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围剿(2/2)
徐政颐只好悻悻离去,依约迎向另一双充满不确定意念的眼睛。
从刚刚,死胖子鬼妖便一直竖耳倾听徐政颐与红发男子的对话。所以他很清楚徐政颐走过来的含意。
“……”死胖子鬼妖看着徐政颐,嘴里没有停止咀嚼的贪婪动作。
徐政颐瞪大眼睛,下颚渐渐松脱。
“兽?”徐政颐骇然。
死胖子鬼妖嘴角微扬,表情有些得意,有些局促。
“不是吧?”徐政颐不敢相信,才几天不见,那个瘦弱孱小国中生模样的兽,就已经吃成一头大肥猪了。
“是啊,几天不见了。”兽胡乱将手里的半块比萨片塞进嘴巴里,另一只手不动声sè将大屁股旁的比萨盒给盖住,不让徐政颐看见里头还有没吃完的蟹肉海鲜比萨。
“我劝你还是别动歪脑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应该活得挺不赖的才是。人要知足,鬼妖也是。
当鬼妖嘛,有得吃就行,别整天学人家打打杀杀的。”徐政颐说得轻松,却省下了一句心照不宣的话没讲。
如果被我看见你露出鬼妖的牙,我毫无疑问将把你杀掉。
“……”兽大口灌着可乐。
要血浆?到处都可以找得到。而且这世界上有太多东西,好吃的,非常好吃的,跟非常非常好吃的,每一样都等着他去吃。
要像以前那样胡乱杀人,真的是没那个时间。
“你也是战斗经验丰富的鬼妖了。先不说你现在没办法从嘴巴里拉屎,就算可以,你也打不过那个红头。”徐政颐用讨论的语气。
嘴巴这样说,却是向战斗经验丰富的兽征询看法。
“他不是rì本鬼妖。”兽眯眼。
“我也听出来了。”徐政颐。
兽jǐng告:“鬼鬼祟祟到东京,不知道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总之味道不对。曾经身为十一豺,我必须jǐng告他离开,否则我就要通知我过去的同伴,问问他来这里的理由。”没有否认徐政颐的观察。
“曾经?你已经不是了么?”徐政颐。
“不是了。我老板叫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另外找时间办个比赛选出新的杀手,代替我在十一豺的位置。”兽说,吸吮着沾上酱汁的手指。
他口中那位听起来随便行事的老板,自是梵蒂冈禁卫军的副队长,司马无研。
“喔。”徐政颐有些踌躇,但还是开口:“大家都是爱看漫画的同道中人,加上楼下那个很可爱的店员是我喜欢的那型,你在这里开打,不是很好吧?以后她没工作了,我养她啊?”并不想真的威胁兽。
毕竟兽已经知道自己不行了,才会一直迟疑要不要像过去那样战斗,却碍于感受到红发男子不是泛泛之辈,故进退两难。对于已变成一头猪了的兽,善良的徐政颐不认为有用威吓xìng言语剌伤他的必要。
“随你便。”兽哼哼拿起漫画,说:“叫他别在附近乱来,我也不会过去动他。”又喝空了一罐重量杯的超大可乐。
徐政颐笑笑,想找个干净的沙发坐下,东张西望。
“大概第八。”兽看着漫画,是美食的经典《将太的寿司》。
“嗯,谢啦。”徐政颐头也没回,只是挥挥手。
兽并没有忘记,要告诉自己他在十一豺之间的实力排行。
徐政颐jīng挑细选,在个一抬头就不可避免看见斜对角上班族熟女走光大腿的位置坐下,开始翻手上的异种格斗漫画《刃牙》。
两个鬼妖,一个猎葬师,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一个小时,各自活在小小方格的黑白图画里,谁也不打扰谁。期间兽还打了一通电话,叫了大阪烧的深夜外卖。
墙上的时针走到凌晨三点零六分。
红发男子打了个呵欠,看了看表,有些诧异地皱眉。终于起身,看样子是要趁天亮前回到投宿的地方。
