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真相大白(2/2)
人来了立刻就来了。
连城壁的脸色已回复平静一字字道:“燃薰香、备兰汤、设盛宴、传鼓乐!”
薰香、兰汤、盛宴、鼓乐是不是真的能使人平静?
一个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使自己的情绪平静?
连城壁把自己全身浸在温暖的浴水里但他还是觉得全身冰冷。
他从未真的被人击倒过他绝不是个轻易就被击倒的人。
可是现在他心里就有了这种感觉。
他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彻底毁了萧十一郎。
他要看着萧十一郎的生命和灵魂全都毁在他自己的手里。
可是现在他忽然现他唯一真正毁灭了的只不过是他自己的愿望而已。
他忽然现自己很可笑。
他想笑纵情大笑。
他真的笑了大笑着站起来**裸地站起来走出大厅。
大厅里彩烛高照乐声悠扬。
他**裸地走向一对对回旋曼舞的歌妓。
他一定要尽量放松自己。
因为他知道这最后的一刻已经到了。
不是萧十一郎倒下去就是他倒下去这其间绝无选择的大地。
鸿宾酒楼。
鸿宾酒楼里也同样有彩烛、有乐声、有歌妓。
萧十一郎仿佛也同样庄尽量放松自己。
桌上有杯杯中有酒。
萧十一郎的心里却已没有酒。
他看着连城壁走进来连城壁也正在看着他两个人的眼睛都同样的清醒、冷静。
在这一瞬间两个人心里都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好像正在看着另一个自己。
在他们的眼睛里在他们的灵魂深处在他们生命中某一个最秘密的地方他们是不是有很多相同之处。
为什么他们会爱上同一个女人?
为什么会同样爱得那么深?
没有言语。
没有声音。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凝视着。
也许直到现在连城壁才真正看清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绝不是一个会被酒毁了的人。
洒只不过是他的工具。
桌上有杯杯中有酒。
连城壁忽然举杯一饮而尽道:“好酒。”
萧十一郎道:“是好酒。”
连城壁道:“酒替你做了很多事。”
萧十一郎道:“是。”
连城壁道:“所以你知道我一定会来的。”
萧十一郎道:“是。”
连城壁道:“我当然也知道你一定会在这里等我。”
萧十一郎道:“是。”
连城壁道“也许我们都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萧十一郎道:“是。”
连城壁笑了。
萧十一郎也笑了。
连城壁道“请。”
萧十一郎道:“请。”
他们微笑着走出去。
夕阳仍然艳丽风却已经很冷了。
冷得就好像他们的微笑一样。
落叶萧萧。
萧萧的落时正飘落在长街上。
长街寂寥。
夕阳照着峡谷。
遍山残叶红艳似火。
连城壁的吕光像火一般的凝祝着萧十一郎。
凝视着那柄闻名天下的刀。
世上绝没有任何一把刀的锋利能比得上割鹿刀。
世上也绝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手能使得出萧十一郎那么可怕的刀法。
这是武林中人尽皆知的事。
连城壁自然也清楚得很。
而现在那把锋利的刀正紧紧握在萧十一郎的手里。
无论什么人面对着这样的对于都不免会产生出畏惧的感觉但连城壁却绝对不会。
只因为他心中充满了自信。
多年前他就已有了这种自信他相信世间再没有人能胜过他的剑法。
萧十一郎是人当然也不例外。
所以他很镇定。
他凝视萧十一郎只不过想增加萧十一郎心里的压力。
他凝视着萧十一郎只不过想欣赏萧十一郎死前的表情。
夕阳最后一丝余辉照在割鹿刀上刀光闪亮了萧十一郎的眼。
连城壁现萧十一郎的眼里出现了一种神奇的、无法形容的、一种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光辉。
就在这时连城壁的信心忽然像暴露在阳光下的春雪一样溶化消失。
他忽然有了一种神奇的、无法形容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恐惧。
他这种恐惧的强烈就好像刀光一样。
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萧十一郎做了一件任何人永远梦想不到的事。
萧十一郎放下了他的刀。
放下了他的割鹿刀。
放下了他那柄神奇的、无法形容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割鹿刀。
就放在连城壁面前。
就放在连城壁伸手就可拿到的地方。
然后夕阳猛然不见了刀光忽然不见了萧十一郎也忽然不见了。
因为在连城壁眼睛里已经没有了萧十一郎也没有了恐惧。
但是他也没有了自信。
信心虽然是克敌制胜最大的因素可是对一个胜利者而言信心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他已经获得了胜利。
胜利的滋味是什么呢?
是满足是刺激是欢愉也是空虚。
一种唯有胜利者才能体会到、了解到的空虚。
一种“高处不胜寒”的空虚。
就在这锐如刀锋、尖如刀尖、快如刀光的一刹那里连城壁忽然有了这种空虚。
这种比恐惧更可怕千万倍的空虚。
他只看见割鹿刀。
他只看见了放在地上的、他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割鹿刀。
他没有看见萧十一郎。
他也没有想到真正可怕的并不是这把刀。
真正可怕的是萧十一郎。
一个神奇的无法形容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萧十一郎。
夜。
夕阳真的不见了。
萧十一郎也真的不见了。
等到连城壁要找萧十一郎的时候萧十一郎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他的人忽然间好像已经和这个可以包容万事万物的黑暗溶为一体。
任何人都知道黑暗是最可怕的。
没有任何事比黑暗更可怕。
因为黑暗代表了人类历史生活中某些不可知的恐惧。
现在萧十一郎的本身就已经是黑暗。
黑暗。
黑暗。
连城壁眼前只有黑暗。
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候就是这一刹那。
然后他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他听见了一种神奇的、无法形容的、只有他自己听见才会觉得恶心的声音。
他听见了他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月。
今夕有月。
星。
今夕有星。
今夕是何夕。
星光月光都洒在连城壁的脸上连城壁的脸苍白如今夕的月今夕的星。
连城壁的脸色苍白如萧十一郎的眼睛。
没有人能形容萧十一郎的眼睛更没有人能形容萧十一郎此时此刻的眼睛。
没有人能形容也没有人能知道萧十一郎此刻眼中的表情是满足是刺激是欢愉还是空虚。
有谁能知道这种空虚是什么意义?
有谁能知道这种空虚是多么空虚?
有谁能知道萧十一郎现在的心情?
没有人知道萧十一郎现在的心情。
没有人知道萧十一郎现在所想到的是什么事。
他想到的是白云是泪水是白云下的山坡是流水的河滩:是山坡上的密语是河滩上的柔情。可是每个人都应该想得到这是谁的柔情是谁的密语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和心酸为什么这种密语柔情中要有这么多的痛苦和心酸?
为什么这代价永远无法偿还?他手里已没有他的割鹿刀。
真正能杀人的并不是他的割鹿刀而是一柄看不见的刀。现在他又放下了这把刀。
月光仍在地上。
星光仍在地上。
割鹿刀也仍在地上。
可是萧十一郎已经不在了。
萧十一郎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连城壁的生命却带走了他一生中所希冀的一切——希望、骄傲、光荣。
他走的时候只说了一旬话:“你不能死因为我还是欠你的。”
你不能死。
我不能死。
风四娘不能死。
沈壁君更不能死。
可是千千万万年以来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有谁能真的不死呢?
有谁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