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惊心动魄（2/2）
马车一路穿过繁华街道，出了城门。沿途出城踏青人很多，大多都是文人雅士，携着风流美人，一路高谈阔论。马车越走越远，停了京郊一座名为绿平小山丘前。谢连城主动下了马车，静静沿着石头台阶上了山。一路上树木葱郁，景致盎然，他目光却只是笔直地望着前方，神情也很是苍茫，不知心头想些什么。江小楼只是静静地陪着他，并无一句多言。她不知道谢连城要走去哪里，但她知道此刻他心境不好，至少不如表面看上去那样轻松惬意。
恰此时，江小楼只觉眼前寒光一闪，立刻见到一枚细长亮点破空而来，笔直朝着她咽喉而来，身后楚汉压根来不及救援，谢连城却一下子将江小楼裹进怀中，瞬间避开了这锋芒。
二十余名黑衣人蜂拥而至，谢连城冷声吩咐：“楚汉，守好了！”他放开江小楼，笔直冲着对方而去。眼前剑光犹如满天星光，凌厉杀气扑面而来，江小楼只见到无数剑光飞舞，而那个寻常淡漠如玉谢连城，一身青衣已经隐没了杀手之间。
谢连城动作极，一人长剑还半空，他手指已经拧断了对方咽喉。一人冷箭已经对准了他胸膛，下一刻他已经落对方身后。一人刚刚抽出腰间短剑，忽然间脖子就已断成了两截。江小楼从未见过这样谢连城，他永远是那么温和，那么淡漠，似乎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引起他怒气，也没有任何人值得他动手。然而对待眼前这些杀手，他几乎是一击毙命、毫不留情。
这是一种完全不要命打法，根本没有丝毫防御，不停地攻击。明明自己身上不断出现大大小小伤口，他却压根无视这一切，目中冷漠弥漫开来，毫无感情。
黑衣人压根不打算留下活口，即便谢连城武功极好，他们依旧是悍不畏死地扑了过来。今天谢连城并不是往日里那个儒雅公子，他身上似乎有一种狠劲，凝神静心，蓄势待发，身上凌厉杀气一点点从骨子里渗透出来。一眨眼功夫，他已经夺了一把长剑。江小楼只见到那抖动剑光，如同一条潇洒银龙，盘旋出异样光芒。一个，两个，十个……气焰嚣张黑衣人都倒了下去，大朵大朵血于草地上片片盛放。
谢连城每一次击杀，仿佛都预示着他内心此刻充盈痛苦，仿佛告诫所有人，谁也无法真将他击倒。
礼让谢倚舟，唯一原因只是不想让谢康河伤心，否则区区一个谢倚舟，何谈让他弯腰！
他脸色阳光下显得非常苍白，几近透明。他一双眸子，永远都是那样温柔，从来也没有如今寒芒。原本以为他天性如此淡漠，可直到今天江小楼才发现，真正谢连城是陌生、压抑，或者——他始终隐藏了真实自己。
整个石阶上充满了血腥气，原本活生生人都变成了死尸。没有人能想象谢连城这样风度翩翩贵公子居然有这样武功，也没有人能够形容他杀人动作速与冷酷。后一个黑衣人露出惊恐之色，死死瞪着谢连城，握刀手渐渐发抖，随后他飞地向谢连城扑了过来，刀光已闪电般向他劈下。小蝶惊呼一声，楚汉已经预备上前帮忙，然而片刻之后这黑衣人就仰面倒下，他胸口多了一个血流不止血窟窿。
谢连城意识像飘浮半空中，只觉身上忽冷忽热，混沌不清。全身所有骨头就如要散架一般痛苦难耐，所以他不停地杀戮着，任由那些鲜血溅到他脸上，似乎经受一场血洗礼。当所有人都倒下之后，他也转过头，向着江小楼一步步走过来。
原本俊美绝伦面孔染上了通红鲜血，整个人如同浴血修罗，带着一种死亡可怕气息。小蝶不由自主抓住了江小楼袖子，心头难掩惊恐。
谢连城走下一级台阶，突然弯下腰，猛烈地呕吐起来。
江小楼看着他，目中涌现出强烈同情之色。她只想知道，他身上究竟隐藏着多少危险，多少秘密。
当谢连城倒下去时候，楚汉及时扶住了他，随后发现他整个人已经昏迷过去，不由道：“小姐，现怎么办？”
江小楼看着一地死尸，扶额叹息道：“派人把尸体全都送去京兆尹衙门。”
“是。”
按照大周律令，受到匪徒袭击时候自卫杀人是不犯法，但一下子碰到这样大规模刺杀行动，估计京兆尹会头痛好一阵子。江小楼望着谢连城，却又问道：“我一直以为你家公子不会武功。”
楚汉嘿嘿一笑：“我家公子自小文武双全，你不知道，是因为没有问起吧。”
谁会想到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贵公子藏有这么凌厉杀招，与他武功比起来，当初震慑江小楼顾流年不过是拳绣腿而已。如果是从小练武，那谢连城一定是师承名门，可见有人暗中费了无数心思培养他……
