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怀璧其罪(1/2)
俞放鹤和林瘦鹃走后只听天吃星笑着又道:“那里面又热又闷还是出来凉快凉快吧!”
除了抬着林的大汉们外现在四下已没有人了俞佩玉正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却见天吃星正笑嘻嘻在向他招手他这才知道天吃星竟已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一惊之下掌心沁出了冷汗。
朱泪儿叹了口气喃喃道:“别人都说胖子不中用怎地这胖子却如此厉害。”
她话未说完人已钻了出去俞佩玉再想拉住她已来不及了这小女孩的胆子竟比什么人都大。
天吃星似乎也未想到在暗中偷看的竟会是这么样一个斯斯文文漂漂亮亮的小姑娘面上不禁也露出惊讶之色。
朱泪儿已走到他面前拍手笑道:“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分给我一点好吗?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她嘴里说着话已伸手拿了个大苹果大吃起来。
天吃星瞪着眼瞧了她半晌道:“你不怕我?”
朱泪儿笑道:“像你这么样又和气又风趣的人我为什么要怕你呢?”
天吃星道:“你没有瞧见我杀人么?”
朱泪儿道:“像你这样的大英雄绝不会杀一个小姑娘我放心得很。”
天吃星大笑道:“有趣有趣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一张嘴说起话来竟比胡佬佬那老狐狸还甜而且又这么好吃看来倒真像我的女儿。”
朱泪儿笑道:“做你的女儿倒也不错天天有好东西吃又不怕被人欺负只可惜……”
天吃星笑道:“只可惜你拍我马屁也没有用的我早已瞧见了还有个人和你藏在一起他为什么还不出来呢难道是害怕么?”
朱泪儿笑嘻嘻道:“你以为他会怕你?你可知道他是谁么?”
天吃星眯着眼笑道:“你小小年纪难道已有了情人不成。”
朱泪儿瞪眼道:“你可千万莫要胡说八道我四叔人虽长得秀气但起脾气却很凶连我三叔都有些怕他。”
天吃星道:“你三叔是谁?”
朱泪儿悠悠道:“你认得他的你方才还提起过他老人家的名字。”
天吃星怔了怔道:“是凤三?”
朱泪儿笑道:“不错他老人家的厉害想必你也清楚得很。”
天吃星拊掌大笑道:“有趣有趣凤三的兄弟居然会躲在炉子里不敢见人却要小姑娘出来替他吹牛我简直肚子都要笑破了。”
到现在俞佩玉竟还躲着不露面朱泪儿也不觉有些惊奇了俞佩玉绝不是如此胆小的人他还不出来必定有原因。
但朱泪儿却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来只有向天吃星瞪眼道:“你怎敢对我三叔和四叔如此无礼?”
天吃星大笑道:“你以为我很怕凤三么我若也怕了凤三那才真是笑话哩。”
朱泪儿倒真还没见过有人听见凤三的名字不害怕的她刚怔了怔那砖炉里竟也有一人大笑道:“你以为我很怕凤三么我若也怕了凤三那才真是笑话哩。”这笑声竟也尖声细气和天吃星完全一模一样骤然听来就好像天吃星说话的回声似的。
朱泪儿更吃惊了说话的这人绝不会是俞佩玉但若不是俞佩玉又是谁呢?那炉里明明只有俞佩玉一个人呀。
天吃星听到这笑声竟也吃了一惊勉强笑道:“你既不敢出来为何学我说话?”
炉里那人也笑着道:“你既不敢出来为何学我说话?”
大吃星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时他非但笑不出连声音都变得嘶哑了。
炉里的人声音立刻也变得嘶哑起来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大吃星怔了半晌大笑道:“我是王八蛋大混蛋除了会学别人说话什么本事也没有。”
炉里那人也大笑道:“我是王八蛋大混蛋除了会学别人说话什么本事也没有。”
天吃星道:“天下最无耻、最不要脸的人就是回声谷里的应声虫。”
那人也道:“天下最无耻、最不要脸的人就是回声谷里的应声虫。”
无论天吃星说什么这人竟都照样说一句非但一字不漏而且学得唯妙唯肖朱泪儿听得又是惊奇又是好笑但想到她自己每说一句话时若也有人跟着说一遍那滋味可实在不好受。
只见天吃星已变得满头大汗如雨而落嘶声道:“你敢再学我我就杀了你。”
那人也嘶声道:“你敢再学我我就杀了你。”
天吃星道:“你……你……”
他巨象般的身子忽然凌空飞起就像是平地忽然卷了一阵狂风卷入了那大马车的车厢里。
接着马车立刻绝尘驶去那十来个赤膊大汉也抬着那张大床飞也似的跟去像是生怕被什么恶鬼追着似的。
朱泪儿瞧得呆住了那边灶里也不再有声音传出她怔了半晌一步步走过去轻唤道:“四叔你还在里面么?”
