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拭目以待（2/2）
听小蝶絮絮叨叨说着分别后情景，江小楼便只是笑着听，不时点头。
郦雪凝却注视着对方，良久，突然打断了小蝶话：“小楼，你精神不太好，是不是受伤了？”
江小楼知道郦雪凝是个聪明而且敏感女子，便只是点头，却不说破，道：“不过是旧伤复发了，你是知道，国色天香楼我留下了很多后患。”
“哼，都是金玉做坏事！”小蝶气呼呼，想起国色天香楼老板娘还是咬牙切齿。
江小楼面上却是云淡风轻，清湛眼波欲流，笑语嫣然：“好也好，坏也罢，对于一个已经过世人，实没有多说必要。”
小蝶听话点头，眼眸忽闪忽闪：“小姐，这回你要好好养伤。”
郦雪凝却道：“小蝶，小楼刚刚回来，你去准备干净水给她沐浴。”
虽然刚走出京兆尹府衙时候就换了衣裳，江小楼还是觉得自己身上有一种监狱里特有发霉味道，见到郦雪凝这样说，不禁欣然点头，小蝶小跑着去了，步伐轻如飞。
小蝶离开以后，郦雪凝脸沉了下来：“小楼，你脸色非常苍白，受伤一定很重，给我看看你伤口。”
江小楼一愣，随即发现郦雪凝目光一直停留她身上，不由叹了口气。
郦雪凝是一个很敏锐人，小蝶却是大大咧咧，既然已经发现了自己异常，想要隐瞒下去也不可能。于是，她轻轻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逐渐重结疤伤痕：“虽然曾经裂开过，但现已经康复，真不必担心。”
江小楼国色天香楼留下伤患很严重，到了监狱那种恶劣环境是伤上加伤，这实是常人难以忍受事。不用提她是一个柔弱女人，能活到现全靠坚忍不拔毅力。郦雪凝眼眶不由自主湿润了，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去屋子里取来外伤药膏，主动替江小楼擦拭。
“我死讯已经传到处都是，你为什么不干脆卖掉农庄，然后带着我给你钱远走高飞？”江小楼这样问道。
郦雪凝面上露出惊讶神情：“这是你产业，钱也都是你，我怎么能这样做？”
一个已经死去人，哪里还有产业，不用提钱了。寻常人若是得到这样一笔意外之财，一定会想到占为己有，别说桃夭死早已人皆知，纵然她还活着，也不会想要归还。从江小楼送这座农庄和银票开始，她就准备将这些送给郦雪凝。当初对方送她一卷席子，不至令她露尸街头，自然应当投桃报李，送她一座栖身之所。可她没有想到，郦雪凝还到处寻找她。
狡兔三窟，江小楼又怎么会只准备这样一个藏身之处？若非偶然护城河上发现了打捞人，她决计想不到郦雪凝居然会这样坚持。
坚持到近乎于一个傻子举动。
她素来讨厌郦雪凝容忍与善良，可是到了现，她也不得不承认，郦雪凝与众不同。
有些人知道了这个世界黑暗之后，变得愤世嫉俗，充满怨恨，不惜抛弃自己本性投入黑暗之中，用同样残忍手段去对付敌人，譬如江小楼。但同样有些人，被这个世界伤害了以后，却一如既往保持着原先善良本性，拼命忍耐，坚守良心，譬如郦雪凝。
截然不同两种价值观和处事方式，老天都没办法判断谁对谁错。江小楼曾经当面痛斥过郦雪凝愚蠢，可是到了今天，她隐约觉得感动。
她喜欢这般坚持又善良女子，对方身上，她可以看到曾经那个对世界怀着美好向往自己。不得不说，郦雪凝有她自己个性，可以辱骂，可以欺辱，但是没办法轻视。
江小楼看着她，不由摇了摇头：“你真是傻到家了，拿着这笔钱，到一个谁都不认识你地方隐姓埋名，你就可以重开始了。”
郦雪凝一双碧清色眸子很是坚持：“即便有很多钱，也买不到良心安宁，我不会做这种事。”
江小楼叹了口气，神情间有些费解：“我想……终我一生，都没办理解你。”
“我才不能理解你！”郦雪凝毫不犹豫地说道。她不能理解，明明从国色天香楼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去招惹那些人，为什么不换个地方重开始，再纠缠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尤其——江小楼根本一无所有，她做多么危险事情，自己真能看清吗？
“如果你继续坚持下去，今后还是会一身是伤，你纵然有九条命，也会扛不下去。”郦雪凝郑重地告诫她。
江小楼笑了，眸色宁静柔和：“不能将恶人绳之以法，我永远都不会安心。既然我已经回来，会很将这座农庄变卖，你拿着钱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郦雪凝一愣，随即加手上重上药包扎速度，等到全部做完了，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看着江小楼道：“你想不想听一听我故事。”
江小楼望着她，眸子慢慢浮起温柔之色。
郦雪凝认真地道：“我不记得自己姓名，也不知道自己家人哪里，只记得小时候家中母亲很温柔，父亲妻妾成群，还有……母亲总是喜欢抱着我银杏树下看月亮。剩下来事情你都知道，我被人拐卖，四处辗转。因为要活下去，我不得不陪客卖笑，后来，我慢慢长大了，学了琴棋书画，渐渐有了名气，金玉从原先青楼高价买走了我。刚开始，我很红，所以金玉对我也很好。我知道青楼不是能常驻地方，总有一日年老色衰无枝可依，不知会论落到怎样下场，所以一直悄悄攒下银钱，预备找到合适机会便为自己赎身。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
