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2/2)
「接下来就把这些树枝当成鼻子和嘴巴……喔,这样就大功告成了!」
「变成脸了……」
麻里一脸惊讶地看着完成的雪人。
「变成脸了耶,阿忍!」
她将脸转向忍。
「好可爱喔!」
微微一笑。
「……」
忍的眼睛和嘴巴都张得老大。
那是麻里被『广泽八家』收养后第一次露出来的笑容。
她的笑容比想象中的还要可爱许多,让忍非常非常地高兴,高兴到他几乎要跳起舞来了。
「麻里喜欢雪人吗?」
「嗯!」
「那好,我来帮妳做好多好多雪人,让整个广泽八家子里都放得满满的!」
摆出胜利姿势的忍一头栽进制作雪人的作业中。
原本只是在忍做好的雪人上添加眼睛和嘴巴的麻里,到后来也开始帮忙堆起雪球。
忍和麻里不断地堆着雪人,直到rì落——居住区的庭园里真的被他们堆满了雪人。
「呼……呼……好、好玩吗?麻里?」
忍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对麻里问道。之所以会大口喘着气是因为他一直边吼着「我是rì本第一的雪人达人啊啊啊啊!」之类的话,一边用尽全力推着雪球的关系。
「嗯,虽然耳朵痛痛痒痒的……可是好好玩喔!」
麻里笑着点头。她的耳垂因为雪地反shè的阳光而晒得通红。
忍望着麻里和染上暮sè的雪人们,嘿嘿地笑了。
虽然两人在庭园里堆满雪人的行为被大人骂到臭头,而且还因为在户外待太久受到风寒而导致两人隔天一起发烧,但和麻里一起堆雪人的那个冬天对忍而言,却是无可替代的回忆。
从她第一次展露笑容那天开始,麻里变得愈来愈开朗。
有开心的事就笑,有伤心的事就哭,被嘲笑的话就闹别扭、生气——忍在比任何人都还近的距离守护着表情rì渐丰富的麻里。
那是回忆的碎片。
和她一起度过的rì子——的记忆。
新的记忆——他们之后再也没有留下。
六年前开始,他们再也无法留下任何回忆。
自从鲜血染红白雪的那个冬rì起——
他,就在那里。
那天,那个时候,他在大雪中说道——
(我们的责任是守护没有力量的普通人,因为麻里她是僵尸一族的人……所以,我没有选择她,我决定不救她。)
比雪还冻人,如冰一般的冷冽声音。
责任?
因为她是僵尸一族的人?
所以见死不救?
那么——
错的究竟是谁?
将麻里生为僵尸人的双亲?
继承了僵尸人血脉的麻里?
如果麻里不是身为僵尸人的话,那家伙就不会见死不救了吗?
如果麻里不是僵尸人的话——
响缓缓张开双眼。
他哼地轻笑一声,回过头。
影兽就在那里,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的黑狗以白牙咬住金sè的珠子,挥舞着尾巴。
「辛苦啦,你真乖。」
响蹲下身拿起金sè的珠子,用力地搔着影兽的脖子和头,牠舒服地仰躺在地上,响就顺便也摸了摸牠的肚子。
摸了一会儿后,影兽无声地溶化在暗合中。
响站起身,凝视着金sè的珠子。
「看起来一点也不漂亮,不过是颗单纯的珠子嘛,这种东西真的能引出沉眠的力量吗……?」
如果这颗珠子——『最后之月』没有这种能力,那响就无法达成他的目的。
樱不可能原谅响的背叛,他一定会杀了自己,如果他派来跟燐同等级的杀手,那就没得玩、死定了。
「如果这颗珠子没用的话,那我辛苦骗过小燐、把白发男的血汗和憎恨结晶拿到手的努力就白费了。」
响蹙起眉头说道:「唉,想太多也是没用啦。」他微微敛起表情,放开『最后之月』。
『最后之月』没有落下,而是飘在比响眼睛梢高的位置。
响将双手移至快可以碰到『最后之月』的地方,轻轻吸了一口气后说了一句话。那是在准备发动『最后之月』的瞬间,自然而然浮现于脑海中的一句话:
「让沉睡的『闇』觉醒——」
