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1/2)
风很冷冷得人心都凉透、树上枯黄的残叶正一片片随风飘落。萧十一郎就这样站在树下没有声音、没有表情更没有动作。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四娘终于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是我害了你……我这人为什么总是会做错事、说错话?”
萧十一郎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但又过了很久他突然道:“这根本不关你的事。”
风四娘道:“可是……”
萧十一郎打断了她的话道:“该走的人迟早总是要走的这样也许反倒好。”
风四娘沉吟着道:“你的意思是说长痛不如短痛?”
萧十一郎道:“嗯。”
风四娘道:“这当然出是一句话说这话的人也一定很聪明可是人的情感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她笑了笑笑得很凄凉慢慢地接着道:“有些问题也并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解决的。”
萧十一郎闭起眼睛垂道:“不解决又如何?”
风四娘沉默了很久黯然道:“也许你对不解决也得解决因为这是谁都无可奈何的事。”
萧十一郎也沉默了很久霍然抬头道:“走今天我破例让你请一次我们喝酒去。”
他笑了风四娘也笑了。
但两人的笑容中却都带着种说不出的沉痛说不出的寂寞。”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两句诗沈璧君早就读过了却一直无法领略。直到现在她才能了解那其中所蕴含的寂寞与酸楚真是浓得化也化不开。
无论谁遇到这样的事都只有心碎。
沈璧君的泪已流下心在呼唤:“萧十一郎萧十一郎我并不是故意要这么样做的更不想这么样对你可是你还年轻还有你的前途我不能再拖累你。”
“现在你当然会很难受甚至很愤怒但日子久了你就会渐渐将我忘记。”忘记忘记忘记……忘记真如此简单?如此容易?沈璧君的心在绞痛她知道自己是永远也无法忘记他的。在她心底深处又何尝不希望他永远莫要忘记她——她若知道他真的已忘记她时她宁可去死宁可将自己一分分别碎剁成泥烧成灰。路旁有林沈璧君突然奔入树林扑倒在树下放声大哭了起来。她只希望能哭晕过去哭死。因为她已无法再忍受这种心碎的痛苦。她本觉这么样做是对的本以为自己可以忍受但却末想到这种痛苦竟是如此强烈如此深邃。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到有只温柔而坚定的手在轻抚着她的头。萧十一郎?莫非是萧十一郎回来了?萧十一郎若是真的来了她决定再也不顾一切投入他怀抱中永不分离就算要她抛弃一切要她逃到天涯海角她也愿意。她回过头。她的心沉了下来。树林间的光线很暗黯淡的月色从林隙照下来照着一个人的脸一张英俊、秀气、温柔的脸。来的人是连城璧。他也憔悴多了只有那双眼睛还是和以前同样温柔同样亲切。他默默注视沈璧君多少情意尽在无言中。沈璧君的喉头已塞住心也塞住了。良久良久连城璧终于道:“家里的人都在等着我们回去吧!”
他语声还是那么平静仿佛已将所有的一切事情全都忘记又仿佛这些事根本没有生过似的。但沈璧君又怎能忘得了呢?每一件每一段快乐和痛苦都已到入她的骨髓刻在她心上。
她至死也忘不了。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沈璧君的目光忽然变得很遥远心也回到远方。
她记得在很久以前在同样一个秋天的黄昏他们漫步到一个枯林里望着自枯枝间漏下的斜阳感叹着生命的短促直到夜色已笼罩了大地她还是没有想到已是该回去的时候。
那时连城璧就会对她说:“家里的人都在等着我们回去吧!”
同样的一句话几乎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完全一模一样。
那天她立刻就跟着他回去了。
可是现在所有的事都已改变了她的人也变了已逝去的时光是永远没有人能挽回的。
沈璧君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回去?回到哪里去?”
连城璧笑得还是那么温柔柔声道:“回家自然是回家。”
沈璧君凄然道:“家?我还有家?”
连城璧道:“你一直都有家的。”
沈璧君道:“但现在却已不同了。”
连城璧道:“没有不同因为事情本就已过去只要你回去所有的事都不会改变。”
沈璧君沉默了很久嘴角露出了一丝凄凉的微笑缓缓道:“我现在才明白了。”
连城璧道:“你明白了什么?”
沈璧君淡谈道:“你要的并不是我只不过是要我回去。”
连城璧道:“你怎么能说……”
沈璧君打断了他的话道:“因为连家的声名是至高无上的绝不能被任何事沾污连家的媳妇绝不能做出败坏门风的事。”
连城璧不说话了。
沈璧君缓缓道:“所以我一定要回去只要我回去什么事都可以原谅可是……”
她声音忽然激动起来接着道:“你有没有替我想过我也是人并不是你们连家的摆设。”
连城璧神情也很黯叹道:“难道你……你认为我做错了什么事?”
沈璧君的头垂下泪也又已流下黯然道:“你没有做错做错了的是我我对不起你。”
连城璧柔声道:“每个人都会做错事的那些事我根本已忘了。”
沈璧君慢慢地摇了摇头道:“你可以忘我却不能忘。”
连城璧道:“为什么?”