郦雪凝说到这里，声音微微停顿。
江小楼抬起眼睛望着对方，发现她眼底隐隐有着泪光。不忍心打断，便继续任由她说下去。
“我只知道他出身富贵，随扈如云，偶尔来到国色天香楼，成为我座上宾。原本迎来送往日子过久了，彼此也未有几分真心。直到有一日他告诉我，要为我赎身，连屋舍都已经安排好了，只待我脱籍。我很感动——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日子不是常人可以忍受，我等了那么久，他是第一个真心要为我赎身人。我向金玉说明了一切，并且再不肯接别客人，不管金玉如何威逼，我也无畏无惧。僵持了半月之后，她终于同意我脱籍，并愿削价以示优惠，当时她说，难得有情郎，索性便成全了我，所以我千恩万谢地交了赎身银子，还将所有钱财留下。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通过吕妈妈跟那人府上婆子拉上关系，得知他就要迎娶身份高贵妻子，于是特意通知了他未婚妻……说他讨了一个青楼女子做外室。他们很约集人马，直接闯入我家中，将我衣物、金饰、家具摆设全部抄没，我也被赶出了门——”
“那个人，他哪里？”
“不知道，我再也没有见到他。”
江小楼冷哼一声，有本事做却没本事承认，你要娶妻又如何，为何不及早对郦雪凝言明，难道人家还会硬缠着你不成？不消说，又是个无情无义之辈。
郦雪凝却并无多少怨愤，反倒语气很平静：“我曾经想过寻死，后来金玉赶到，抱着我边哭边流泪，劝我留得青山，不怕没柴烧，何必自寻短见，可以回国色天香楼去，好好休养，再图生计。我无处可去，只好点头同意。”
江小楼静静听着，郦雪凝说起来简单，遭遇却是极为可怖。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这青楼女子来说是极难得事情，我决计想不到……金玉听到这件事顿时变了脸，强迫我拿掉孩子，我想方设法骗过她耳目，却没想到终还是留不住这个孩子。”郦雪凝说完，淡淡一笑。
再次提起孩子，她脸上已经没有那种痛彻心扉泪水，江小楼很明白，当一个人痛苦到了极点，她是哭不出来，所谓欲哭无泪，就是这样感觉。她轻轻拍了拍郦雪凝手：“不要担心，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金玉已经死了。”
郦雪凝点点头，随后道：“我故事说完了，现能知道你故事吗？”
江小楼一愣，随即道：“你这是要跟我交换吗？”
郦雪凝十分认真，坚持道：“是，我想知道。”
江小楼望着那一双真诚眼睛，心头感到了一阵温暖。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有人能够认真听自己说话。她沉思片刻，便简单把自己故事讲了一遍，然后下了结案陈词：“事情就是这样简单，所以我不能轻易离开。”
郦雪凝这才明白，江小楼背负不是个人怨恨，而是血海深仇。
一个人可以忘记自己不幸过去，可以推倒一切重开始，却没办法忘记背负仇恨和亲人血债。郦雪凝自己可以放弃，是因为她秉性善良，相信一切都会有转机，而江小楼早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她如果不报仇雪恨，这辈子都不会释然。
沉思良久，郦雪凝才道：“你不走，我也不会离开。”
江小楼终于皱起眉头：“为什么，你我之间非亲非故，你完全没有必要留下来。就像你说，我敌人很强大，如果让他们发现你和我一起，说不准反而会连累你。”
郦雪凝忍不住苦笑道：“我一个无家可归人，又有什么好连累。虽然你瞧不起我，说我是软骨头，可我把你当成朋友，我会留这里，替你好好打理这个庄园，任何时候你回来，我都会这里陪着你。”
江小楼难以置信望着她那张平静脸，对方是认真，不是敷衍，而是承诺。
“我孩子，是你帮助埋葬。如果没有你，不会有人替我治病，不会有人替我将金玉绳之以法，所谓重获生也不可能再发生。你感激我，所以送给我这一座庄园，我就不能感激你，留下来陪伴自己朋友吗？”郦雪凝这样问她。
江小楼手微微颤抖起来，她说不清心里感觉是什么。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愚蠢，她江小楼不需要任何人陪伴，加不需要朋友安慰。觉得眼前女人软弱，她何尝有过这样毫无怨恨之心只知道随波逐流朋友。可是——她隐隐约约有多感动浮上来。
刚刚傅朝宣犹豫，她全都看眼底。他虽然受到她迷惑，骨子里却是一个古板正直人，即便暂时帮助了她，却不能完全接受她处事方式，所以关键时刻，他甚至不敢收留她。何其胆小，何其可怜，不过这早她预料之中，并无奇怪。偏偏是郦雪凝，不知死活要留下来，陪伴一个曾经斥骂过她人身边。
朋友，这个词好陌生，陌生到她现有一种不敢置信感觉。
良久，她才笑了笑：“你真要留下来吗？”
郦雪凝秀美苍白一张脸上带了笑容：“我不是留下来帮你，我是无处可去。”
江小楼不再说话了，哪怕她巧舌如簧，也没办法说动一个早已下定决心人。
回到医馆傅朝宣，整日里神不守舍，不知心中到底想什么。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药童连忙上前燃起烛火。这才发现傅朝宣坐桌子前，医书摊那里，一页都没有翻过，旁边茶都没了热气，他也无动于衷，只是盯着书页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药童惊讶地追问。