剎那之间,『最后之月』染成漆黑,响的心脏也同时重重跳了一下。
「——!」
响瞪大双眼。呼咚、呼咚,心脏以即将爆裂的气势在胸腔中猛力跳动。
「呃……啊……」
体内的血液像是沸腾一般,烧得全身炙热,响不禁大声喘气。
他一边喘着,一边露齿而笑。
樱和燐说的都是事实。
『最后之月』拥有引出所有潜力的能力,而自己体内也沉睡着自己所期待的力量。
强大到足以迎接那个的力量。
响现在确信这个事实。
呼咚、呼咚、呼咚、呼咚,胸中的鼓动愈来愈大声,最后,黑sè的蒸气开始自响的体内喷出……
颜sè和暗夜相同的蒸气顺势上升至被厚云遮掩的天空中。
蒸气的喷出持续了大概一分钟左右,心跳恢复正常的同时,蒸气也随之停下。
「呼。」
响大大吐了一口气,染成漆黑sè的『最后之月』还是维持一样的颜sè,移动到离响的头部稍远的地方。
「呼……」
响望了两手手掌一会儿后,像是在做复健般地重复着张开握紧的动作。
「感觉还不错,这样对上小燐和小徐志达,或是其它同等级的对手应该都不成问题。不过应该还是不及『长者』吧。」
和徐志达、燐同等级,但在樱之下。
响如此评断自己被引出至极限的力量。
「接下来呢,好戏要上场了。」
响从大衣内袋里掏出某样东西。
颜sè比血sè还浓郁,但却同时具有透明感的小小鲜红结晶——那是香沙薙桂以前将某位少女变成的妖魔被消灭后所遗留下来的呵种子由。
数月前,樱命令响和燐从香沙薙手上夺取这颗『种子』。
虽然樱命令他毁灭『种子』,不过响却背着燐将『种子』占为已有。
为了将自己化为妖魔,为了烧尽僵尸人一污秽的血脉。
要将这个『种子』吸收进体内需要相当程度的力量,若是力量不足的人试着吸收『种子』,那他的**将会在妖魔化之前碎裂四散。
因此,为了得到足以忍受妖魔化过程的力量,响夺来『最后之月』解放了所有力量。
「喔。」
响以指尖将『种子』高高弹起,在『种子』落地之前,以门牙将其咬住,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自己的左手上划过一道手刀。
一道有如被锐利刀刃划过的伤痕出现,喷出的鲜血溅湿了响的脸和颈部。
割伤深达动脉,在冰冽刺人的冷风中,只有那道伤痕在发热。
响以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注视着大量流出的鲜血。
就是这种血,如果不是这种血——如果麻里没有继承僵尸人的血脉,她心爱的男人就不会眼睁睁地任她死去,不伸出任何援手。
而响也就不会失去麻里。
僵尸人的血脉只会为人带来不幸。
因为生为僵尸人,所以被强迫战斗。
沉溺在僵尸人力量的人,生命被僵尸人力量蹂躏的人。
以僵尸人的力量杀死血亲的人,像徐志达那样的人。
没错,僵尸人的血脉只会为人带来不幸。
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它必须被燃烧殆尽。
响被鲜血濡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如果现场有人看到了那个笑容,一定会这么想……
——他发狂了。
响的笑就是如此凄惨。
他僵着这个笑,歪过头张开嘴巴。
大声地将落入口中的『种子』吞下。
原本毫不留情的风势瞬时停下。
风声静下,寂静支配了『广泽八家』。
——来吧。
响在心中呼唤。
剎那之间,响歪着的脖子上浮起数道青黑sè的血管,就像是在呼应他的召唤一般,血管延伸至脸颊上、胸膛上,其后再继续向背上及四肢——朝全身各处延伸而去。
——来吧。
响再次呼唤。接着,一种感情流入响的意识中。
那种感情便是憎恶——并不是特定针对哪个人的憎恶。
而是针对生命——针对活在这世界上所有生命,一种压倒xìng的憎恶。
