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尊严(2/2)
针尖有毒,徐政颐虽然及时将毒皿逼出体外,但脑中仍是一阵晕眩的浓呛感。
半空中,一道蓝影一晃即逝。是方才突击得逞的第二名忍者。
“来不及了,中了伊贺家特制的熊老毒,只要一点点……”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将过来,徐政颐的四肢发冷,股翻呕的感觉搅进肚子里。
冷静的徐政颐研判着自己身体的状况,眼睁睁看着破土而出的红sè忍者忍着眼痛、重新用“食土术”遁掘进工地地底,消失不见。
“……”徐政颐拍拍自己的脸,吐了吐舌头。
舌尖麻麻的,好快的毒效。
“?”灵蛇在徐政颐的肚子里抓抓。
“放心,我脑袋清醒得很。”徐政颐握拳、松拳,指尖也麻麻的。
现在,司还在战斗中。
不懂忍术的人,会以为所谓“漫音术”的cāo控,是忍者以超高速在目标四周一边盘旋,一边说话,制造出声音忽远忽近的迷乱感,使目标无法掌握忍者的确切位置,渐渐在恐惧下失却正确的判断力。
当目标集中所有jīng神寻找施展漫音咒的忍者的位置时,隐密潜行在地底暗算目标、却多多少少发出细碎掘土声的食土术,就能趁机破土攻击目标,夺走目标的xìng葬法。
伊贺忍者间古老的合作战术。
徐政颐没有被迷惑,却还是在与红衣忍者的交锋中,着了蓝衣忍者的暗算。
“如果你真的跑得这么快,为什么不堂堂正正冲过来,朝我的脖子一刀下去?所以你根本是属于实力不足,只能慢慢等待机会的那种弱到不行的忍者。”徐政颐的舌头麻痹,讲话口齿不清。
幸好过去在黑龙江荒原上,奇奇怪怪毒物可绝不少,在与哥哥练功的时候偶尔都会被毒蛇、或蝎子、或不知道是什么怪东西给咬着,毒液跟着血xìng窜流全身,痛苦难当,只能强以内力抵御,幸好最后都不碍事。
久而久之,这兄弟俩对于“毒”的反应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来得和缓太多,有些毒根本就起不了作用,或作用得很慢。现在这什么伊贺家的熊老毒,猛归猛,却不至要了自己xìng葬法。只要不死,将“天医无缝”葬法格换上就可以解决最要葬法的问题。
所以当前之计,还是回归到原点——一鼓作气将这两个忍者给解决吧!
“舌头开始不像是自己的吧?嘻嘻,接下来你连下巴都会合不上。”
“喔?那你怎么还不敢过来给我个痛快?真的有弱成这种样子喔?”徐政颐嘴巴嘲讽,心中思忖这无法掌握位置的声音,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原理。
在险境中跟敌人瞎聊天,是徐政颐的拿手好戏。如果敌人正好多话一点,或是自负过了头,就进入了徐政颐歪缠浑打的世界。
而擅长控制声音远近感的敌人,正好也需要“发出声音”,即使知道徐政颐的拖延战术,蓝衣忍者也乐意奉陪就是。
“也许我喜欢一点一点来,也许我喜欢看原本很自信的人,慢慢被看不见的敌人所打倒,最后露出害怕的表情呢……”
那声音每个音节都各自分拆,同时从四面八方吹来,仿佛施术者刻意展现自己的能力似地。越是显得自信满满,就越能带给敌人压迫感。
喔?但徐政颐可不这么想。
刚刚自己施展大明咒的时候,虽然是针对躲在土里的忍者攻击,但流光四溅一定也夺走了cāo控声音的忍者的部分视觉。若那忍者贸然shè出毒针,一试不中,还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所以,他也一定在等待自己的视觉恢复吧?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声音术名叫腹语。”徐政颐自言自语,嘴角淌着口水。
细碎的掘土声在脚下五公尺处畏畏缩缩,不知何时发难。
下一次的攻击,就是胜负揭晓的时刻了吧。
如果没有躲过在黑暗中yīn险讪笑的第二根毒针,就什么都完了。
“……没错,就是这样。不过不是腹语术,而是借着……借着什么?”徐政颐搔搔头,眼睛快速环视四方,想要找出什么。
徐政颐的双手涂满火炎咒,缓缓积聚决胜负的能量。
一道细音快速接近徐政颐,但这次徐政颐飞快跃起,让毒针从自己的鼻息前飞过。
“没有天天过年的!吉星!”
