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2/2)
赫连胜仔细思虑片刻,开口劝慰:“娘,父亲正气头上,过段时日我再想法子替你周旋,有这么多年情分,他会回心转意——”
这话刚说完,却瞧见婢女进来,怯生生地道:“顺姨娘,王妃请您即刻过去。”
“你叫我什么?”顺如意一时柳眉倒竖、神色异样,满心愤恨迅速铺陈而出。
赫连胜连忙止住她,呵斥那婢女道:“还不滚出去!”婢女连忙退了下去,赫连胜轻声道:“娘,如今你身份已不如从前,父亲当众剥夺了夫人名号,下人们自然跟着顺风转舵,不必放心上跟自己置气!倒是如今王妃无缘无故叫你去,万事定要忍耐,切不可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顺如意听入耳中,只觉痛得锥心刺骨,深深地吸了口气:“你放心,我不会再犯错了。”
顺如意来到小厅,王妃正低头喝茶,闻声抬起一双寂静眸子,淡淡望着她,神色复杂:“顺姨娘来了。”
顺姨娘三个字听起来格外刺耳,顺如意却已经习惯,面上端起一副微笑:“不知道王妃叫奴婢有何吩咐?”
“称呼倒是换得极,这么就变成了奴婢,难怪王爷疼你,果然知情识趣。”庆王妃面上难得含了一丝笑。
江小楼只是静静坐一旁,一双清澈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顺如意,唇畔笑容不带丝毫嘲讽。
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刃,猛然刺入了顺如意心头,直叫那伤口不停滴血,然而她只能恨恨站那里,全身不受控制开始发抖,面上只是强笑:“王妃说得是,奴婢如今身份不同,必定要识趣!”
庆王妃垂眸一瞧,发现顺如意手指似是用了极大力,袖摆上分明有一道深深折痕,她心头冷笑,口中不动声色:“叫你来也没什么大事,之前翩翩——哦不,现应该叫她姜夫人。刚刚婢女来报,说她受到极大惊吓,连路都走不了,还是被人硬搀回去。我便向王爷提起,叫你向她去赎罪。”
“敢问王妃,这罪要如何赎法?”
庆王妃慢条斯理:“这倒没什么,不过是叫你伺候她三五日。”
“什么?!”顺如意不由满面惊讶,眉头轻轻抽搐,“王妃,你让我去伺候翩翩?”
庆王妃不冷不热地看着她:“什么翩翩,你应当叫她一声夫人!不错,论资历你确是比她待得久,可如今她是王爷心爱之人,又是堂堂夫人位份,你不过是一个侍婢,怎可直呼其名?!”
顺如意被噎得瞬间屏住呼吸,死死咬着唇畔,一言不发。
整个厅里格外寂静,只听见江小楼茶盖儿轻轻刮碗边沿,发出清脆响动。
庆王妃只是微笑:“何必作出一副委屈模样,以色示人能有几年好?你也算是受宠了这么些年,该知足啦,没事不如学着修身养性,何必跟年轻美貌小姑娘计较!”
顺如意终于忍住了心头滴血冲动,面上一派云淡风情:“承王妃恩惠,我定会好好服侍。”
庆王妃她心头狠狠踩了后一脚:“是啊,你好好伺候着,说不定姜夫人瞧你可怜,只要她王爷跟前吹吹枕头风,让你偶尔为王爷侍个寝,还是大有希望。”
顺如意早已将眼前两个人恨到了骨子里,面上却只能不动声色,楚楚可怜地道:“是。”
目送着顺如意离去,庆王妃长舒了一口气道:“我憋了二十多年气,今天才算是吐出来。”
江小楼语气里带着一种温柔,平心静气道:“母亲,你以为顺如意会就此罢手吗?”