兽连多看他一眼都懒。
“保持神秘。”红发男子下楼,经过徐政颐的时候突然开口。
“保持神秘?”徐政颐一愣,这才想起他要这个酷男传授一两招把妹的技巧。
“每次都能让对方揭开一点自己,却又要保持新鲜的神秘。”红发男子慵懒地解释,踩下阶梯就走了。
3
神秘啊……太深奥了。
徐政颐想了想,认真想了想。
刚刚独自去逛大街的蛇不知从哪里溜出来,无声无息来到徐政颐的脚边,眯着眼睛磨蹭。徐政颐伸手按摩蛇的颈子。
十分钟后,徐政颐也下楼。
将漫画放回原处,徐政颐走到他光明正大暗恋的李晨曦同学旁,李晨曦同学已经没在看漫画,而是在做学校的参考书习题。一贯的专注。
蛇抬起头,看着它笨拙的主人。
徐政颐若无其事地说:“咦,这么晚了?渴了吧?店里都是汽水那类的饮料,一直喝实在不健康。你有想喝什么吗?我去买。”
李晨曦同学没有理会。徐政颐这番说词实在了无新意。
“如果介意我请客的话,可以把钱给我啊。我只是方便。”徐政颐用很无聊的对话,酝酿着等一下的“神秘”。
李晨曦同学还是专注地看着参考书上的数学式子跟三角图形,唯一可辨识的反应,就是手里抓着一罐喝到一半的可尔必思,摇了摇,用咬到快烂掉的吸管勉强啜了一口。算是答案?
徐政颐注意到柜台后,有一台简单的塑料打火机。
“有没有火,借一下?”徐政颐愁眉苦脸,却没有从怀中拿出香烟,只是伸出手。
没有习惯抬起头的李晨曦同学,果然只是拿起打火机,下意识地平举,点火。
徐政颐的手指靠近打火机上的廉价火焰,一个凝神。
“啊!怎么会这样!”徐政颐大叫,手指冒火。
李晨曦吲学一个大惊,转头看见徐政颐捧着“着火”了的右手食指,惊惶失措地猛甩。
猛甩,可是那卷上手指的火焰却没有平息的迹象,反而扩大到整个手掌,将血肉包困在红到发青的火里。
李晨曦同学没有多花一秒钟在呆看上,她果断地拿起角落的灭火器,想拔开拉掣,却因为灭火器太久没有使用,拉掣拴得特紧,李晨曦同学一时打将不开。
这女孩子,百分之百吓坏了。
“快拿刀来!把我的手砍掉!不然这火爬过来就糟糕啦!”徐政颐五官扭曲,语气痛苦,左手抓住右手上臂,将着火的右手递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李晨曦同学面前。
砍掉?李晨曦呆住。
“要不然就吹一下!吹一下!”徐政颐痛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当然是假的。
吹?吹一下?李晨曦吓坏归吓坏,却没有浪费时间在理解徐政颐毫无逻辑可言的荒谬要求上,拿起可尔必思就往徐政颐的火掌上倒下。
当然没用。
乌家的火炎掌如果可以被区区可尔必思给浇熄,那也甭混了。
“我叫你吹一下!吹一下就比较不痛了!”徐政颐痛到膝盖都弯了,浑身大汗。蛇抬头看着耍白烂的主人,眼睛里塞满了问号。
李晨曦六神无主,只好依言往徐政颐的火掌一吹。
熄了。
李晨曦愣住。
徐政颐也愣住。
蛇的鼻孔则不屑地喷气。
“你……你是怎么办到的?”徐政颐抢先开口,语气错愕到翻掉。
“……”李晨曦怎么可能知道。
明明就是徐政颐要她吹一口气,莫名其妙地,火就这样熄了。
这一口妙到毫颠的气,让李晨曦完全忘记徐政颐的手是怎么被打火机给烧起来的。
“看起来完全没事耶!”徐政颐赞叹不已地看着没有损伤的右手,左翻,右翻,上看,下看。竟是一点烧烫伤的痕迹都没有。废话。
李晨曦的眼神充满要葬法的困惑,脖子都歪了。但随即醒悟似的,猛然低头,专注在她的数学参考书上。
徐政颐笑笑,不以为意。
都已经做到这样了。在女孩应该异常好奇的时候,却极度压抑的冷若冰山,一定有某种yù擒故纵的恋爱暗cháo在。不可能毫无感觉的,是吧?
