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横眉冷对(2/2)
朱延平冷淡的态度,让朱有容不觉得奇怪,肯给他笑脸才是咄咄怪事。只是那话,将他噎的不轻。因为太祖高皇帝有祖训:念因山西人和浙江人奸猾,不准掌管户部事……
所以,朱有容的大靠山,他的叔祖父朱国桢,这辈子别想领户部部堂事,另一重意思,就是别想太顺利当内阁首辅。
朱有容在这里眼巴巴等着,就想着自己叔祖父在两虎相争之际,当个渔翁。到时候,他也能捞个官身。朱延平那话,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将他能噎死。
在他看来,朱延平已经完了,完全的吃力不讨好。帮东林人解了死局,却也得罪了小心眼的东林;给魏党解除了眼前心腹大患,可也打断了魏党的后续计划,这回能保住命,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他不敢说太过过分的话,惹急了,这个能五十新军镇住两千乱军,一百甲士能镇压八千辽军精锐的家伙,真可能一剑削了他。
“咳咳!”
曹少钦起身,走过来上下打量朱有容,朱有容见机要走,被曹少钦拦住,朱有容先是硬气挺腰,昂着下巴。
曹少钦高朱有容半个脑袋,戴的又是虎贲乌纱冠,高出将近一尺,俊秀面容冷着,双目眯着,缓缓露出笑容,一口白牙:“你,又是什么东西?咱在这里幸幸苦苦监刑,朱将军也本本分分受刑,你却唧唧歪歪,想阻挠施刑还是念旧恩,想要一同受刑?”
朱有容脸苦了下来,曹少钦转身回座椅,幽幽道:“既然不是阻挠,那就是义薄云天的汉子,和朱将军并肩吧。”
躺下去,曹少钦打了个手势,一名持戟的锦衣卫禁军上前,将手中方天画戟递给朱有容,一张脸冷着:“怎么?朱公子不是义气使然,想要阻挠施刑?”
“不不不,误会了,误会了……”
禁军可不管那么多,手中画戟塞朱有容怀里,跑去给曹少钦见礼。曹少钦抛给果子过去,道:“今日有人代劳,你就先下班儿。”
朱有容可怜兮兮望过来,曹少钦只是回头瞥一眼,继续看他的书。
“死太监看什么兵书……”
低声嘀咕着,用的还是乌程话,朱有容看一眼朱延平,见他没有告密的举动,也放下心,摆摆手臂,持着方天画戟与朱延平并肩而站,昂首挺胸。
其他各家子弟看着摇头笑笑,李渐凉一袭麒麟赐服,撇撇嘴回过头,和围在周围的小伙伴一起打纸牌。七八个人围在一起,纸牌分发入袖,相互遮掩着,打发着时间。
这伙勋戚子弟的行为,在其他文官子弟看来实在是烂泥上不了台面,他们则聚在一起谈论诗词,或出对子。
日头上来,金甲火烫烫,朱延平已经睡着了,只觉得暖融融。
朱有容则是一脸虚汗,两腿发酸开始打摆子。心中叫苦,后悔的要命。吃饱撑着,没事招惹什么朱延平,又得不到肉吃。
承天门前的官员子弟或勋戚子弟,有进去的,也有直接散了的。
李渐凉临走,解下纯银小酒壶,挂在了朱延平手中方天画戟上,一摇一晃,抱着天启赏他的一件宣德炉迈着八字步走了。
正午的时候,朱有容中暑,只觉得幻象丛生,眼前一黑噗通栽倒。
曹少钦过去探探鼻息,不屑笑笑,回去继续看他的书,而朱延平继续站着睡觉,一动不动。
傍晚时分,朝臣们饥肠辘辘罢朝,值班的宫里吃饭留下,新内阁成员留下商谈人事任命,起码文渊阁的行走、中书舍人要换一批顺手的。
官秩最高的英国公张维贤骑马率先出承天门,看了眼朱延平,又看看拄着方天画戟双腿打摆子的朱有容,老头儿呵呵一笑,让仆从牵马,慢悠悠走了。
其后的勋戚们各家当家人,基本上挂的都是武职,骑马跟上。再其后,就是坐轿子的老臣,一个个急着赶回去吃饭。文官能活七八十,养生很重要。
杨涟等中年人出来,见朱延平就那么像个木雕站着,相互看看,没人愿意挑头,也就走了。
黄尊素忍不住自责,朱延平真的帮了他们大忙,还是他五个儿子的好朋友,自己那么怀疑他,实在是愧疚之极。想来,这少年一腔热血不被理解,恐怕也是心凉了,血冷了。
上前,拱手道:“贤侄,是叔父愚钝。”
朱延平还在梦境中翱翔九天,哪能听得见这话。朱延平昨夜想了一夜,本就疲倦之极,有个安稳的地方,能站着睡觉也是不错。反正,罚站的监刑官是曹少钦,皇帝的意思很明显了,他还操什么心?
良久,见朱延平没反应,黄尊素又是一叹,拱手长揖,鞠了个深躬大礼,一步三回头,连连叹息走了,对等待他的杨涟道:“此铁骨男儿也,只恨我等目光短浅,不及成公、崔公高瞻。”
杨涟心中发苦,人家两个靠着朱延平,内阁当上了,人情也赚足了,你怎么就没看明白?
他也承情,上去深躬一拜,他是继顾宪成、李三才之后的东林精神领袖,他一拜,其他东林系成员纷纷上前躬身长揖。
而朱延平一动不动,仿佛石雕木偶。
崔呈秀一步三摇慢悠悠走出承天门,见了双目微微睁圆:“呵!现在知道还人情了?千夫所指尚且不惧,恐怕枉费心机了。”
御史倪文焕下意识摸着胡须,光溜溜一片,不自然收回手笑道:“朱将军这才是一番报国心思,赤子胸襟。何惧宵小文贼?”
为了恶心杨涟,他们这帮子人都把胡须给剃了。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此时的魏党,无须。导致几个天生不长胡子的东林人,戴上了假胡子……
别说假胡子,大明的官员为了仪表,假牙、假胡子、假发都能装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