炉里竟没有人回答俞佩玉像是已不在里面。
朱泪儿大惊之下飞快的窜了过去伸头往炉眼里一望只见俞佩玉瞪大了眼睛正在瞧着她。
朱泪儿这才松了口气笑道:“我方才还以为是别人哩原来就是四叔你的手段这一手实在妙极了吓得那胖子就像是见了鬼似的。”
俞佩玉还是呆呆地瞧着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朱泪儿又吃了一惊道:“四叔你……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她伸手一摸俞佩玉的手竟硬得像块木头。
朱泪儿的手也吓冷了一头钻了进去只见俞佩玉全身硬眼睛直竟也被人点了穴道。
再看那砖炉的后面角落不知何时已被打通了一个洞一阵阵飕飕的风打从洞里吹进来朱泪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幸好教她点穴的人是凤三先生是以她对天下各门各派的点穴功夫都多少懂得一些。
她立刻将俞佩玉的穴道拍了开来道:“四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难道有人来过么?”
俞佩玉怔了半晌才长长吐出口气苦笑道:“不错是有人来过?但这人究竟是人是鬼?我都弄不清楚。”
※※※
原来方才俞佩玉正想出去时忽然有一只手无声无息地从后面伸出来点住了他的穴道。
朱泪儿失声道:“那只手就是从这洞里伸进来的么?”
俞佩玉道:“正是。”
朱泪儿道:“他就在四叔身后将墙壁弄了一个洞四叔你难道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
俞佩玉叹道:“我什么也没有听到这种造火炉的砖头虽然分外坚固但到了这人掌下就像是变成了豆腐似的。”
朱泪儿想到这种掌力的惊人也不禁倒抽了口凉气道:“然后呢?”
俞佩玉道:“然后我就觉得有人从这洞里钻了进来。”
朱泪儿吃惊道:“但这洞才和茶碗差不多大他怎么能钻得进来呢?”
俞佩玉苦笑道:“他自然用了缩骨功。”
“缩骨功”并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功夫但一个人若能将身子缩得能从这么小的洞里钻进钻出那可就十分了不起了。
朱泪儿怔了半晌道:“然后他就开始学那天吃星说话是么?”
俞佩玉道:“不错。”
朱泪儿道:“这人长得是什么样子四叔一定瞧见了吧。”
俞佩玉却摇了摇头叹道:“我没有瞧见。”
朱泪儿张大眼睛道:“他就在四叔身旁四叔也瞧不见他?难道他还会隐身法下成?”
俞佩玉道:“我根本没法子转过头去看他只觉得他一下子就从那洞里滑了进来一下子又滑了出去。”
朱泪儿失笑道:“一下子滑进来一下子又滑出去他难道是条鱼么?”
俞佩玉叹道:“老赏说就算是鱼在水中也不会有他那么灵便这人的身子简直就像是一股轻烟谁也休想捉摸得到。”
朱泪儿皱眉道:“听天吃星的口气这人好像是“回声谷”的但回声谷这名字我怎地从未听三叔说起过天吃星连我三叔都不怕为什么竟对这人畏如蛇蝎?俞放鹤方才向天吃星比了个手式难道说的就是他么?”
俞佩玉面色变了变喃喃道:“回声谷?回声谷!这回声谷究竟在什么地方?”
