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中风之灾（2/2）
从庆王院子里出来，江小楼便去看望卫风。
卫风此刻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坐那里听小蝶数落：“庆王叫你去你就去吗？应该大声呼救才是。”
楚汉斜倚柜子边上：“你傻了呀，庆王府是什么地方，他呼救又有谁去听他？”
卫风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小蝶显得义愤填膺：“王爷也真是太过分了，身边那么多美人还不够，居然对一个男孩子下手！可我现真好担心，万一他追究起此事，小姐也要受到牵累……”
小蝶说都是实话，却明显不合时宜，叫人觉得她自私自利。
楚汉素来心胸宽大，性子又极仗义，听了这话把脸一沉道：“难道就为了怕事，眼睁睁看着他被王爷糟蹋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话，还是我让小姐回来呢！”小蝶俏脸涨通红，急忙辩解道。
“言由心生，你心里就是担心受到连累罢了！”楚汉丝毫不给面子，径直拆穿了她话。
小蝶就是一怔，瞬间脸色变得惨白。她心中其实深深喜爱着楚汉，只是从前他眼中只有鹂雪凝，她自知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人家相比，所以才会一直按捺着，此刻见到楚汉为了一个少年竟如此呵斥自己，不免又是委屈又是悲伤，心中恼怒这个榆木疙瘩半点瞧不出自己心意，忍不住道：“你就得意吧，看王爷到时候拿你问罪！”
楚汉冷笑一声，目光却是变得加淡漠。他当然没有发现小蝶心意，他只觉得这个少女过于功利，完全没想到卫风身处危机，只担心自己受到牵连。如果一个人眼睁睁看着这样小少年遭受羞辱而不顾，那还能算是个人吗？如果江小楼今天什么也不做，楚汉绝不会再继续保护她。江小楼报仇雪恨合情合理，可如果见死不救便是冷酷无情，这一点楚汉心头自然有一杆秤。
小蝶气得眼睛发红，正要反驳，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道声音：“不会问罪了。”
小蝶吃了一惊，立刻转过头来。江小楼从门外慢慢走了进来，说话语气格外平静：“王爷中风了，一句话也说不了。”
小蝶闻言，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既替小姐感到高兴，又觉得卫风这回算是彻底脱离魔掌了。可是看到楚汉满脸喜色，心头却有一股怪怪酸涩之意浮了上来。她瞪了楚汉一眼，走到江小楼身边道：“可是不管如何，这孩子惹了这么大祸，他都不能再留王府了！小姐，想个法子把他送还给安小姐吧。”
江小楼心中当然也是这样想，但是安筱韶已经再三说过，千万要将这孩子留王府。江小楼看了一眼沉默少年，轻轻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卫风只是站起身来，兀自向江小楼叩了个头，一言不发就往外走。楚汉连忙拦住了他，向江小楼道：“小姐，你这是要赶他走吗？”
江小楼眼神明亮如炬：“不，我不是赶他走，我只是需要知道他想法。”
卫风开口时候格外认真，配着那双动人眸子，不自觉就让人心生怜悯，可是他神情却极为倔强：“小姐，我不能再连累你了，对不起！”说完他便执意要往外走，楚汉死死扯住他不放，眼神里是从未有过严厉：“小姐，难道你要眼看着他离开吗？”
卫风用力挣脱开楚汉，拼了命地往外跑，可他脚程哪里比得上楚汉，瞬间就被制服。楚汉将他压倒地，量动作轻柔地不伤害到他，却也不让他逃脱，再次问了一遍：“小姐，你真不管？”
少年几乎觉得呼吸都是艰难，却只是埋着头，不肯抬眼看任何人。
江小楼望着他，一针见血道：“楚汉，他相貌会给我带来很大麻烦。”
楚汉不可否认这一点，因为这孩子实是太过美丽，这样美丽有着动人心魄力量，也有摧毁一切可能。楚汉知道江小楼来到庆王府是为了什么，她怎能因为这样一个少年存而放弃自己一直以来计划呢？
所有障碍物都要铲除，何况只是一个与她没有关联少年。
楚汉咬咬牙：“那我情愿跟他一起走！”
小蝶心头一动，眼圈瞬间红了起来。
楚汉站起身，把卫风一把提了起来，拉住他道：“走！”
卫风没有动，他盯着江小楼，目光一瞬不瞬，旋即他似是下定了决心，猛然挥手将旁边木架上瓷瓶一下子摔地上。磁片一旦破碎，就成了犀利利器，少年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捡起一块瓷片，狠狠地向自己面孔划去。楚汉动作极，及时拦住了他手腕，谁知他用力太猛，那张白玉般脸上瞬间多了一道血痕，几乎划破了左边脸颊，立刻破坏了这张绝美面孔。