那股憎恶凄厉到让人觉得凶恶和发狂这些词语都已过于陈腐。响的自我还来不及抵抗,就已经被彻底撕裂。
失去自我的**开始抽动痉挛。
痉挛的程度逐渐增强,响后仰倒下。
但即便倒下了,痉挛仍旧没有停下,左手手腕也不断冒出大量的鲜血。如猫头鹰般大张的双眼眼角微微裂开,鲜血如泪水一般流下脸颊。
接着——
瘫成大字的响突然飘浮至半空中。
他的四肢和脖子无力地垂下,但身体仍旧慢慢地向空中爬升。
响的身体来到比『广泽八家』内最高的塔还高上一百公尺左右的地方停下,身上开始喷出血sè的雾气。
血sè雾气的气势远远凌驾于先前的黑sè喷雾,还不到三分钟,『广泽八家』的上空就已被雾气掩盖。
响在雾气中笑着。
他的额上,和血sè雾气相同颜sè的眼大大地张开,就像裂开一样。
风再次吹起。
掩盖住天空的雾气逐渐被吹散。
他就在雾气散开后的彼方。
一边拍动着四片羽翼,一边转着长长的脖子,三只赤红的眼看着底下的『广泽八家』,绽放出不吉的光芒。
他感觉到人的存在,只可惜数量并不多。
不过这或许正好适合拿来小试牛刀,他决定改采积极的思考模式。
这次——这次他一定要挑战杀戮的极限,践踏更多的生命。
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那么容易就被敌人打倒。
他露出獠牙低声咆哮,转了转脖子确定自己的身体。
漆黑的体毛完整覆盖住自羽翼到尾巴尖端的部分,和以前一样美丽,不过身体似乎缩小为原来的三分之一了。
那一定是母体的差异吧?
现在这个男人虽然拥有一定程度的力量,不过以前曾经成为他母体的那个少女体内却隐藏着更大的力量。
即便他对身体变小这件事感到不太满意,不过他厌觉到自己现在能够做到许多以前做不到的事。
比力量大小的话,也许是之前那个少女比较强,不过现在这个男人cāo控力量的技巧却远远凌驾在她之上。
基本上,如果那个男人cāo纵力量的技巧不够纯熟,那就算用『最后之月』解放了所有的力量,也不可能把他召回这个世上。
『最后之月』现在仍飘浮在他的脸旁,和他巨大的身躯比起来,那颗珠子实在小得不像话。
接下来——
他将视线拉回下方。
该是开始的时候了。
开始杀戮吧。
化作母体的男人也正如此期待着。
他舔了舔嘴角后张开口。
红光在喉头深处亮起,随即盈满整个口腔。
他一边降下,一边吐出红光。
红光化为奔流,直击『广泽八家』内建筑物最密集的区块。
爆炸声震动整个『广泽八家』,是一道几乎能晃动秩父所有山岳的强烈巨响。
当然,他的红光并不是只会造成爆炸,足以熔解铁的高温和冲击波让他所攻击的区块整个消失。
他的这一击,让『广泽八家』里百分之八十的僵尸一族和其它兽人在还没搞消楚状况前就被消灭了。
那个区块——便是住着孤儿和照顾孤儿的大人们的居住区。
他重新舔了舔舌头,再次张开口腔准备吐出红光。同时,他在身旁放出数百个直径约有五公尺的光球。
此时,不是住在被消灭的居住区的兽人们也慌乱地跑了出来。
望着飘浮在夜空中的他,兽人们各自作出了不同的反应。
还没变身的人呆呆地仰望天空;已经变身的人准备战斗;当然,里面也有人准备逃走。
真是无聊,他这么想着。
数量太少了,事实上,地上的兽人还不到二十个。
很无聊。不过他立刻就看开了。
只要接下来去人多一点的地方就好了。
移动吧,这边就草草收拾一下完工吧。
下次要去人cháo汹涌,满是霓虹灯闪烁的大街上。
当他正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落雷打在他的背上和羽翼上,接着火线自地上延伸而起,是兽人们的反击。不过这些攻击一碰到他漆黑的体毛便全数弹开,连他的体毛也无法烧到,当然是不痛也不痒。
他吐出红光,同时将全数光球打向地面。