朱泪儿一笑道:“我就算知道回声谷在什么地方也绝不会到那里去的我只望这辈子再也莫要遇见回声谷的人才好若有个人一天到晚跟在我身旁无论我说什么他都跟着我说一遍我就算不被他气死只怕也要急得疯。”
她简直连想都不敢想下去了一想到世上竟有这种人她已全身都起了鹞皮疙瘩就好像有条蛇缠住了脖子似的。
就在这时突听外面又传来一阵呻吟声。
朱泪儿立刻又握紧了俞佩玉的手从炉眼里向外望出去只有一个满脸鲜血的人摇摇晃晃自瓦砾间站了起来。
他身子一阵阵抽搐着双手掩着脸若不是他那一脸络腮胡子谁也不会认得出他来。
朱泪儿暗中松了口气附耳道:“这是向大胡子他还没有死。”
俞佩玉正想出去瞧瞧他的伤势忽然觉他目光闪缩不停地在东瞧西望神情似乎十分诡秘。
这时四下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废墟中的残烟也被风吹尽了繁荣的李渡镇已变成了凄凉的鬼域。
向大胡子忽然吃吃的笑了起来一个鼻子耳朵都被割下了的人居然还会笑这实在令人吃惊。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又将伤口笑得裂开鲜血又流了出来但是他竟似丝毫不觉痛苦还是笑个不停。
这笑声听来固然可怕他的人看来更像是个活鬼。
朱泪儿不觉将俞佩玉的手握得更紧。
只听向大胡子吃吃笑道:“俞放鹤呀俞放鹤就算你比什么人都厉害但还是不如找向大胡子你费尽编心到头来还是白忙了一场却让我捡了个便宜。”
他嘴里说着话人已向那坑里跳了下去。
朱泪儿又惊又喜道:“原来那东西已被他找着了只不过他知道就算将东西交出去还是难逃一死所以就悄悄藏起那坑里反正到处都是碎石子、烂泥巴他将那东西随便往那个角落里一埋都不会有人瞧见的。”
俞佩玉眼睛也亮?这时只听得坑里传出了向大胡子疯狂的笑声俞佩玉和朱泪儿悄悄钻出掠到坑边。
只见向大胡子就像是个小孩似的坐在烂泥里全身都**的手里紧紧抱着个小铁箱子大笑道:“这是我的?这是我的?我向大胡子扬眉吐气的时候已到了……”
朱泪儿忍不住冷笑道:“但现在你高兴得却还嫌太早了些。”
向大胡子疯虎般跳了起来但等他现玷在上面的竟是那曾将怒真人击败的少年他的人立刻又萎缩了下去将铁箱抱得更紧颤声道:“你……你们想要怎样?”
朱泪儿道:“我们也不想怎么样只不过想将这箱子拿回来而已。”
向大胡子手忙脚乱的将铁箱藏到背后咯咯笑道:“箱子?这里那有什么箱子?”
朱泪儿瞧见他这模样觉得又可笑又可怜摇头叹道:“没有用的现在你无论藏到那里都没有用了。”
向大胡子又跳了起来怒吼道:“就算有箱子又怎样?这是我的是我用一个鼻子、两只耳朵换来的谁若想将它抢走除非先砍下我的脑袋。”
朱泪儿微笑道:“你一定要我们砍下你的脑袋么?那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呀。”
向大胡子怒目瞪着她嘶声道:“你……”
他眼睛忽然向上一翻身子忽然一阵抽搐第二个字还未说出人已仰面栽倒在地上。
朱泪儿跃了下去探了探他鼻息摇头叹道:“死了这人竟死了我实在想不到世上竟真的有人会被活生生气死。”
俞佩玉叹道:“你若将一个人从欢喜的极峰突然推下来任何人都禁不起这种刺激的何况他受的伤本已不轻。”
朱泪儿嘟着嘴道:“但这也不能怪我呀我总不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他吧。”
俞佩玉苦笑道:“不错这实在不能怪你这只能怪他的贪心。”
只见向大胡子两只手还紧紧抱住那箱子死也不肯放松朱泪儿用铁锹去扳他的手喃喃道:“我倒要看看这箱子里究竟是什么这些人为它死的可值得么?”
※※※
箱子里竟只有一面竹牌和一本帐簿。
竹牌是很普通的竹牌上面只不过刻着只布袋刻得也很拙劣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何珍贵之处。
帐簿更是很普通的帐簿就和普通杂货店记帐的帐簿完全一样而且上面连一个字都没有。
俞佩玉和朱泪儿不觉都怔住了。
朱泪儿怔了半晌长叹道:“就为了这两样鬼东西俞放鹤竟不惜放火烧了整个一个镇市还有许多人竟不惜为它送了命这不是活见鬼么?”
她重重将这两样东西抛在地上还想用脚去踩。
俞佩玉却又从地上捡了起来说道:“无论如何这两样东西我们总算得来不易你留著作个纪念也好。”
朱泪儿苦笑道:“纪念什么?纪念这大胡子么?早知如此我倒不如将箱子让他带走了。”
俞佩玉道:“据我看来令堂绝不会将两样毫无价值之物如此慎重地藏起来的也许它的价值我们现在还看不出而已。”
朱泪儿道:“但一本空白帐簿又能有什么价值呢?”
