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围城（1/2）

() 那是段凡第一次看到死人，也是第一次看到人吃人。

他躲在马厩后的草垛里，紧紧的闭着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草堆之外，那些好似发狂一般的人，他们拽着几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有的好像死猪一样被他们拖在地上，已经没有了知觉。偶尔发出一丝声音，就会被人拿着棍棒狠狠的敲击脑袋，直到最后一口气散去，鲜血流满一地的时候，这些人才如释重负一般的，拖着尸体继续朝前走，因为死人是不会逃跑的。

等这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完全听不到的时候，段凡才粗重的喘息一声，努力让自己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身子平复下来，这才伸手将旁边马厩里，散在地上的枯草抓起，往自己口中狠狠一塞，艰难的咀嚼咽下。他每吞下一口，脸上的表情都格外狰狞，枯草割裂着咽喉，实在难以下咽，但他自始至终没有停下，因为这是他能够找到的，唯一的食物。

他现在已经想不起来，这城里，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他只记得一切的开始，好像源自一个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了红sè，好像有火焰在其中燃烧一般。但时至今rì，无论白天夜晚，这天，依旧是赤红的颜sè，就好像距离自己不远处，那地上的鲜血一样的红。

那一天，整个城池都被围了起来，浩浩荡荡的军队驻扎在城外不远的地上，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的变成了疑惑和担忧的表情。不少人爬上了城墙，冲着不远处的军队遥遥看去，好奇的打量着他们。

段凡也是其中之一，十岁的他，挤在人群之中，垫着脚尖，两手撑在城墙的边缘，好不容易才看清楚前方的情况，远处的军队，黑压压的好似一群蚂蚁，他们静静的停在数百米之外，好似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唯有那黑sè的军旗，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看得出了神，就连身边有人叫唤都没有发觉，直到那人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段凡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转头朝着边上看了一眼。那人是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孩子，长的眉清目秀，但衣着也和自己一样，有些破烂和肮脏，头发乱糟糟的，生人一看段凡和他的样子，便知道他们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

这孩子没有名字，从小大家都只叫他小七。此刻正挤到段凡身边来，学着段凡的样子，想要看看远处的情况，可奈何自己个头矮小，踮起了脚也同样看不到任何东西。因此只能无奈的朝段凡问道：“小凡哥，你看到什么了？”

段凡又冲着远处看了一眼，心里也不知该如何将自己所看到一切形容给小七。恰好这时，就听身边有几人说道：“这些军队围着城做什么？”

“谁知道呢，看旗帜也分不清楚是哪个国家的队伍，停在那里，既不前进，也不散开。这架势，让人心慌得没底。”

“可不是，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一点消息都没有，弄得大家都紧张兮兮的，只怕要打战啊……”

段凡和小七抬头看了这正在交谈的几人一眼，见他们忧心忡忡，脸sè都格外难看，只是对两人来说，对于战争，并没有太多的概念，因此也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依旧只是孩童般的，对这突然出现的事物有些好奇而已。

可沉默一下，又听那几人说道：“据说空大人紧急组织了一队人马，现在正准备出城去打探情况呢。希望这些军队只是路过。明早一起来就不见了吧。”

听到这里，段凡心里才微微一动。这人口中所说的空大人，段凡是知道的。他是这安阳城的统领，年过半百，但为人非常亲厚，常施粥布饭给当地的穷人，段凡和小七两人，也没少吃他家的东西。这安阳城在空大人的治理下，也是一种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景象。就连段凡一类无父无母的流浪乞儿，也经常得到救济，极少有挨饿的时候。因此在段凡心中，这空大人也是他极为敬重的人。

谁知那人话音刚刚落下，忽然音调一转，笑了一声，说：“看，这才说起来，空大人他们就来了！”

段凡脸上一喜，便看到这城墙上站着的众人都转身朝着城内看去，一时间，一片呼喊仰慕的声音骤然响起，几乎所有人都在喊着空大人的名字。段凡被挤在人后，实在没办法钻过去看一眼，稍稍等了一会，见人群转过头来，再度看向城外的时候，段凡才努力的爬上墙头，果不其然看到空大人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带着一行骑兵，陆陆续续从城门走了出来。今rì的他身上穿着盔甲，这是段凡从来没有见过的打扮，少了几分书卷亲和的气息，但却多了一种勇武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