爆光、爆炸声、冲击波四处扩散,震撼了整片夜空——
『广泽八家』腹地内的所有物体都被抹杀得一乾二净,独留一块完整的区域。
他看也不看那区块一眼,便任四片羽翼迎着冬风悠然飞远。
大气sāo动着。
「真是清爽许多啊。」
樱环视着化为荒野的『广泽八家』,不禁苦笑。
所谓的「不忍卒睹」就是这么一回事吧。林立的佛寺、外墙甚至连瓦砾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事的就只有紫宸殿而已啊……」
只有位于『广泽八家』北侧的紫宸殿在结界的保护下得以安然无事。
由于是樱亲自张起的结界,所以才得以防御攻击,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现在『广泽八家』早就全数消失无踪了吧。
真是够了,那只《龙》的力量的确了不起。
明明《龙》就已经飞离了约三十分钟,但大气的sāo动却尚未停下。
扰乱大气的便是从《龙》身上散发出来的瘴气。
——现在以缘的**作为jīng神容器的自己是无法对抗《龙》的。
他也完全没有意思要跟《龙》打就是了。
「现在他是去城里了吗?」
樱看向《龙》飞去的方向,立起上衣的领口。
现在穿在他身上的是黑sè的皮外套,这是他在回『广泽八家』的路上去店里买来的。因为缘原本的衣服在与卑龙的战斗中变得破破烂烂的。
根据残留的瘴气判断,《龙》飞去的目标恐怕是都心——新宿或涩谷那边吧。
虽然破坏了『广泽八家』,杀了待在『广泽八家』里的百来人,但这种程度的杀戮是无法满足《龙》的破坏yù望的。
「看来他是不会乖乖听话的了……」
他需要《龙》把『最后之月』还给他,所以如果《龙》能待在这里就好了,只不过看来事与愿违。
「算了。他也是余成为真神的重要棋子,在他为余工作之前,就先让他zì yóu地暴走一下
吧。」
独白的樱无声地从现场以空间移转消失了踪影。
移转的目的地是紫宸殿的最深处,那个天花板、墙壁及地板都是由大理石构成的大厅。
在大厅zhōng yāng有个放着水晶球的台座,旁边站着两个女人。
其中一人——在散发着不可思议光泽的衣装上披着一件透明虹sè羽衣的女孩看到樱之后瞪大了眼睛。
「是余。」
樱说完后,女孩——燐就立刻退后半步,恭敬地行了一礼。
「笑吧,燐,余变得如此凄惨。」
樱一边抚着金褐sè的头发,一边走到台座前,嘲笑着自己。
他其实根本不想要这个有瑕疵的**,但当时只剩下这个选项。
虽然樱可以任意选择移植jīng神的**,只不过当他被杀死之时,jīng神便会自动移转到杀了他的人身上,不管他有多么希望自己能夺得其它的**,其愿望都无法实现。
虽然樱要她笑,不过燐只是静静摇了摇头,表情完全没变。
「就是说啊……燐这个傀儡是不可能笑的。」
傀儡没有心。
没有心的人无法笑,也无法因为愤怒而颤抖,更无法为了伤心而流泪。
只遵从主人的命令存在——这就是傀儡。
樱哼地笑了一声,将视线转到躺在燐脚边的那个女孩。
长长的栗sè发丝摊在大理石地面上,蜷着身体熟睡的女孩正是陈雪。
虽然她没有披上羽衣,不过已经换上了和燐一样的衣服。
樱蹲下身抚着陈雪的发丝,以手指梳过,柔软的发丝从头到尾都没有缠上樱的手指,只留下绢般的触感。
樱瞇起了金褐sè的眼睛,以温柔的语气对沉睡中的陈雪说道:
「深眠在体内的力量和容貌都如此完美……汝成为傀儡后,余会好好爱汝。」
接着他站起身。
「请问要举行傀儡之仪吗?」
燐苍蓝的眼里映着陈雪。
「那需要一点时间,等余得到永恒后,再将她变为傀儡。在那之前,就先把她放在这里。」
「是的。」
接着,樱对点头的燐下达命令:
「在水晶球上映出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