俞佩玉也只有苦笑因为他也回答不出了。
朱泪儿笑道:“四叔你若觉得弃之可惜就自己留着它吧我可不想将这么大一本废纸藏在身上女孩子身子若窝窝囊囊的看起来就像个大傻瓜。”
俞佩玉笑了笑道:“你无论怎么看都不会像个大傻瓜的。”
他竟真的将这两样废物藏在身上又将那些人的尸体都推进坑里用挖出来的泥砂掩埋起来。
朱泪儿叹了口气微笑道:“四叔的心实在太好了将来也不知那个女孩子有这样的好福气能嫁给四叔这么样温柔善良的人。”
俞佩玉也想笑一笑却实在笑不出来他想起了林黛羽又想起了金燕子忍不住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黯然道:“任何人都最好莫要和我在一起否则只有倒楣的。”
朱泪儿眨了眨眼道:“四叔说这话的意思难道是不想带我一起走么?”
她不等俞佩玉说话又低下头道:“我虽然是孤苦伶仃一个人虽然没地方可去但四叔若怕带着我累赘我也不敢勉强四叔的。”
俞佩玉拍了拍她的头失笑道:“小姑娘不可以如此多心何况四叔就算不想带你一起走听你这么样一说也没法子不改变主意。”
朱泪儿立刻抬起头来笑了道:“那么现在咱们到那里去呢?”
其实俞佩玉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他沉吟半晌喃喃道:“不知道唐家庄的人现在是否已现唐无双失踪?不知道金燕子现在是否还在那里?”
朱泪儿道:“四叔是不是想到唐家庄去看看?”
俞佩玉道:“去看看也好。”
朱泪儿拍手笑道:“那好极了我早就听说过唐家庄里好玩得很。”
突听一阵乱嘈嘈的人声传了过来其中还夹杂着妇人童子的啼哭声显见是俞放鹤已将李渡镇上的居民放了回来。
朱泪儿立刻拉起俞佩玉的手绕着圈子奔了出去。
到了镇外大地的气息就渐渐芬芳起来再也没有血腥和焦臭气但那悲痛的哭声还隐约可闻。
朱泪儿忽然道:“四叔你想那俞放鹤真会补偿李渡镇的损失么?”
俞佩玉叹道:“这人现在正急着树立侠名又怎会失信于他们。”
朱泪儿道:“可是他们精神上所受的苦难又有谁能补偿呢?一个人的家若被毁了你就算重新为他盖起一栋更好的房子他也还是难免痛苦的。”
俞佩玉柔声道:“但无论多么深的创伤都会平复无论多么深的痛苦日久也会渐渐淡忘只有欢乐的回忆才能留之永远就为了这原因所以人才能活下去。”
朱泪儿嫣然一笑道:“不错一个人若永远忘不了那些痛苦的事活下去就实在太没意思了。”
这时太阳已升起秋日的花木虽已开始凋谢但路旁的稻田里仍是一片金黄天地间仍然充满了生趣。
世上又有什么花的香气能比得上成熟的稻香?
朱泪儿深深吸了口气笑道:“无论如何我还活着我还年轻世界这么大到处都是我可以去的地方我还有什么痛苦呢?”
她张开双臂迎着风奔了出去。
俞佩玉见了她的笑容心境也在不知不觉间开朗起来但就在这时稻田里忽然传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一人喘息着道:“年轻人实在不该痛苦的只有我这种老婆子才……才……”
她每个字都像是说得十分艰苦说到这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连话都没法子再说下去。
俞佩玉和朱泪儿听到这声音却都吃了一惊。
朱泪儿跑回头握起俞佩玉的手眼睛瞪着那边的稻草道:“胡佬佬是你么?”
胡佬佬又咳嗽了半晌才喘着气道:“不错是我好心的少爷小姐们替我这快要死的老太婆倒碗水来好吗?我已连路都走不动了。”
朱泪儿眼珠子一转忽然笑了大声道:“你这老狐狸你以为我们还会上你的当?”