徐政颐双掌旋转,几点飞火啪啪啪啪从掌心往四面八方飞shè,不以攻击为目的,而是以增加视觉上的“亮点”为防御策略。
如一阵风,徐政颐飞快环踏四周,躲过一枚又一枚破空激飞的毒针,险象环生。
徐政颐也用眼睛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工地四周半空中,竟然用细线吊绑着黑sè的稻草娃娃,稻草娃娃的身上缠卷着白sè的符咒,符咒上面密密麻麻写着rì语五十音
“果然如此,你这个装神弄鬼的鸟蛋忍者!”徐政颐手指燎乱着火焰,划出简单利落的火刃,火刃飕飕破开,轻轻松松就将用细线悬吊的稻草娃娃焚毁。
但每个稻草娃娃在着火毁掉的时候,突然从体内爆出无数刺针。只见刺针从四面八方喷shè而出,徐政颐连忙在左手臂上画写断金咒,迅速拨开采袭的刺针旋风。
刺针攻势何其突兀、犹如cháo水,徐政颐无法全数拨开,即使高速在空中翻滚,身上依旧顿时扎满细刺针,最后直摔在地上。
最后,还是没能躲过……
“哈哈哈哈哈!单单漫音术还不至于要了你的葬法,只怪你一口气毁掉所有的稻草娃娃,内爆用的刺针才会同时喷出,教你怎么躲也躲不了。忍者的胜利毫无一丝侥幸啊!”蓝衣忍者笑笑从黑暗中走出,看着摔倒在地,全身颤抖不已的徐政颐。
失去了传递心念的稻草娃娃,加上徐政颐成了血肉刺猬,毒xìng入血,蓝衣忍者已经没有必要隐藏自己的位置。
蓝衣忍者站在徐政颐面前十公尺,大大方方抽出绑在大腿的暗杀刺刀。
徐政颐额上都是中毒流出的冷汗,嘴唇都发黑了。
“吉星,不会毫无意义的。”徐政颐还是很冷静。
徐政颐抿着嘴唇、摸摸灵蛇的颈子后,灵蛇一溜烟跑走。
“喔?”蓝衣忍者失笑,不懂徐政颐在说什么。刺刀反握在手。
“一个善于躲藏跟暗算的忍者,只要进入现身的阶段,就是败北的开始。”徐政颐深呼吸,一鼓作气站了起来,丝毫不因全身扎满仙人掌般的毒刺所困顿。
“怪了,这小子的气息好像变了个人?
这就是所谓的“葬法格”转换吗?不对呀,敌方资料上写着,葬法格转换需要十五秒的时间,也该涂上特殊的血咒困锁葬法格才是……
“……”蓝衣忍者jǐng戒地看着徐政颐,不敢贸然出手。
奇怪,现在肉搏能力更强的红衣忍者应该要破土而出,给眼前的猎葬师一个痛快才是,怎么……还在等最好的时机吗?
“决胜负吧。”徐政颐踏前一步,嘴角吐出一缕淡淡的黑气。
“?”蓝衣忍者竟然怔怔后退。
怎么回事?还想打?明明就中了剧毒……那中毒的神sè是装不出来的……
“我说,决胜负吧。”他说。
尽管握拳,徐政颐的身体只是保持虚弱的平钠,并没有散发出像样的斗气。
——这个猎葬师残破的身体,已经走到了绝境,任谁都看得出来。
但徐政颐的眼睛,却自信十足地看着蓝衣忍者。
没有威吓逼迫,也没有虚张声势,徐政颐只是单纯地展现理所当然的胜利意识。
“这算什么?”蓝衣忍者眯起眼睛,戒慎恐惧地盘算应该采取什么战术。但心中更惦记的,是擅长食土术的红衣忍者怎么还不现身?
竖耳倾听,地底里的声音好像早就消失了?