谢连城迷糊之中，仿佛有人把他扶起来，似乎把脉，灌药。他只是觉得身体很轻，轻得仿佛要飞上云端，然后他慢慢闻到一种栀子清丽香气。耳中慢慢传入很多声音，刚开始很模糊，慢慢变得清晰。那道清香气也消失了，原本飘飞灵魂被迫回到了自己躯壳之中。
谢连城口中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呻吟，痛苦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
“公子，你醒啦？”怀安惊喜声音响起。
谢连城缓缓睁开眼睛，挣扎着要从床头坐起来，怀安连忙道：“公子，千万别起身，你受了伤！”
“现是什么时候？”
“刚过丑时，太无先生来看过，说那些人剑上淬了毒，若非你体内本身就有……您可得多休息，再不能劳累了。早知道那帮杂碎暗中埋伏，我也跟着上山保护你就好了。”怀安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谢连城却打断了他：“江小姐没事吧？”
“没事，没事！公子你一直护着她，她能有什么事！”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江小楼一身淡紫色罗裙，亲自端着药盏走了进来。那清栀子香气，幽幽地传了过来，浸得他心头莫名就软了。
瞧见谢连城醒了，江小楼面上似有一丝惊喜之色：“没事了吗？”
谢连城眸子里似乎有淡淡阳光，温暖和煦，面上只是缓缓点头：“我没事，不必担心。”
江小楼轻轻舒了一口气，杀人她见得多了，还没有见过如此不要命打法，谢连城就像是跟人拼命一般，他武功远胜过那些杀手，原本可以游刃有余，或者他是抒发心头怨气……她声音十分温柔：“你受伤之后，我们便将你送来了太无先生这里养伤”
谢连城环顾四周，果然见到周围环境十分陌生，便只是微微点头：“多谢你了。”
江小楼只是含着笑意，转头对怀安道：“太无先生刚刚换了一张药方，你去找小蝶，让她取给你。”
怀安一愣，旋即应道：“是。”
待怀安出去，江小楼看着谢连城喝了药，便轻言细语道：“你再躺一会儿吧。”不待谢连城开口，江小楼便收拾了药盏走出去，还不忘将门轻轻掩上。
怀安果然走廊上等着，江小楼望着他，神色淡漠道：“谢夫人现何处，带我去找她。”
原本她想要直接问谢连城，然而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选择迂回策略去了解真相，但至少现，她觉得不是向谢连城开口时机。
怀安十分犹豫：“不是奴才推诿，我家夫人已经正式落发出家，不算这尘世上人了。”
“我不管她是不是出家，她儿子如今变成这个模样，我必须要见到她！现、立刻！”江小楼漆黑眼底似有一丝明亮火光，语气是毋庸置疑坚定。
怀安从骨子里有些畏惧这个美人，每次她微笑时候，都让他觉得有一种后背发凉感觉。她笑容看起来很真诚，但她眉梢眼角带着阴暗甜美，优雅绽放微笑带着层层杀机，莫名勾勒出人心底深层可怖。
被她逼没法，怀安终于说了慈济庵方向。江小楼立刻带了小蝶，直奔慈济庵。过去这么多年里，谢连城一直是个平静安稳人，无数挫折与艰辛将他历练成一个情绪内敛人，即便表象十分温柔平和，内心却极少有人能够接近。现一切变得不可琢磨，江小楼可以感受到，纵然对方心里如惊涛骇浪般翻涌，面上也不肯流露出丝毫情绪。
慈济庵门外有两亩大小水池，光树影轻轻摇曳，东面瓦砾堆成土山，看起来十分荒凉。风从树梢处刮过，几枚叶子随着风打转落下，满园箫瑟景象，莫名让人心头涌起一片凄凉。一个身穿尼袍中年女子正站树下，不知为何她迟迟无法念下经文，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心底徘徊，似乎总有一种不详预感。褪下手腕上佛珠，默念几遍佛经，却是越来越心浮气躁。
直到夜幕降临，才听见一个小尼来禀报道：“师太，外面有人求见。”
“天色已晚，告诉她贫尼不见外客。”
那小尼支支吾吾：“来客说是明月郡主，有重要事要见您。”
谢夫人，不，现应该叫她净空师太。净空微微蹙起眉头，想起江小楼那张温柔美丽面孔，不由自主就叹了一口气：“让她进来吧。”
