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残杀(2/2)
荒木大叫了一声,但喉咙却什么真正的声音也发将不出。
接下来荒木两眼发白,脑子里一阵疯狂的天旋地转……砰!砰!轰!有某种可怕的“东西”正在自己体内逃窜!一边凄厉地嚎叫,一边仓皇地逃窜,跌跌撞撞!
是恶魔吗?是寄居在我体内的恶魔吗?荒木突然看到很多可怕的幻觉,渐渐地,他的意识被地狱的刑罚景象给取代,就这么昏了过去。
“凭你这种不上不下的脏东西,也想成jīng成仙?”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贴近荒木的耳边,用讥嘲的语气对着荒木体内的“那东西”说话。
此人压在荒木头颅上的手正冒着白烟,另一只手则抓着一只通体火红的怪蛇。
“啾!”荒木喷出两杠深黑sè的鼻血。
火红怪蛇的身子同时一阵哆嗦,那拥有光明笑容的男子吹熄掌心的白烟。
荒木蓦地往前一坠,头顶着地,双手断翅般抽搐,那姿势就像被迫的忏悔。一动也不动了。
“玩够了吧,前辈,你这变态的嗜好可得改一改,对淑女不敬呢。”说话的,正是刚刚猎得凶葬法“离亲叛盗”的天才猎葬师,风宇。
美照子的尸体不可思议地渐渐离开地面,一阵震动后,终于停住怪异的“上引”。
一个嘴叼着烟的高大绿发男子,赫然从樱树下的黑暗浮出。他的手臂极不正常的“长”,巨大的手掌正抓着尸体的脑袋,毫不在意地摇晃。
不知何时,美照子尸体的额头上,被新鲜的血污涂上了“化土咒”中的“秽土擒尸”咒法。
“……有时候我难免会想,一个人死了之后,他的尸体倒底还是不是他自己?比如说,你,风宇,你淅哩哗啦死掉以后,我应该继续叫你‘风宇’呢,还是叫你‘风宇的尸体’?还是干脆一点,用‘尸体’就可以了?”绿发男子搂着美照子下沉的尸体,用任何人都听得出来的不友善语气,跟风宇说话。
鳌九,他从见到风宇第一眼开始,就没生过一分好感。以后也不这么打算。
“我想,如果哪一天我变或了一具尸体,前辈怎么叫我都可以。甚至,当前辈化土咒的奴隶差遣也无妨喔。”风宇若无其事笑道。
他这种言不由衷的样子,尤其令鳌九反感。
鳌九放开手中的尸体,手臂也恢复一般人的长短,而美照子的尸体就这么呆呆地站在鳌九身边。她当然不是活转过来了,而是变成传说中所谓的“咒尸”。
“够了,今晚的行动已经结束,这次是我们赢了,走吧。”锁木在树梢上说道。
十几公尺外,阿庙也同样在高高的树梢上。虽然她长期处于严重惊吓后的呆滞,但她卓越的“能力”完美地监视着周遭动静。
无数条肉眼看不见的蜘蛛丝布满了附近密密麻麻的樱树枝干,虽然无法产生任何伤害,但有任何风吹草动,阿庙就会从蜘蛛丝的震动感应到来者的信息。
这次,穷凶恶极的徐圣轩并没有跟来。幸好如此。
昨天跟前天,徐圣轩都早他们一步吃掉“你是个好人”、“电车痴汉”两种诅咒宿主的邪葬法,加上徐圣轩从没停过捕食能量较低的“天诅一瞬”,令他身上的黑暗能量又膨张了不少。
纵使没有灵蛇做拍档,将鼻子练到比灵蛇还要敏锐的徐圣轩,在猎捕这些偏离正道的厄葬法时总是比他们还快。
徐圣轩已经太接近邪恶,绝对会走向自我毁灭。如果邪祟能量更巨大的“离亲叛盗”再被徐圣轩吃掉,以后要对付他,就加倍困难。如果他尚未被邪恶焚毁他的肉身。
“晚上还没结束呢,要不要再找找其他的怪葬法?这座城市不知道怎么搞的,乱七八糟的葬法全都塞在这里。”鳌九看着锁木,吞云吐雾,踢了踢跪在地上的噬亲者荒木。
虽然还是不认同锁木的实力,但鳌九对锁木已经没有初时那样的轻蔑,因为锁木总是沉稳地研判每一次的情势,这样的冷静赢得鳌九愿意跟他好好说话的态度。
“只要大家坚守不跟徐圣轩正面冲突的原则。”锁木笑笑,与阿庙一齐跳下树。
“我没意见。”风宇耸耸肩,也点了根烟,在淡淡的人造烟雾中从容地欣赏夜晚的樱树林。
锁木看了看阿庙。阿庙当然也没意见,她早已失去了“意见”的能力。
此时,锁木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书恩。
“我们已经猎到‘离亲叛盗’,你们那边怎样?”锁木接起电话。
城市的另一端,传来书恩哭泣的声音。
“怎么了?……谁出了事?”锁木沉声.