“刚刚真是多谢了。”徐政颐甩甩手,一脸逃过一劫的庆幸。
即使李晨曦画在参考书上的笔没有颤抖,鸟拉拉却听见李晨曦的心还在剧烈跳动,根本没有平复。李晨曦在想什么呢?在想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着火?还是表演魔术?还是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只要有心,人人都可以看见的幻觉?
无论如何,所谓的神秘感,应该已经种在李晨曦对自己的印象了吧!?
“欢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又到了时间说掰掰。下次我不小心着火了,再请你帮个忙。”徐政颐笑嘻嘻地,露出一口白痴的牙齿。
徐政颐离去。
冷冷清清的大街上。
”我好像不够强呢。”徐政颐不知怎地,想起了那只几乎将自己的脸砸碎的刃球,有感而发。
“嘶。”蛇应了声。
”应该跟哥一样,找个变强的怪招?”徐政颐看着蛇。
“嘶。”蛇。
三分钟后,李晨曦终于抬起头。
李晨曦走到店门口往外一探,确定徐政颐的身影越走越远后,才将手挪到柜台后的计算机上,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人体自燃”四个字。
有一种人,叫做英雄。
英雄,始终不是从众的。
必定背负着某种包袱,并从困难的步伐中照见昂藏的勇气。
凌晨两点二十一分。
徐圣轩坐在大货柜车的铁皮盖上,两腿盘坐,闭目养神。
在那疯狂的一夜,香港不知名的地铁月台上他失去了猎捕葬法格的右手。
但却不碍他攫取葬法格。
徐圣轩另辟蹊径,练就了更快速的猎葬法方式……“吃了它”。
借着苦练,徐圣轩能够像蛇一样,将下颚的六块骨骼松却,肌肉贲然扩张,露出足以噬食葬法格的巨嘴。至于更重要的部分:融炼异种葬法格,则是徐圣轩苦思、推敲、不断琢磨后的“独创”。
爷爷徐练在还没被自己跟徐政颐杀掉前曾经说过,猎葬师中存在着一群体质特异的人,能够将葬法格封锁在自己的身体里,然后用自身的修为将葬法格既定的形体打破,化成单纯的能量,这个过程叫“融炼”。
而这些极其稀有的特异者,就称为炼葬法师。
“融炼?”徐圣轩。
“也就是将葬法的特质。如天葬法格、集体格、几率格、情绪格,修炼格也一样,用类似内力的能量去挤压、然后压碎,让葬法格不再具有原先的象度,只剩下纯粹的能量。”徐练。
“纯粹的能量?”
“一百五十年的葬法格具有一百五十年的能量,依照炼葬法者的经验与能力,扣除在融炼过程中流失的部分,大概会剩下八十到一百二十年的能量。这些能量将为炼葬法者所用。”
“听起来还是很划算。要变强,这是最快的方式了吧。”
“变强没有捷径。这种炼葬法得来的能量,因为是破坏了葬法格的既存架构所生成的,所以并不稳定。倚靠不稳定的能量,往往会反噬自身。尤其是一些偏向凶厄的葬法格,能量也是极度负面,对宿主会产生很扭曲的影响。”
的确。
天底下每一个东西都在修炼,只是有没有意识而已。
葬法格之生成有很多种原因,但殊途同归,都往成jīng化仙的路迈进,特别是在葬法格成长到具有自身意识之后,那种追求成jīng的yù望更无法比拟。葬法格一旦被炼葬法师毁掉了独特的形态,只剩下所谓的“道行”,那破碎无法清除的部分,如怨念,将成为炼葬法师的业障。
一个元神失守,轻则困顿无序,重则发疯成魔。
“那是宿主不够坚定的关系。”徐圣轩。
“……原本炼葬法师的数量并不算少,但发疯、自杀、被怪葬法夺舍的人越来越多,几十个世代过去,炼葬法师就销声匿迹了。这跟宿主坚不坚定没有关系。”徐练。
“喂,那你办得到么?”