“她现不过是个小小侍婢,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江小楼轻轻地翘起嘴角:“母亲此言差矣,顺如意可不是省油灯。很便有好戏看,您等着瞧吧。”
风雅阁
顺如意刚进院子,迎面正撞上庆王。她便又使出从前那招数,长长睫毛一抬,霎时泪珠子便如断了线珍珠一般直往下滚。庆王瞧见,瞬间便有些心头不忍,正欲安慰几句,却立刻有婢女盈盈过来:“夫人请王爷过去说话。”
顺夫人心头一沉,庆王果然再也不看她一眼,立刻赶到翩翩房里。
翩翩正合衣躺床上,见庆王进来也不起身。庆王笑着靠坐过去:“怎么又生气了?”
翩翩面上一副哀婉神情:“我瞧王爷还是惦记着那个人,所以心头难过。”
庆王一怔,旋即安慰道:“她哪里及得上你一丝半点?”
翩翩想到江小楼吩咐,眼底立刻水汪汪:“王爷,只可恨我生得晚,遇到您也晚,否则断不会让人专美于前……”
庆王听了有些刺心,勉强笑了笑,搂着她道:“你要什么我没有给你,你说身体不适,我便想方设法进宫向陛下讨了千年人参来。如今你说需要周全妥贴人照料,我便又让她来照顾你,给你出气,难道还不够疼你吗?”
翩翩有气无力地道:“别人只当我不知进退、恃宠而骄,我却只想让她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瞧瞧我到底是什么样人,咱们若能和好,也免得王爷为难。”
庆王连连点头:“不错,你们早日解开心结,我也宽心。”
至此之后,翩翩卧病床一个月,连一夜都不肯放过顺如意。一会叫她递茶,一会叫她送水,稍不如意便哭哭啼啼向庆王哭诉。顺如意自然也不是省心人,她千方百计接近庆王,三番四次拆穿翩翩心机手段,两人斗得如火如荼,不亦乐乎。
赫连胜闻知此事,觉得很不体面,终于忍不住特地赶到书房向庆王求情。
庆王却皱了眉头:“如今她不过是个侍婢,夫人需要她伺候,我又能多说什么?这毕竟是内宅之事,与你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父亲,她毕竟是我们亲娘,你终究得给她留些体面呀!”
庆王冷笑:“她闯祸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体面,没想过庆王府体面?那时候你怎么不拦着她,现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赫连胜一颗心立刻如浸冰水,翩翩当真是个有手段女人,竟短短两个月内就把庆王迷得神魂颠倒,丝毫也不顾及他们颜面。他忍不住气恼道:“有算姜夫人病了,为什么一定要娘去服侍她,这不是蓄意报复吗?”
庆王当然知道这一点,他就是为了让翩翩出气才会这样安排,口中却一本正经地严肃道:“翩翩房里没有正经人,叫她去照应也是有,并没有什么苦差事给她,何必叫苦连天!”
赫连胜倒抽一口冷气:“父亲,哪怕您恨透了她,也想想大哥和我颜面,我这两日走到哪里都听见别人议论此事,若您执意如此,那我真没法再上朝了!”
庆王看着赫连胜满脸哀求,终究狠不下心肠,叹了一口气:“罢了,让她回去吧。”
顺如意脱离苦海,便要去向王妃谢恩。这一个月来,因为有那翩翩,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庆王如何宠爱对方,而翩翩也千方百计防备着她,不让她有任何机会接近庆王。
庆王妃瞧见顺如意一张面孔苍白蜡黄,眼泡浮肿,竟像是瞬间老了七八岁,不由大为惊讶:“顺姨娘这是怎么了,本来还好端端,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难不成姜夫人折磨你么?”