鳌九与风宇发觉不对劲,全都竖起耳朵。
“五分钟前我们在新宿围猎‘罪魁祸首’,的时候,徐圣轩突然出现……朝着我……”声音陷入歇斯底里的哭泣。
“书恩,冷静,到底是谁牺牲了?”锁木一开始就往最坏的方向判断。
“婆婆为了救我被杀死了,‘天堂地狱’也被徐圣轩吃掉了,孙爷坐在地上调息,他刚刚跟徐圣轩对了一掌。”
书恩牙齿的打颤声也传人了锁木的耳里。
鳌九突然暴喝一声,划破原本宁静的上野公园的魅夜.
怒火攻心的鳌九东张西望,然后朝面无表情的阿庙腹部轰上重重一拳。鳌九愤怒的拳劲何其凶狠,阿庙被砸得双脚离地,足足在空中飞了两秒才坠落。
阿庙没有立刻爬起,焦灼的鲜血自她的嘴角淌出。
“小楼呢?”锁木除了皱眉,看不出其他的情绪牵动。
“追上去了!”书恩几乎崩溃。
“那笨蛋……”锁木的额上冒出冷汗。
一只大手搭上锁木的肩膀,锁木抬起头,鳌九示意将手机换手,锁木迟疑半晌,便将手机递给似乎努力在压抑什么的鳌九。
“书恩,把婆婆的尸体留着。”鳌九接过手机,冷笑:“只要徐圣轩碰过婆婆,婆婆的尸体就会带我们找到徐圣轩。”
还躺在地上的阿庙,呆呆看着突然受惊冲上天空的夜莺。
“不等长老团了,今天晚上我们就摘下徐圣轩的脑袋。”鳌九皮笑肉不笑,拳头已进出血。
二0一五年。
深夜的东方之珠,香港。
旺角地铁站早已关闭,除了几个脸sè疲惫的jǐng卫在管理室喝着冻nǎi、打牌解闷,所有监视器拍摄得到的地方,全面禁止通行。
但对一群惯于在城市各危险角落穿梭自如的猎葬师来说,所有的“禁止”符号不过是偶尔参考的玩意,一个不留神,很容易就视而不见。
“啪。”
咚,咚。咚。
一道简洁流畅的手刀划过,三个jǐng卫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便从椅子上摔倒,桌上冻nǎi被晃过的手推翻,褐sè的饮料汁液沿桌缘泼洒下去。
二十多台监视器的总开关,被按下了停止钮。
没有多余的交谈赘语,由面无表情的徐练在前领路,六个猎葬师快速通过昏暗的月台,走进这个城市的底窍。
再美丽的城市,地底下总是积淀着厚重的尘埃,深埋着城市无数岁月的排泄。
而接连两个月台间的隧道,在熄灯后就像某种软体动物的腔肠,幽长,混浊,又流谧着些许神秘的不安。
爷爷徐练的背影在跟在后头的徐政颐看起来,依旧是那么陌生。
强大,但不可靠。
徐政颐看了身边的哥一眼。哥哥才是信赖的代名词。
徐圣轩大口吃着手中冷掉的薯条,偶尔分一一些
给躲在大衣口袋里的蛇吃几口,毫不关心这么大阵仗漫行在深夜的隧道里要做什么。
是的,这种阵仗非比寻常,恐怕足以歼灭半个香港的鬼妖帮派。
徐练,胡求,郝战,尤丽,除了自己与哥哥以外的这四个长辈,都是各据一方的大猎葬师,jīng通的术法各有不同。
爷爷就不用说了,乌家一向是火炎咒一等一的传承者;而年约五十的胡求擅长断金术,据说他的咒法足以与J老头打造的兵器相抗衡;郝战四十五岁,承袭了家学渊源的破cháo阵,拥有一双轻易抓碎水泥墙的铁掌;四十岁的尤丽是大风咒的行家,也是快速猎葬法的能手,身上的疤痕并不比男人要少,大腿两侧挂着由J老头jīng心打造的三叉戟。
当然,在徐政颐的心中,哥哥未必便输给了这些臭着脸的“祝贺者”。
“哥,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徐政颐细声问。
“我哪知道,六个人打麻将多两人,打篮球又少四人,不上不下,大概是想杀几头鬼妖替你庆生吧。”徐圣轩故意说得很大声,一脸满不在乎。
“唉。”徐政颐轻叹,实在是好无聊的生rì。
不过说起来也颇值得高兴,毕竟这是爷爷第一次带着他一起去猎杀鬼妖,这么做,等同认可了自己的实力……虽然爷爷所认识的徐政颐,实力根本不及真正的徐政颐十分之一。
徐练领在前头一直走一直走,速度忽快忽慢。不知不觉众人已穿过所有已知的地下铁月台,进入施工中的不明空间。
隧道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地底下的隧道没有与地面对应的名字,完全失去了空间感。
“可以了吧,徐练,你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尤丽首先停住脚步,“施工中”的微弱黄光忽明忽灭打在她饱受风霜的脸上。
徐练驻足,默默打量着周遭环境。
徐政颐微感疑惑,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鬼妖的存在。虽说仍有不少无法顺利突变成鬼妖的“僵尸”寄居在cháo湿又yīn暗的地下道里,但那些低等的暗存在,根本不必浩浩荡荡劳驾六个猎葬师啊。