傅朝宣吓了一跳：“没什么。”
药童仔细观察他神情，明明神不守舍么，他想起京兆尹府上那个神秘女子，试探着问道：“少爷，昨天那位小姐走了，以后还能见到吗？”
傅朝宣心头一跳，蹙眉斥责道：“这种事不是你能管！”
傅朝宣虽然对枝招展女人很厌恶，但对下人一向很温和，从来没有疾言厉色时候，药童嘟嘟囔囔：“我只是觉得那位小姐生得很漂亮，好端端生气做什么？”
傅朝宣听见自己声音冷冷：“不过是几面之缘陌生人，你凭什么惦记人家！”
药童笑道：“少爷那么心力，为了替她治病连家都不回，我还以为您喜欢她呢！”说完这句见傅朝宣脸色一变，顿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
傅朝宣刚要吩咐他出去，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优雅笛声，他心头一动，速迈步出去，猛然一下子打开了门板，却见到一个笑盈盈美人站门口。
心跳一下子超过正常频率，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他嘴唇动了一动，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中乱作一团。
江小楼笑了：“怎么，不欢迎我吗？”
傅朝宣心跳加速，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步：“进来吧。”
江小楼进入医馆，打量了一下周围整洁环境，转过身来看着对方：“看到我很惊讶？”
“我没有想到你还会来，我以为你——”
他以为她不过是戏弄他，绝对没想到她竟然还会出现这里。
活生生出现他眼前，就这样想着，心脏竟然就砰砰跳得厉害。
傅朝宣强作镇定，俊秀面容也量放得冷淡：“你这么晚了，为什么会突然到访？”
江小楼轻笑，声音恬柔：“大夫，不必这样冷淡，我是来告诉你，明天公堂上要如何应对。”
“公堂，什么意思？”傅朝宣一愣，旁边端茶来药童也愣住了。
傅朝宣见江小楼眼神落药童身上，连忙道：“你退下去吧。”
药童充满疑惑地走了，一步三回头。傅朝宣确保周围没有人窃听，这才认真追问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小楼神情十分温柔，眸子里平静幽深，看不出太多情绪。
“严凤雅做出这等事，自然会做好万全准备，梁庆本来就不是真正麻风病，他自己贪恋权位，想要取而代之，但后一定会用你来背黑锅……傅大夫，你风评很好，也为许多达官贵人看诊，记得问询时候一定要说，梁大人确没有得麻风病，一切都是严凤雅胁迫你向外公布这个消息，因为你不肯，便被软禁府中，若非梁夫人大闹，你到现都没办法脱身。只要你说得情真意切，所有人一定会相信你。”
傅朝宣完全愣住，他想到后面还会有麻烦，却想不到麻烦来得这么。可是，江小楼居然能这么料到一切。
“你让我再说一次谎言？”
江小楼轻轻道：“大夫，一个谎言总是要有无数谎言去圆。何况这一次，你说谎不光是为了保住你自己，重要是击破严凤雅阴谋，让他得到应有下场。”
傅朝宣良久不说话，只是看着江小楼。
烛火下美人，越发容颜如玉，眼眸似星，他不由自主地痴了。
从前他说谎，确是为了惩治梁庆。然而他没想到，她还给严凤雅挖了一个陷阱，一箭双雕，既除掉了梁庆又让严凤雅死无葬身之地，这样招数何其狠毒。为达目，江小楼会不择手段。
可不论如何，说谎是违背良心，他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佛祖教义。
说谎人，将来会下地狱。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放过严凤雅。从外表看，她是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美丽女子……可事实上，她比谁都要心志坚定，从不肯放过任何一丁点机会。
他不应该对这样一个女人动了心，可是人若什么时候都能很好控制，那他也就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不但动心，而且痴迷，甚至不顾一切地就点了头。如果要下地狱，他恐怕也不会畏惧。
江小楼眸子盈动，淡淡笑了：“那么明天，希望大夫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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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丸子童鞋一人分饰两角，陆婉和丸子君，不过，也可以说是一角
8月4日苏州读者同乐会，小秦要cs未央，对于活泼善良温柔可爱和蔼可亲小秦来说，饰演这个角色非常有挑战性，我预备以被烂柿子砸死决心贴好古井般眸子，将女主糟蹋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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