩?但她只是缓缓地说出来然后静静地等灰衣人回答。
灰衣人却并不觉得惊异也只是缓缓道:“不错我就是崇轩。”他的语气极为平和仿佛是跟老朋友闲谈一般。但那头青驴却似忽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四蹄颤抖起来。
那白衣女子将手掌放在青驴头顶柔声道:“莫怕好好吃你的草吧。”她跳了下来任由那驴儿到一旁吃草去了自己却向着崇轩走去。号称天下第一邪教的天罗教在她眼中似乎没有什么可怕。她白色的斗篷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就如一朵迷失在深山的白云。
斗篷深垂却未能遮住她的眼睛。这双眼睛静静注视在崇轩身上。她叹了口气道:“你可以停下来听我说几句话么?”
这话问得很诡异。第一崇轩已经停下来了。第二这问话的对象是天罗教主。第三他们并不认识。
崇轩却回答得很干脆:“可以。但是请先将斗篷拿下来!”
他右手的手指突然一错一道潜力猛地勃宛如雨后的彩虹一般在他与那白衣女子之间架起了一道七彩的云桥。那女子骤然遇袭身子翩翩飞起向后退去。崇轩的身子横掠而出已然抢到了她面前手微抬那斗篷忽然就被他摘去。
那女子静静的站在夜色中身上的白衣瞬间开谢归于静止。淡淡的星光之下就见她脸上满是疤痕宛如被大火烧过的一般脸部皮肤无一处不泛着紫黑的幽光看去极为可怖而一双眸子却洞烛通幽明亮异常。这双眸子跟溃烂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犹如两颗珍珠落到了泥沼里看去分外的刺眼。崇轩怔了怔一时微有些不知所措。那女子斗篷突被揭去未免有些诧异但她立刻沉静下来微微仰起那张魔鬼般的脸对崇轩淡淡道:“我小的时候遭了场灾劫因此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脸。不过你若是一定要看就请看罢。”
崇轩心下微觉惭愧他虽然智计百出自命有兼济天下之才但对着这张丑恶的脸却突然感到了从所未有的彷徨。这恶魔般的面孔竟然有种直指内心的力量让他陷入了极为陌生的困境。他手中拿着斗篷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女子静静地看着他道:“还给我吧。”她的语音很柔和听不出责备来任由崇轩将斗篷披在她肩上。
崇轩看着她忽然笑了笑淡淡道:“其实你方才的面目也是假的是不是?”
那女子也微笑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譬如这飞花朵朵又如何能说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纤纤的细指抬起指的是在林中飞扬的萤火虫。点点萤火落下一明一灭地照着他们两个人。他们仿佛隔得很近又仿佛隔得极远。远到虽能看见、听见但永远无法触摸彼此。永恒的三千弱水在他们中间流过他们就仿佛是涅磐本身一边是生一边是死永远只能相对守望着却没有一会的机缘。
那女子微笑道:“教主怎么看出我的伪装了?”
崇轩依旧看着那些萤火:“我只是觉得你不该这么丑的。”这句话也如在深秋最后飞舞的萤火一般传到那女子的耳中时已经变得一明一灭的了。
过了良久女子淡淡微笑道:“我名丹真纳沐修的是光明成就法。”
崇轩道:“光明成就法乃是藏地佛教中噶举派的修行秘义大师东来所为何事?”
丹真纳沐道:“便是为了教主。”
崇轩冷笑道:“传闻光明六法中的梦境成就法修习到极处之后可以以浮世为大幻照见天下万物的未来。不知大师看到的是什么?”
丹真纳沐肃然道:“尸骨遍地血流成河!”
崇轩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正快哉?”
丹真纳沐双手合十道:“此正是我所担心的。教主就站在万千尸骨之中仰天长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