一旁高高隆起的石台已磨平近半,管理员室也粗糙成型,巨大的抽水马达从远处地轨上传来隆隆的低吼声。
再过几个月,这里就会变成一个像样的月台吧。
“就在这里吧。”胡求开口。
徐练看了他一眼,生冷的表情首次有了变化。
“我孙子十七年前承蒙你的照顾了,今天总算轮到我担当你的祝贺者。”胡求话中有话。
郝战不置可否,尤丽却自顾跳上了月台。
“到底要做什么就说吧,搞了半天也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徐圣轩将空的薯条盒丢在轨道上,漫不经心地踩扁。
徐政颐感觉气氛有异,蛇不安地在哥的肩上缩成一团。
一行人全上了月台。
郝战穿着黑sè长大衣,蹲在一角抓头,在头皮屑飞舞中看着面sè铁青的徐练:“我也觉得这里挺好啊,就算等一会血哗啦啦飙得到处都是,也吓不到什么人。”一只巴掌大的小白猫,从高大的郝战的手掌缝中钻出,好奇地看着蛇。
徐练缓缓点头。
“你有两个孙子,却只看见一只猫,就知道你早有心理准备。这样很好。”胡求也找了个位置坐下,一根手指按在磨石子地上,微微用力,竞生生钻进了地板里。
手指旁的地板渐渐往旁裂开,像蜘蛛网一样缓缓扩散。这已不是纯粹的“力”可以形容,而是掺杂着怪异能量的“透劲”。
胡求已经不带灵猫很久了。严格说起来,胡求并不是一个猎葬师。自从三十岁那年他将奇葬法“斩铁”完美地嵌进体内修炼后,胡求就是一个单纯的武咒家。他的手写上断金咒后,就是完美的超凶器。
徐圣轩哼了一声,对这些大人说的话并不感兴趣,更对胡求展露的那一手不屑一顾。
但徐政颐已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并不觉得胡求是那种随便展现力量的人。
“徐练,你随时都可以开始了。”尤丽也坐下,将大腿上的两把三叉戟拿在手上把玩,一时流光四泄,身旁她养的灵猫也眯起了眼。
J老头锻造武器的技艺已不是“登峰造极”所能形容,脾气更是怪到捉摸不定,他肯为尤丽量身打造最称手的兵器,可见尤丽有过人之处。
“不介意我换上葬法吧。”尤丽嘴巴问,但手一瞬间已完成了取葬法封印的动作。
“请便。”徐练冷冷道。
这时徐政颐已发现,三个前辈所坐的位置大有学问。
乍看之下尤丽、郝战、胡求仅是随兴而坐,实则巧妙地占据控制整个月台与通行隧道的四个方位之三。最后的第四个位置,则由爷爷刚刚缓步补上。两兄弟不知不觉,已在四位大猎葬师的合围之中。
更不妙的是,徐政颐惊觉尤丽刚刚放在身上的葬法格,竟是极富攻击xìng的“残王”。
一阵怪异吹旋的风突起,在尤丽危险的三叉戟缝中呜咽。
一双厚实大手拍拍徐政颐的肩膀,是哥。
“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些大叔大婶只是在开开玩笑。”徐圣轩环顾四周。
徐政颐感觉到,哥的手心正渗着冷汗。
“开开玩笑?”郝战莞尔,“……的确像是一场玩笑。我想这样的开场还是得由你们的爷爷详加说明,是吧,各位?”郝战拨着头发,他的小小猫津津有味吃着掉落在地板上的头皮屑。
“担任始作俑者乌家的祝贺者,等于欣赏最棒的秀,我不介意多等。”胡求用连自己都不习惯的嘲弄语气,说道:“这两个小朋友有权利了解自己的老祖宗干过什么蠢事。”
尤丽倒是露出厌恶的神sè,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毕竟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太过残忍,让死者阖上眼前了解这样的葬法运为何会缠绕住所有猎葬师,也是无呵厚非。
何况就如同胡求所说的,乌家的人最有资格在彼此厮杀前,知晓诅咒的起源。
“爷爷……他们在说什么?”徐政颐的焦躁全写在脸上。
“我对什么老祖宗的陈年往事没有兴趣。徐政颐,我们走。”徐圣轩淡淡说道,拉着徐政颐便往郝战的方向走去。
郝战喉咙里“哦?”的一声,缓缓站起,高大的身材挡住了徐圣轩的去路。
“这样做好吗?即使是传说中的天才……也是有英年早逝的可能喔。”郝战看着手上的头皮屑。
郝战鼓起嘴轻轻一吹,白sè的“雪花”全喷在徐圣轩越来越难看的脸上。
徐圣轩冷不防一拳挥将过去,郝战不闪不避,就这么硬接住徐圣轩重若崩山的铁拳。碰!空气震动!
徐政颐瞪大眼睛,这简直是不可思议。郝战轻轻松松就用他的手掌牢牢锁住哥哥巨大的拳头,双脚没有移动分毫,另一只手甚至仍捧着他的小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