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阴厉人生（2/2）
听了这话，赫连笑吓了一跳，抬头见到是他，心头暗叫晦气，却也连忙起身迎接：“二哥，你怎么来了？”
赫连胜平日忙于外务，轻易不会来到这个院子。他唇畔笑容极冰，语气也不复与左萱说话时候虚情假意，直白道：“我不过是来看看自己妹妹，不可以么？”
他走到绣绷前，低头抚摸那红色提织锦缎，前襟位置大片海棠妖娆地盛放着，每朵中间都嵌着圆润耀目珍珠，领头和袖口都是极为奢华水纹。灵针绣、钉珠绣、盘金立体绣、上下扭针绣……几乎是可以想到刺绣方法都被灵活地运用到了这嫁衣之上，可见绣出嫁衣人有多么用心，几乎是倾注了全部心血。
“这嫁衣可真是漂亮得紧，听说上面珍珠都是庆王妃亲自送来。”
“是，这珍珠色泽圆润，颗颗饱满，而且大小都一样，着实是很难得……”赫连笑声音里带着一丝心满意足。
“多日不见，妹妹认贼作母本事见涨啊！”赫连胜手指摩挲着那精致华丽绣品，神色不阴不阳地道。
赫连笑听他说话有些不对，面上笑意顿时淡了：“二哥这是什么意思？”
赫连胜眼底染了一层浓浓霜色：“亲娘死得那么惨，你却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仇人馈赠，还好端端坐这里绣嫁妆，真等你做了皇子妃，只怕想不起我这个兄长了吧！”
赫连笑心头一跳，眼圈刷一下就红了，她望着赫连胜，哀声道：“二哥，你切莫这样说——”
赫连胜越瞧那怒放海棠越是来气，竟然直接抽出腰间匕首，猛然那绣绷之上划了一通。原本已经要完成嫁衣，立刻变得丝线凌乱，七零八落。
赫连笑瞬间尖叫一声，猛地扑过去抱住他手腕，手指用力无比，竟攥得指节发白：“二哥，不要，不要啊！这嫁衣我整整绣了一年，整整一年啊！你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怎能毁掉我心血！”
赫连胜猛然转过头来，一双阴鸷眼睛盯着她道：“我只是要告诉你，纵然你成为三皇子妃，也不能改变咱们庶出身份！”
“庶出又如何！二哥，如今我出嫁即，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岔子！”赫连笑望着被毁嫁衣珠泪滚滚，一把松开赫连胜，将嫁衣扯来抱紧了，一副心疼到了极致模样，口中已经有了怒意。
“你就想到你自己！”赫连胜几乎是疾言厉色，“你不知道娘是怎么死吗？她掉进了粪坑，满身都是脏污！给她收尸时候，鼻腔、嘴巴甚至肚子里都是粪便，可想而知我内心有多痛！她是咱们亲娘，难道你就可以做到无动于衷，整日里只想着嫁人？”
赫连笑搂着嫁衣心如刀绞，她这件嫁衣光是样便选了上百种，为了寻到合适珍珠，她几乎费了心思，好容易才从庆王妃处寻到一百零八颗大小一致宝贝珠子，配上自己精心设计绣工，整整绣了一年时间才能完成，出嫁时候穿起来定然是美艳出众，令人倾倒，可转眼之间这件付出无数心血嫁衣就化为了锦绣灰烬，她心头简直都滴血。然而赫连胜是她亲哥哥，她心头含恨不已，面上却不敢当面顶撞，只是哀凄无限：“娘自己一招不慎便满盘皆输，又怪得了谁！若我现冒然动手，只怕王妃反倒会以我不守闺训为由出手干扰婚事！从小打大我都知道自己是个庶出，为了能出人头地不知道了多少功夫，后来父亲好容易为我寻来了这门姻亲，眼看着我就要美梦成真，二哥怎么能坏我大事！”
赫连笑虽是庆王亲生女儿，可毕竟是庶出。顺如意不知道了多少手段才好容易让庆王去向皇帝求了这门婚事来。赫连笑高攀了三皇子，简直是日思夜想着出嫁那一日。这种情况下，她当然会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生怕有人结骨眼上与她捣乱。若害她嫁不成三皇子，谁又为她下半生负责？
赫连胜一时气结：“纵然如此，你就可以为了自己不顾亲娘仇恨？”
“我哪里说过不报仇，只是现是关键时刻，我们为了今天不知了多少时间，怎么可以就此放弃？二哥，你是世上了解我人，为了得到今天地位与权势，你甚至娶了一个那样女人，今日又怎么能来指责我呢？”赫连笑眼睛通红，泪水盈盈，把衣襟都给打湿了。
赫连胜一时哑然，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赫连笑见对方面色青白，显然也是气得狠了，心头微微一动，长长睫毛垂下，越发见得楚楚可怜：“二哥，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切莫再怪责我了。咱们是一母同胞，嫡亲兄妹，怎能互相怪责，反倒让别人占了便宜？”