胡佬佬颤声道:“好姑娘这次是真的求求你……我的嘴都已乾得裂开来了该死的太阳又越来越大。”
朱泪儿拉着俞佩玉的手道:“四叔咱们走不要理这鬼老太婆谁理她谁就要倒楣的。”
只见胡佬佬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忽然从金黄的稻穗中露了出来立刻又倒了下去嘶声道:“俞公子我知道你是个好心人只求你给我一点水我死了都感激你。”
俞佩玉忽然拉开朱泪儿的手转身奔出去。
朱泪儿叹了口气道:“老太婆你听着我四叔已经替你拿水去了因为他的心实在太好但你若还想害他我就割下你的舌头来让你再也不能骗人。”
她一面说话一面已向稻田里窜了过去。
只见胡佬佬竟像条狗似的缩在稻草间满身都是田里的烂泥嘴唇果然已乾得裂瞧见朱泪儿来了似乎想笑笑但刚一咧嘴就疼得满头冷汗用手抱着头又咳嗽了半晌颤声道:“好姑娘你看不出我老婆子已快死了么?我何苦还要骗人?”
朱泪儿也想不到她竟会变成这样子呆了半晌摇头叹道:“你若早知道自己有这样的下场只怕就真的不会骗人了。”
胡佬佬惨然道:“这是我自作自受我也不怨别人但我年纪若不是这么大就算受了再厉害的伤也不会变得这副样子的。”
朱泪儿知道她这不单是外伤作最主要的是在那小楼被凤三先生逼出了一半功力体力本已亏损过钜再加上现在又流了这么多血就算比她再年轻一半的人也是万万支持不住的。
她活到这么大把年纪看来连一个亲人都没有此番若是死在这里只怕也没有人替她收尸。
朱泪儿倒不禁觉得她有些可怜了。
但过了许久俞佩玉竟还没有回来朱泪儿又不禁开始着急不住伸长脖子去望跺着脚道:“这条路上一定还有别人走过的你就算已渴得要命为什么不找别人去替你倒水偏偏找上了我们?”
胡佬佬叹道:“这也许是因为我老婆子做的亏心事实在太多了所以对任何人都不放心。”
朱泪儿道:“那么你为何对我四叔如此放心呢?”
胡佬佬道:“世上就有种男人能令女人一见他就觉得放心的他就是这种男人而我老婆子虽然已老掉牙但毕竟还是个女人呀。”
朱泪儿忍不住展颜一笑道:“无论如何你的确是有点眼光的。”
胡佬佬喘息了半晌忽然又道:“你为什么要叫他四叔呢?其实他年纪也和你差不多呀。”
朱泪儿折了根稻子在手里玩着没有说话。
胡佬佬用眼角偷偷瞟着她道:“我若像你这么大年纪见了这种男人绝不会放过他的戎无论用什么法子也得嫁给他更绝不会叫他四叔了。”
朱泪儿又笑了道:“你难道觉得我已经可以嫁入了么?”
胡佬佬道:“为什么不可以?有人在你这样的年纪已经做了妈妈哩。”
朱泪儿垂望着手里的稻穗疑疑的出了神。
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眼睛着光嫣红的面靥也着光看来的确已不再是个孩子了。
在苦难中成长的孩子不是常常都比别人成熟得快些么?
朱泪儿忽然觉得这老太婆并不十分讨厌了。
她却没有瞧见胡佬佬为了说这几句话不但连嘴都说得裂开伤口也迸出血来这已老得成了精的老太婆自然知道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最喜欢听的话就是别人说她已长成大人。
但她为什么要这样辛苦地来讨好朱泪儿呢?
※※※
俞佩玉终于回来了也带回了一只盛满了水的竹筒他额上又有了汗珠显见这一筒水得来并不容易。
胡佬佬大喜道:“谢谢你谢谢你我老婆子早就知道公子你是个好人。”
俞佩玉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将那筒水放在她面前胡佬佬挣扎着爬起来想去拿但手却抖得连一片竹叶都拿下起来。
朱泪儿道:“小心些你若将这筒水打翻可没有人再去为你拿了。”
胡佬佬喘着气道:“我知道……我知道……”
她话还没有说完竹筒已从手上掉下来若不是朱泪儿接得快筒里的水早已都泼倒在地上。
朱泪儿跺脚道:“叫你小心些你没听见么?”
胡佬佬颤道:“我……我也想不到竟会变得如此不中用看来只怕是真的快死了……”说着说着她老眼里竟流下泪来。
朱泪儿摇着头叹了口气蹲下来将竹筒凑到胡佬佬嘴上胡佬佬立刻像婴儿索乳般捧住竹筒喝得啧啧有声。
瞧见她这样子朱泪儿忍不住笑道:“四叔你看她像不像……”
话未说完笑容忽然僵住一个翻身过后五尺筒里剩下来的半筒水全都泼在胡佬佬身俞佩玉失声道“你怎么样了?”上。
朱泪儿脸已气得青跺脚道:“这……这老太婆简直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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