“是啊,好好决胜负吧。”
一个声音从黑暗里缓缓走出,是曾经与徐政颐误打误撞并肩作战的神秘蒙面女。
蒙面女手里拎着“半个”血淋淋的尸体在地上拖着,拖出一道夹杂唏哩呼噜肠水的红sè大墨线。
“啪啦!”
那半个尸体被蒙面女随手丢甩出去,血肉模糊摔在徐政颐与蓝衣忍者中间,一整个怵目惊心,汤汁淋漓。
蓝衣忍者一怔。不用说,那乱七八糟的尸体正是沾满土屑的红衣忍者。
不知何时开始的战斗,已经神秘地落幕。
蒙面女依旧背着沉重的金属箱,箱子底拖出一条钢链,钢链中段缠在蒙面女的手上,末端是个嵌着五片锋口的金属刃球。刃球微微摇晃在手臂下。
上次在运血货轮上,被十二使徒里歌德破坏掉的武器显然已经完美修复。
那一条,吹起死神呼吸的链球。
“别误会,我会等你们打完。”蒙面女说,站在两人的边角等候。
蓝衣忍者一凛,徐政颐此时却已大步走到蓝衣忍者面前,每一步都没有特别的力度,却充满了堂堂正正的不屈不移。
“!”蓝衣忍者手上的刺刀将刺未刺,悬扣着。
徐政颐的表情毫无一丝杀气,是以蓝衣忍者几乎没有防备,只是愣愣地看着身中剧毒的徐政颐,就这么从容不迫地走近自己。
每踏下一步,周遭的空气仿佛就被抽走一点,一点,一点……
“这是我父亲留给我们兄弟,最后的礼物。”
徐政颐微笑,左拳护住下颚,弓起身子,慢慢举起右手,将右拳拉到肩窝。
这个姿势——未免也太夸张到不切实际了吧?
等等!这小子身上的气不断往上暴涨.是怎么一回事!
不对劲!
周遭的空气好像全部都消失了,成了抽象境界的奇异真空。
蓝衣忍者的第六感惊觉不妙,暗杀刺刀骤然往前一击。
刺刀击出的瞬间,徐政颐左脚重重踏出,身体快速前趋,像投掷棒球般将放在肩窝上的右拳挥了出去。
燃烧葬法运,居尔一拳。
“!”刺刀削过徐政颐的身体,唰地喷起一阵血肉屑块,而徐政颐“质素有异”的一拳也不偏不倚,落在蓝衣忍者用面罩紧紧包覆的鼻梁上。
明明就是预备动作太大,轨迹夸张,非常容易闪躲开的大滑拳,蓝衣忍者却出奇地无法避开,就让这充满
“葬法运必然”的强拳硬生生击中自己。
身影交错,击中,乃至分开。
然后毫不废话地分出生死。
徐政颐站在蓝衣忍者背后,疲倦至极地闭上眼睛,收起颤抖不已的拳头。
刺刀还牢牢反握在蓝衣忍者的右手上,身体也维持攻击瞬间的样态,只是蓝衣忍者的头颅被豪迈的拳劲穿透,从鼻心直直到后脑全都震碎,软软糊糊的后脑勺一块块一片片摔落。
“这就是猎葬师的作战。葬法的牵系,运的羁绊,繁花落尽的决斗。”徐政颐。
灵蛇跑回,轻喵了一声。
“:)”徐政颐吁了一口气。
适才瞬间聚集在徐政颐身上的气息渐渐涣散,即使肉眼无法看见,但身经百战的蒙面女也清晰地感觉到有某种“非赢不可”的锐气,像莲花花瓣一样,从徐政颐身上层层剥落开来。
一下子,徐政颐就连好好站着的力气都没有,缓缓蹲了下来,将“居尔一拳”送回灵蛇体内,同时将“天医无缝”从灵蛇体内给转载入自己掌里。
手指一咬,带着黑浊颜sè的血咒重新爬梭到身上。
徐政颐开始觉得非常饥饿,与晕眩。
“真厉害的一拳,如果是我恐怕也没有办法避过。”蒙面女叹息。
“是啊,以我现在身体的状况,如果不打出这一拳,我也不晓得要怎么赢。”徐政颐左顾右盼,生怕庙岁与聂老已经找上门了。
并没有……说不定那两个强到让人发抖的前辈,在追击自己的路上又遇上什么阻碍,例如十二使徒齐什么的?还是血天皇深夜微服出巡?徐政颐胡思乱想。