赫连胜不再多言，只是慢慢坐了下来，脸上怒气也逐渐消退。
赫连笑见机，便立刻温柔道：“二哥来得匆忙，还没有用膳吧？”说完，她向婢女使了个眼色：“还不去准备！”
婢女很拎着一只食盒进来，然后轻手轻脚地将里面菜色端出来。赫连胜一瞧，金丝芋球，百合芦荟，醋藕片，金针川荪，素什锦，唯一一盘荤菜里面只有寥寥几根肉丝，看起来十分寡淡。
赫连胜面色阴沉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赫连笑流露出委委屈屈神情：“二哥真以为王妃对我好么，那不过都是表面功夫，做给人家瞧！你都外面用膳所以不知道，王妃说顺姨娘性喜浮华，奢侈度日，各院子都应以她为鉴，削减开支，我自然首当其冲……只是这委屈也没处诉啊！”
饭菜摆桌上，赫连胜一筷子都没有动，他只是听完赫连笑诉说，慢慢站起身道：“墙倒众人推，真乃千古名言。”
赫连笑轻轻叹息着道：“二哥明白就好，等我出嫁之后，我定能左右三皇子，到时候……”
“不，太晚了！”原本冷静睿智赫连胜，心头已经有了一团熊熊燃烧火，呼哧呼哧地喷出热气、迸发火星。
“二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赫连笑故意转移了赫连胜怒气，却敏锐发觉对方神情变化，心头涌起一丝不安。
赫连胜笑容慢慢浮现唇畔，那笑容是如此诡谲，叫人难以直视：“妹妹，我有个法子让江小楼身败名裂，从此后彻底滚出庆王府。没了她支持，王妃不过就是个泥捏菩萨，明白了吗？”
赫连笑看见赫连胜满目阴沉，不由自主心中紧张起来。
看到她面色发白，赫连胜却微笑起来：“陛下喜欢听戏，尤爱那些色艺双绝戏子，宫中王昭仪、赵美人无一不是如此，所以父亲也特意选了一个戏班子，从各地寻来美貌女子细心教养，只等着这些女子被送进宫中得到陛下宠爱。其中有位叫做墨玉姑娘，正值豆蔻年华，*照人，还有一把天生金嗓子，早半年前就已经红遍大江南北，她被父亲重金买来，成为戏班子里耀目明珠。而且父亲早已禀报过陛下，半月后就会送戏班子入宫，凭借墨玉本事，一定能够得到陛下宠爱——”
赫连笑越听越是心惊胆战，不明白赫连胜为何突然提起墨玉这个人。
赫连胜望着自己妹妹，笑容深：“你放心吧，断不会连累你婚事，我不过是趁着父亲寿诞，好好送江小楼一份大礼！”
时间一闪而逝，很到了庆王生日。王府门前车马喧闹，人来人往。为了替王爷庆贺寿辰，府中所有门廊都燃起红色灯笼，灯芯特意制成富贵牡丹纹样，灌进香油后点燃，一时整个王府都是红光耀目，亮如白昼。
侍从按照惯例，先是大门口放了一串长鞭，接着开始把各式各样烟搬出去。随着一声声清脆响声，刹那间银光飞上天空，一时如同漫天雨，照亮了天际。一道火焰刚要烧完，又是一道红光发出嗖一声，转眼腾空而起，一道道烟幻化出亭台楼阁、鲜朵朵，分明比玛瑙红艳，比珍珠耀目，比宝石绚烂，构成了一幅海市蜃楼图景。
庆王妃一身华服站走廊之下，笑着指给江小楼看：“这是凤穿牡丹，那是泡打灯，还有玉落银盘！”
江小楼抬眼望去，整个天际都被烟火照得通明，火树银，绚烂之极。
“母亲，这烟真是漂亮啊！”她不由自主赞叹道。
“是安华郡王一手准备，”庆王妃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慢慢沉了下来。
江小楼漆黑眼瞳被这绚烂烟照亮，目光慢慢转到了对面廊下一对父子身上。庆王正站男宾中间，脸上全都是满足微笑，而一身锦衣赫连胜长身玉立，面带笑容陪身侧。
今天是庆王寿辰，皇帝一大早便将他召去，赏赐了很多礼物，还亲自题了一块牌匾给他，如此一来庆王心头加喜悦。此刻见赫连胜站自己身边，一派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模样，庆王先是微微点头，再看一眼远远躲人群后面赫连岳，分明一副瑟瑟缩缩模样，面色又沉了下来。身为王府世子赫连岳，实是太令人失望了。如果赫连胜是王妃所出，如今早已成为名副其实世子，何至于……
赫连胜瞧见庆王脸色，却是故作不知：“儿子有寿礼要送给父亲。”
“哦，什么礼物？”庆王笑容变得越发欣慰。
站不远处清元郡王赫连泰闻言，面上慢慢浮起一丝嘲讽笑意，近府中事情他全都看眼中。先是顺妃被一贬再贬，再是江小楼春风得意，如今安华郡王明显坐不住了，好，这出戏唱得越热闹他心里越是欢喜。好搅他个天翻地覆，惊天动地！
赫连胜当众取出一只锦匣，恭敬地送到庆王手中：“父亲请看。”
匣子里面装着一颗夜明珠，打开匣子瞬间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便纷纷围拢上来。赫连胜微笑着介绍到：“此珠可以从中间一分两半，合拢则会变成一个圆球。分开时整颗珠子透明无光，如果合拢——”说完，他主动伸出手将一分为二珠子合拢一起，谁知原本寻常夜明珠合拢后旋即发出一道绿光，竟然瞬间照亮了百步之内物体。