顺如意站得笔直,恨意她眼底燃烧得如火如荼:“不,夫人对奴婢十分照顾,多谢王妃恩典。”
庆王妃面上含着笑意:“你们二人相处融洽,才是王爷福气。今天晚上我亲自设宴,你们谁都不许走,有什么误会和心结都解开了,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
顺如意抬起眼睛,只觉王妃那漆黑眸子仿若带了两三分得意似,血管里仇恨突如其来涌上来,她不由自主攥紧了手心。
庆王妃说到做到,果真亲自命人预备一桌酒席,将翩翩请来赴宴。
月明星稀,院子里燃起一盏盏大红灯笼,高高挂走廊下,鲜艳耀人眼目,几乎把黑暗天空都照得亮如白昼。翩翩跟引路朝云后面,婷婷袅袅地走过来,一身绚烂海棠红,衣襟绣着细密而繁复纹,腰间系着洁白丝绦,一只双鱼碧玉佩安静地垂着,裙摆风中轻轻飘扬。
眼前只是耀目红,顺如意深吸一口气,压住了胸口沸腾铁腥之气。
庆王妃满面笑容地唤道:“来,翩翩过来坐我这里。”
翩翩只是向着江小楼略一点头,便侧身王妃身边坐下,脸上泛起一丝浅浅红晕。
王妃环视场众人,微微一笑道:“今日要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姜夫人已经有孕身,不日将为王爷再添麟儿。”
席上众人一时又惊又喜,纷纷开口道贺。唯独站一旁顺如意静静垂着眼睛,除了颤抖眼睑和长袖下死死握紧拳头,旁人看不出她丝毫想法。
赫连雪见王妃高兴,便起身凑去斟了一杯酒,特意递给了翩翩:“如此,我就先敬夫人一杯,祝你早日为我添个弟弟。”
姜翩翩满面含笑着端过酒杯来,不过轻轻抿了一小口便放下,用帕子掩了掩嘴角,不露声色地一笑。
场蒋晓云、左萱,乃至于赫连笑都不得不一一恭贺。一片道喜声音中,江小楼缓缓扬起脸来,唇角浮起一丝淡得几乎瞧不清冷笑。
庆王妃眉宇间添上隐约一层笑意:“顺姨娘,你也敬姜夫人一杯吧。”
顺如意心头正懊恼愤恨,猛听到王妃一句,只觉对方异常刻毒,却又逼着自己不得不依从,于是端了一杯酒过去,却是周身血脉沸腾,魂魄像是要脱离躯壳,一口气堵胸口,话都说不出来。
江小楼嘴角勾起一个灿烂笑:“顺姨娘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红烛明晃晃地燃着,江小楼白玉似面孔熠熠生辉,现出十二万分美态。
顺如意背脊就是一阵发凉,勉强道:“奴婢笨口拙舌,只好祝姜夫人多福多寿,早些为王爷开枝散叶。”
翩翩笑得极为艳丽却又带着说不出轻蔑,伸出一只雪白玉手就要接过酒杯,却不知怎么回事那杯酒一下子轻泼桌上,竟溅了顺如意一身,引来她一声轻呼。
王妃忙道:“怎么这样冒冒失失,还不重斟一杯?”
顺如意恨不得将眼前这些人全都宰了,她忍了又忍,心中默念:忍得一时,开阔天空,待重得了王爷宠爱,她自会有法子叫这些人全都死无葬身之地!思及此,她便又重满满斟了一杯,一张雪白脸上泛出桃之色,只是笑笑:“都怪我不是,夫人莫要怪罪。”
江小楼看到这一幕,不觉轻轻一笑,垂下眼睛,自是什么都没瞧见样子。
这边敬完了酒,众人便开始谈笑,左萱难得心情愉,而蒋晓云却始终垂头一言不发,甚至连看也不看顺如意一眼。顺如意站那里,心头恨到了极致,面上却只能陪着笑,憋屈到了极点。
就此刻,姜翩翩手中一个不稳,酒盏就摔了地上,一下子摔得粉碎不说,一张脸是变得煞白,口中惊呼一声!朝云心道不好,连忙道:“姜夫人,你怎么啦?”
顺如意被那尖锐声音刺得浑身一颤,扬起眸子望去,却一眼撞进江小楼漆黑眸子。月光悄悄藏入云层之中,灯笼灿烂流光落她脸上,那双美丽眸子如漆黑大海霍然抖开,瞬间出现泼天大浪,暗潮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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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贬为侍妾,结果审核时候不能通过,(>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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