江小楼步迈进了院子，见到一身乌色袍子谢夫人，神色有些淡漠：“我现应该叫您夫人，还是叫您师太？”
“你叫我净空吧。”
“好，既然我已经来了，那就直言不讳。净空师傅，你可知道今天大公子受到别人刺杀，性命危旦夕。”江小楼眸子乌黑，一瞬不瞬地望定眼前女人。
净空手中佛珠啪地一声落地上，满面不敢置信，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攥着江小楼手急切道：“现他怎么样？”
刚才还如此淡漠净空，现满眼都是紧张和不安，明明那样关心自己儿子，为什么要躲到尼姑庵里来？江小楼微微敛目，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师太，我不知道谢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我知道现他身份已经带来了极大威胁，若是您愿意把这一切说出来，也许就能找到刺杀他凶手。”
刚开始江小楼以为那批刺客是冲着自己而来，可后来她才发现那些人全都是直奔谢连城而去。不惜动用一批武功高强死士来取他性命，如此一来，谢连城身份就很值得怀疑了。
净空听到这句话，隐约猜测到谢连城应该无碍，脸色慢慢恢复寻常神情：“说不定只是一伙歹徒，他不过是个寻常生意人，又有谁要杀他？”
江小楼看得清晰无比，短短一瞬间，净空眼睛里出现一丝异样地神情，她也并不揭穿，只是淡淡道：“若是你不肯告诉我，这样事情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发生，到时候谁也救不了谢公子。我言于此，告辞。”
她说完这句话，良久都不见对方有反应，江小楼面上浮现出一丝浅笑，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然而就她要踏出门槛时候，净空突然出声道：“等一等，我有话要说！”
江小楼转过头来，静静看着净空师太。
净空咬了咬牙：“这一切其实跟你都有密不可分关系，所以你不能不管他！”
江小楼微微一愣随即讶异道：“这和我有什么干系？”
净空深吸一口气，眼底隐隐有了寒意：“连城一直是个安静孩子，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从来没有犯过半点错。不管他生意做多大，始终都老老实实做一个生意人，绝不插足政事，也不会与朝中权贵发生任何冲突，这是他当初对我承诺。可是如今他却为你破了这个例，因为露了形迹，被人不知不觉盯上，他才会遭到别人记恨和追杀。你不能推卸责任，你有义务陪他身边！”
江小楼看着对方，夜色如霜，她眸子里也染上一层雾蒙蒙清霜：“师太，我不明白你意思。”
净空惨淡一笑：“从前我阻止你和连城来往，你以为真是因为我不喜欢你吗？不，你是一个坚强美丽姑娘，你和连城其实十分匹配。我之所以阻止，是因为你会给连城带来危险和麻烦。我知道，你是一个野心勃勃女子，你不会甘心只做一个商人女，你拼了命地一步步往上爬。可是连城他……”
江小楼被她说越发迷糊，转瞬却有一道亮光闪进了她脑海，劈开了那混沌思绪：“你是说谢连城身份非常特殊——”
净空慢慢点头：“他不应该插足政务，不应该与那些权贵为敌。近他调查事情太多，所以才会遭遇不测。如果不是你，他还会藏好好，不被任何人发现，不是吗？”
江小楼望着净空，良久无语，终她轻轻点头：“我明白了，很抱歉。”
净空看着她离去背影，眼眶微微红了，旋即跪倒地，向东方叩首道：“佛祖，请你保佑我儿子，愿他一生平安无忧。”她说着，便又向着东方叩了数个头，一行泪水顺着清瘦面颊淌下。
“那个秘密，请慈悲佛祖让它永远不见天日吧……”
－－－－－－题外话－－－－－－
小秦：今天写尼姑庵时候，本来想写金玉堂，后来想想这样显得我记恨小编，为了显示大度胸怀，我决定放过你……
编辑：我胸怀有，我才是宽阔，你……靠边站！
小秦：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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