“……我刚刚说了,炼葬法师的体质特异。”
体质特异?徐圣轩可不这么认为。
凡事都推给预先注定好的限定条件,是孬种的画地自限。
所以徐圣轩在失却了右手掌后,山不转路转,干脆用硬吃的。为了让行动更快速,不想搭档累赘的猫,徐圣轩就培养更强的直觉与嗅觉,不靠灵猫觅葬法。
同样道理,要在短时间内让自己变强数倍、数十倍,徐圣轩便开始思索,将葬法格强行“破坏”,可以用什么办法?
爷爷说过,炼葬法师用一种类似内力的东西去挤压体内的葬法格至粉碎。那么,类似就类似吧。徐圣轩用强大的内力、配合火炎咒的经脉**术,极冒险地对抗体内的葬法格,施加压力,直到葬法格神形俱灭。
这种暴力方法形同作战,而且修罗战场就在自己的体内。过程中徐圣轩必须忍受极大的痛苦,筋脉震荡损伤,意识撕裂,几乎是必然发生的。熬过了放弃的念头、或在鬼门关前徘徊,徐圣轩总算掌握了土法炼葬法的技术。
乱七八糟解决了炼毁葬法格的问题,就轮到了“选择”。
徐圣轩很快就发现,即使葬法格只剩下能量,能量还是存在最基本的“正”与“邪”两个象度,这两种不同象度的能量并不能共存,且会相互抵消,以致前功尽弃。在无力排除能量相互抵消的障碍下,徐圣轩只能锁定其中一个方向的葬法格发展。
徐圣轩观察到,自己在炼毁凶厄种类的葬法格时,比较不会流失葬法格的能量,能量积贮在体内的比例较高。
“大概是跟我的本xìng接近吧?”徐圣轩自嘲。
更关键的是,不知是不是佛家说的末法沉沦时期,或是基督教说的假基督降世、审判将至,在大城市间负面能量的葬法格最多、最活络,找起来比较方便。
所以徐圣轩决定搜捕厄葬法,在体内快速积累闯杀东京地下皇城的本钱。
“怎么突然热了起来?"
货柜车司机咕哝着,将冷气开到最大,却还是感到莫名的燥热。
实际上,温度并没有实质的改变,货柜车司机之所以感觉到身心燥热,纯粹是受到扰流在空气中的jīng神力量影响。
货柜车顶。夜风盘盘呼啸。
徐圣轩表面上静静盘坐,但体内正竭尽所能与异常凶暴的“天堂地狱”鏖战,身体变成了一块无形的烫铁。
濒临疯狂的两个灵魂,徐圣轩的,“天堂地狱”的,都在狠狠咬噬着对方。一个不留神,徐圣轩的jīng神内在便会完全崩溃,被“天堂地狱”取而代之。这就是得到昂贵力量的昂贵风险。
但徐圣轩的意识处于疯狂的边缘,在与“天堂地狱”之间的炼毁作战中处于下风。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刚刚与王婆对掌的那个悲惨画面,那画面不断倒带、重复播放,无法按下停格键。
根本不可能在一个猎葬师对四个猎葬师的情况下,和平地抢走任何东西。徐圣轩在不甚高明的跟踪下,发动突袭,目标锁定王婆的灵猫体内,代为保管的“天堂地狱”。
“不能怪我。”徐圣轩紧握着左拳,龇牙咧嘴,头发几乎要竖了起来。
再不专心,徐圣轩就会成魔。就算不成魔,他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杀胎人快进入隧道了。”
十一豺之一,优杳。
耳上悬吊着蓝牙耳机,骑着三汽缸重型机车狂飙,远远咬着大货柜车。
根据特别V组调动的都市监视系统及时回报东京都里的”可疑异状”,夜游在东京城里的优因为正好在附近,于是兴致勃勃追踪看看。果然有所发现。
“确定是那家伙?”电话另一头,司马无研。
“啦啦啦啦啦啦,看来不会错,跟监视器里拍到的一样,一团让人不舒服的黑啊。”优哼着。
“你一个办得到吗?”司马无研的语气没有勉强的意思。
“他好像受了重伤。”优说,算是回答了。
“冬子在附近喔。”司马无研看着手中卫星定位的PDA手机。
“……吼,我只要一听到那个贱货的名字,品味就会开始降低了。我自己上,不行的话难道我还不会逃跑吗?”优皱眉。
“冬子、冬子、冬子冬子冬子……”司马无研的声音乐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