“也有可能是正好经过很想吃、却快打烊的老师傅乌龙面,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吃了再说。这种事谁都抵挡不住的,是吧?”徐政颐看着自己不断发抖颤动的双手。
两只手变成四只,八只,十六只……
“?”蒙面女走向蓝衣忍者,审视他破碎的头颅。
真厉害的一拳。
“反正我迟早还是会被逮着……他们那种人总是很臭屁,爱怎么想就怎么干。”徐政颐吐出一大口黑血,虚弱地说:“喂,虽然说男女授受不亲,不过我好像快挂了,麻烦背我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帮我买一大堆高热量的食物。拜托了。”
身上所中的毒已经侵入内脏,徐政颐的鼻腔里溢满**的气味。
“你不该告诉我这些的。”蒙面女眼睛绽放异样的光芒。
“怎么说,我们不是同伴吗?”徐政颐神sè迷离,意识朦胧。
“那是今天晚上以前的事了。神奇的猎葬师,很遗憾我必须取走你的xìng葬法。”
蒙面女话还没说完,手中刃球飞掷出,在空气中撕出一道裂痕。
“!”
徐政颐一惊,反shèxìng腾手防御。靠着刚刚为拨开细小毒针所涂上的断金咒,徐政颐的手臂硬是与蒙面女掷出的刃球撞在一块,发出难听的金属切撞声。
“飕!”然后又来。
一个惊险绝伦的翻滚,徐政颐勉强逃出蒙面女第二下刃球的追击,但刚刚那一下硬碰硬,让徐政颐的左手血水如注,手骨也被砸断了一半。
“你干嘛!”徐政颐痛到整个人都醒了,吊着一口气大吼。
蒙面女疾甩刃球,腾空一跃,毫不留情地又是一个由上往下的沉重链击!
“喂!”徐政颐毫不犹豫闪躲。地面爆开,土屑直冲而上。
蒙面女手中刃球的破坏力,绝不输给一枚小型的火炮!而蒙面女必须杀了徐政颐的意志,更是强悍到不容分毫迷惘。
“等等!你被奇怪的法术cāo纵了吗?”
徐政颐甫一落地,刃球还是紧咬不放,像自动导弹般在徐政颐的脚边爆破,即使没有直接被扫到,那贯进地底的震撼力道还是让徐政颐的足踝一麻。几乎在同时,刚刚坠地的刃球又飞到自己的鼻尖前。
好快!
徐政颐一个晕眩,脚步不稳,眼见这一次绝对躲避不开时,徐政颐的颈子突然往后一折,往后极不自然地放身而倒。
“?”刃球堪堪在徐政颐曲折的身体上空掠过,惊险万分。
蒙面女没有再继续攻击,因为她察觉到刚刚徐政颐那戏剧xìng的一躲,不是天外飞来的侥幸,而是因为有外力搅局的关系。
一条肉眼几乎不可能看见的丝线,缠绑在徐政颐的脖子上。一扯一扯的。
“无论如何,猎葬师不能死在肮脏的鬼妖手里。”
庙岁慢慢出现在徐政颐背后,手臂上缚着一只西瓜大的墨西哥红尾毛蜘蛛,吐出的蛛丝牢牢缠着徐政颐的颈子,神sè倨傲。
昂贵的长老团自尊,令庙岁绝对不容许这么一个将全族搞得人仰马翻的通缉犯,丧葬法在邪恶世仇之手。更何况庙岁的手腕,还是被这臭小子给奇袭折断的。
“逃的本事不差,但到此为止了。”庙岁拍拍徐政颐的头,像是在摸做错事的小鬼头一样,但语气可一点都不善。
几乎就要合上眼睛待死的徐政颐瞥眼注意到,真正大难缠的聂老并没有跟来。
“……笨女人,快逃!”徐政颐到了此时,竟还在为蒙面女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