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最 痛（2/2）

“傻话，若不指给你，为师与你师母只怕担心。听宽儿说过，这几年瑗儿不爱笑了，总是一个人待着。竟然还去皈依了佛门，拜了云尼师门下，为师与你师娘也担心了，就怕她移了性情，往角尖上想。如今倒是个契机。”不群给他又倒了一杯，并给他挟了点菜。

“是生向舅舅请求，贾姑娘生会好好照顾，定不会让远哥儿担心。”穆哥儿鼻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不群长叹了一声，轻抿了一口酒，“交给你，我们都放心，你好好待她，你们都是苦命人，也许这样相扶相守，远儿对你们俩就都放心了。”

穆哥儿没忍住，哇一声大哭了起来。不群也侧头按着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

穆哥儿醉了，家书房睡下，不群也怕万一说醉话，就不好了，他也睡了书房炕上，让他睡床。醉话倒是没让下人听见，却让不群听见了。

不群其实多少也能体会穆哥儿心境，他很苦，正如他所想，那一刀，让儿丢了命，却留了穆哥儿心里，再也拔不出来了，所以自己两夫妇，穆哥儿一直很孝顺，他替远哥儿孝敬着他们，现娶贾瑗也是。所以他会失魂落魄，他不娶，担心贾瑗过得不好，可是娶了，他其实也很难过他自己那一关，贾瑗是远儿媳妇，他抢了兄弟媳妇。

不群看着痛苦不堪穆哥儿，一夜无眠。如果穆哥儿一直这么痛苦下去，贾瑗嫁给谁也比嫁给他来得幸福，至少没有负担不是。

早上穆哥儿酒醒了，喝了醒酒汤，又忙着跟不群道歉，不群摆摆手，他其实想了一夜，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好一会儿，“要不要去看看远儿，跟他说一声。”

穆哥儿一怔，看着不群。

“远儿从小好吃，不好吃东西口都不肯张，也会吃，一岁多点，张嘴就是吃。会说话了，除了叫爹娘，便是评饭菜、点心，人家喜欢玩泥巴，玩骑马打仗，他就爱去厨房，看人做饭，做点心，然后坐灶台上吃。过年人家放炮仗，他看也不看，自己坐自己小桌前，把每一道菜都尝个遍。我和你师母一直很担心，生怕养了个好吃懒做败家出来。

我们总希望他能改变，除了吃喜欢点别。后来发现他喜欢了比吃还麻烦，瑗儿不是我们家能配得起。国公家孙小姐，探郎家嫡长女。怎么办？让他别喜欢，这不是你能配得起？我舍不得说，我对他说，好好读书，将来当了状元郎，就能娶你喜欢女。我不敢提瑗儿，但我给了他一个希望。他开始喜欢读书，把读书当成尝美食，他自得其乐，你们笑他，他也甘之如贻。

然后他以为瑗儿喜欢开铺，他就让他娘给瑗儿开铺。他以为瑗儿不喜欢芽菜，于是他找各种方法去除芽菜土腥气。其实我们都知道，天下菜这么多，少吃一样也没什么。但他不，他看来，瑗儿不能少吃这一样美味，这是人生一种缺憾。他要瑗儿能完美无缺去享受这个世界中每一种乐。

一直到远儿推开你，我才知道，远儿心里除了吃，除了瑗儿，还有朋友。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么做，他都不会迟疑。所以你，瑗儿，都是他看重人。他要你活着，所以他可以用自己命去换。他要瑗儿开心，他也可以用自己命去换。你明白了吗？”

“先生？”穆哥儿又想哭了，不群说一切，他都经历过，他当然知道，对远来说，贾瑗能笑一下，都是他乐事，他能开心好多天，此时先生为什么会再说一次。

“痴儿！”不群长叹了一声，“你替远儿照顾我们，孝顺我们，是想让我们知道，远儿没有走，他一直，你像他一样，真心这儿；对瑗儿也是，你不是替远儿照顾她，而是你要替远儿那么爱她、宠她，为了她能笑，去做一切傻事。如果远儿看到你娶了她，却并没能带给她乐，远儿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生去看看远哥儿！”穆哥儿终于知道不群说什么了，其实道理谁都明白，只是有些事，明白归明白，却不是人人真能做到。当然，这些话，也只能不群来说，换个人，说了，也白说，因为没用。

穆哥儿去了远墓地，家虽说祖籍江南，但是家江南也没什么亲人了，也舍不得儿葬得远了，她看不着，就京郊找了一块地，当成家祖坟所，边上置上祭田，意思是家些扎根了。穆哥这几年一直江南，虽然没来拜祭，但他却从来没放开过，这还是第一次，他来拜祭他，看着坟头上青草，感交集。他已经哭过了，此时再无泪水，拜祭完了，坐坟头边上，喃喃自语着，他也不知道穆哥儿听不听得见，但有些话，却是他得说。或者说，是他该面对。

不群远远看了一眼，便叫车离开，坐车里，他也长叹了一声，只希望儿不要怪自己，瑗儿终不是属于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