庆王笑开了，大声道：“好，好，果然是件宝贝！”
众人纷纷称赞赫连胜有心思，赫连胜满脸谦虚谨慎笑容，完全没有露出得意模样。江小楼瞧眼中，不由微微一笑。
“近安华郡王夫妇似乎不像从前那样剑拔弩张了——”庆王妃当然也注意到了那边动静，下意识开口道。
“是啊，母亲说得不错，也许是安华郡王悔改了，所以取得郡王妃谅解。毕竟天底下女子所求不过是一桩好姻缘，如果浪子回头……”江小楼话说了一半，长长睫毛眨了眨，唇畔笑容变得越发深了。
后园，墨玉领着婢女悄悄从院子里出来，此刻前院人声鼎沸，主子们都前面招待客人，谁也不会注意到一个住偏院女戏子悄悄跑了出来。她一路带着婢女走到园，瞧见假山边上那座凉亭里，一个高大健壮男子正独自坐着，正是明月郡主身边得力护卫楚汉。
楚汉跟着江小楼日子久了，平日里也不和任何人交往。没事时候只是坐凉亭，悄没声息地如同一尊石菩萨。这个位置为有利，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出入园和内宅人全部都要从他眼皮子底下过。从前他也不明目张胆地出现，只是悄悄暗处藏着，有王府护卫不服气，暗中偷袭他，谁知刚刚跃上墙头，便被他隔着三丈远，一口茶水喷得重重摔下来，险些把腰都给折断了。事情出得多了，江小楼便吩咐楚汉干脆坐显眼地方，不管是刺探还是切磋，都可以直接上来过两招。时间长了，众人越发明白这健壮汉子武功非同寻常。
四下里十分寂静，所有婢女仆从都去了前院招呼客人，墨玉目光笔直地盯着楚汉，唇畔幽幽一笑，一摸发髻，立刻露出吃惊神情，赶忙吩咐婢女道：“我刚才好像丢了一根玉簪湖边，赶紧替我回去找找！”
那婢女一震，赶紧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墨玉见婢女匆匆离去，面上笑容越发幽艳。她径直拾阶而上，一路缓缓而行，刚走了两级台阶，突然故意脚下一滑，哎呀一声叫唤起来。楚汉听到这声音自然十分吃惊，手握腰刀便冲出凉亭，见一个美貌女子倒台阶之下，面色微微一变：“发生什么事？”
墨玉梨带雨，眼眸幽幽：“我脚……脚崴了。麻烦这位大哥把我扶到凉亭里，我婢女马上就到了——”
外面宴会正进行到关键之时，众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王学士还趁着庆王高兴，主动询问明月郡主婚事。原本众人也不会考虑江小楼这样出身商门女子，但她得了皇后娘娘青睐，一切就大不一样了。
庆王听别人提起江小楼，倒也没有从前那般讨厌，近姜夫人他耳边吹了不少风，让他隐约觉得自己从前似乎错怪了江小楼。不过是一个商门女子，又能有多深心机，她进门既然能替自己照料好王妃情绪，让这家中风平浪静，那也没什么值得过于苛责，所以当王学士提起江小楼婚事时，他不禁笑道：“这事我还得回去和王妃商量商量，你们都知道，她如今可对这孩子宝贝得紧，怕是不舍得！”
王学士闻言不由大笑：“是啊，王爷还是和王妃商量商量，这明月郡主生得如此美貌，又得到皇后娘娘青睐，她婚事定然不可草率！”
这一说倒提醒了庆王，他连忙迎合道：“对，她毕竟经常出入宫廷，皇后娘娘很喜欢她，将来她出嫁，娘娘怕是要亲自主婚啊！”
众人闻言不禁眼中放光，安皇后虽然并无所出，可陛下对她敬重有加，安氏又是数一数二豪门大族。能和皇后娘娘搭上线，真是想都想不来好事。从前就有人因为娶了皇后身边宫女而鱼跃龙门，引来无数羡慕嫉妒，别提江小楼还有个郡主封号。当然，真正豪门权贵嫡出之子绝不会选择她这样妻子，那些庶出么……为利益计，娶她倒是一门划算婚事。于是和庆王上前拉关系多，询问江小楼身世性情也多，几乎让庆王应接不暇。
从始至终，赫连胜只是静静坐着听众人说话，唇边含着满满笑，目光笔直地穿过人群，望向庆王妃身边江小楼，漆黑瞳孔里带着几丝阴厉。
江小楼，你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题外话－－－－－－
中间可以分为两半夜明珠，是慈禧太后宝贝……我一直不明白夜明珠原理，有妹纸可以解答吗……
一眨眼功夫，本书有五个状元妹了，妹纸们客串我都记得，不会忘记，排好队……不要急……一个一个领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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