沈璧君又沉默了很久像是忽然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字字道:“因为我的心已经变了!”
连城璧出像是突然被人抽了一鞭子连站都站不稳。
沈璧君咬着嘴唇缓缓接着道:“我知道说真话有时会伤人仅无论如何总比说谎好。”
连城璧的手握得很紧道:“你……你……你真的爱他?”
沈璧君的嘴唇己被咬出了血慢慢地点了点头。
连城璧突然用手握住了她的肩头厉声道:“你说我有哪点不如他?”
他的声音也已嘶哑连身子都己因激动而颤抖。
他一向认为自己无论遇着什么事都能保持镇静因为他知道唯有“镇静”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他毕竟也是个人活人他的血毕竟也是热的。
沈璧君的肩头似已被捏碎却勉强忍耐着不让泪再流下。
她咬着牙道:“他也许不如你什么地方都不如你可是他能为我牺姓一切甚至不惜为我去死你……你能么?”
连城璧怔住了手慢慢地松开身子慢慢地往后退。
连壁君的目光也在回避着他道:“你以前也说过一个女人的心若变了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的若有人想去挽回所受的痛苦必定更大。”
连城璧一双明亮的眼睛也变得空空洞洞茫然凝视着她喃喃道:“好你很好……”
这句话他反反复复也不知说了多少突然冲过来重重地在她脸上掴了一耳光。
沈璧君动也不动就像是已完全麻木就像是已变成了个石头人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冷冷道:“你可以打我甚至杀了我我也不怪你但体却永远无法令我回心转意……”
连城璧突然转过身狂奔了出去。
直到这时沈璧君的目光才开始去瞧他。
目送着他背影远去消失她泪珠又一连串流了下来。
“我对不起你但我这么样做也是不得已的我绝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狠的女人。”
“我这么样做也是为了不忍连累你。”
“我只有以死来报答你报答你们……”
她只恨不得能将自己的心撕裂撕成两半。
她不能。
除了死她已没有第二种法子解决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夜已临。
沈璧君的泪似已流尽。
她忽然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衫向前走!
她的路只有一条。这条路是直达“玩偶山庄”的!
她似乎已瞧见了那张恶毒的笑脸正在微笑着对她说:“我早就知道你会回来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酒喝得并不快。
萧十一郎的心口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了连酒都流不下去。
风四娘又何尝没有心事?她的心事也许比他更难说出口。
而且这是个很小的摊子买的酒又酸、又苦、又辣。
风四娘根中就喝不下去。
她并不小气但新娘子身上又怎么会带钱呢?这小小的市镇里也根本就找不到她典押殊宝的地方。
萧十一郎更永远是在“囊空如洗”的边缘风四娘突然笑了道:“我们两人好像永远都只有在摊子上喝酒的命。”
萧十一郎茫然道:“摊子也很好。”
他的人虽在这里心却还是停留在远方。
他和沈璧君在一起虽然永远是活在灾难或不幸中却也有过欢乐的时候甜蜜的时候。
只不过现在所有的欢乐和甜蜜也都已变成了痛苦想起了这些事他只有痛苦得越深。
风四娘很快地将—杯酒倒了下去苦着脸道:“有人说无论多坏的酒只要你喝快些喝到后来也不觉得了但这酒却好像是例外。”
萧十一郎淡淡道:“在我看来只有能令人醉的酒才是好酒。”
他只想能快点喝醉头脑却偏偏很清醒。
因为痛苦。本就能令人保持清醒就算你已喝得烂醉如泥但心里的痛苦还是无法减轻风四娘凝注着他她已用了很多方法来将他的心思移转想些别的事不再去想沈璧君。
现在她已知道这是办不到的。
无论她在说什么他心里想的还是只有一个人。
风四娘终于叹息了一声道:“我想她这么样对你一定有她的苦衷一定还有别的原因我看她绝不像如此狠心的女人。”
萧十一郎缓缓道:“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狠心的女人只有变心的女人。”
这语声竟是那么遥远仿佛根本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风四娘道:“我看她也不会是那种女人只不过……”
萧个一朗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道:“你可知道现在还活着的人之中武功最高的是谁?”
风四娘自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忽然问出这句话来沉吟了半晌才回答道:“据我所知是逍遥侯。”
萧十一郎道:“我知道你是认得他的。”
风四娘道:“嗯。”
萧十一郎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风四娘道:“我没有见过他。”
萧十一郎也怔住了道:“你不但认得他据我所知他还送过你两柄很好的剑。”
风四娘道:“但我却没有见过他的人。”
萧十一郎苦笑道:“你又把我弄糊涂了。”
风四娘也笑了笑道:“我每次去见他的时候都是隔着帘子和他谈话有一次我忍不住冲进窗子想去瞧瞧他的真面目。”
萧十一郎道:“你没有瞧见?”
风四娘叹了口气道:“我自己认为我的动作已经够快了谁知我一冲进帘子他人影已不见。”
萧十一郎冷冷道:“原来他并不是你的朋友根本不想见你。”
风四娘却笑了笑而且好像很得意道“正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所以才不愿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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