江小楼见状不由微微一怔，她没有想到这少年居然会作出这样决定。壮士断腕，一个孩子竟有如此决心，不得不叫人佩服。她立刻吩咐道：“小蝶，还不去拿药！”
小蝶这时才醒悟过来，再也顾不得其他，飞地奔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拿了药箱来。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好容易替卫风止了血，小蝶才埋怨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姐绝没有要你毁容呀，你是故意陷她于不义么！”
“到了这份上你还指责他，有半点人性没有？”楚汉硬声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卫风虽然沉默寡言，却是听话懂事，从来没有给任何人带来过麻烦，明明是庆王色胆包天，小蝶却处处怪一个无辜孩子身上，这让楚汉怎能轻易忍受？
小蝶又被训了一顿，眼泪不自觉地往外冒，她丢下手中药瓶，恼怒地道：“为了一个陌生人，你竟然会这样吼我！算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多管闲事！”说完，她竟然扭头便跑了。
江小楼看到这一幕，淡淡一笑：“楚大哥，为什么你就不肯回头看一看小蝶？”
“小姐你到底说什么，楚汉不明白。”
江小楼看着满眼困惑粗豪汉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楚汉丝毫也没有察觉到小蝶对他爱慕，明明对方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只可惜楚汉心里只有一个雪凝，从来也没有正眼瞧过小蝶。江小楼很清楚多说也是无用，便不再管他们二人之间事，只是向卫风道：“从今日起你可以和楚大哥学武，将来如果你想离开王府，一切悉听尊便。”
卫风静静地看着江小楼，目光中慢慢泛起一丝泪意，然而转瞬之间那眼中泪光就不见了，他只是郑重地跪下来，向江小楼狠狠叩了三个头。
从这一日起，楚汉便亲自教卫风武功。但卫风如今已经十三岁，骨骼都已经初步长成，再来学武功实是很麻烦，楚汉却是铁了心非要教他不可。卫风也格外坚韧，摔痛了打伤了都不肯吭半声。
小蝶经过园时候，正巧瞧见楚汉手把手教卫风练剑，不由冷哼一声：“小姐，你表面上性子冷淡，心肠却太善了。”
江小楼轻巧地挑起眉头：“哦，此话怎讲。”
“卫风不过是个陌生人，跟咱们无亲无故，你为什么要收留他？再者说，他来自紫衣侯府，说不准是间谍！”小蝶忍不住道。
江小楼定定望着她，不由展颜一笑：“是啊，说不准是个间谍。”
“小姐，奴婢可不是和你开玩笑，我说是真话呀！”
江小楼仍是盈盈笑道，认真望着她道：“我当然知道你说是真话。”
小蝶不由自主地红了脸：“既然如此，小姐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看着你是因为有些不认识你了。小蝶，从前你性子活泼，总是爱惹祸，可现已经成熟起来了，我以为很多事情你都已经看开，包括感情事。”
小蝶一怔，表情沮丧得几乎哭出来似：“小姐，你以为我是妒嫉他吗？”
江小楼眯起了眼，轻声细语地道：“楚汉不过把那孩子当成自己弟弟，你又何必多心。”
“不是我多心，是这孩子长得太过妖媚！你没有看到他那双眼睛，没有看到那些护卫们瞧他眼神！小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人，他一定会惹祸！现他容貌都已经毁了还这么勾人，万一将来出什么事，小姐后悔都来不及！”小蝶恨不得咬碎一口牙齿，语气越发激动。
“我知道你想法，但如果你逼走卫风，等于逼走楚汉。”江小楼一针见血地道。
“小姐，我哪里有逼迫他？！我是觉得这孩子很古怪——”小蝶急声道。
江小楼眼睛如同透明黑色琉璃，充满了理解与宽容：“我知道，我知道。”
“不，小姐什么都不知道，你跟那傻子一样，都被他骗得团团转！”小蝶恼怒地跺了跺脚，步跑开了。
江小楼远远望着，并不曾出声阻拦。
小蝶行为其实跟一个妒妇无异，她太喜欢楚汉了，而楚汉对她没有丝毫回应，所以她将全部怒气都发泄到了一个无辜少年身上。卫风错于他生得太漂亮了，一个人拥有美貌不是错误，他大错误就于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看到卫风如此，江小楼仿佛看到过去自己。江小楼向卫风望去，汗水一滴滴顺着他面孔落下，越发晶莹剔透。那道可怖疤痕并未摧毁他美丽，反而给一种动人心魄奇异诱惑。这样美丽一个人，难怪会引起那么多麻烦……
晚上回来时候，小蝶眼圈还是红红，江小楼淡淡合上书页，道：“想通了吗？”
“奴婢想通了。”小蝶翁声回答。
“不，你没有想通，如果你真想通了就不会刚刚还痛哭了一场。”
“小姐……”小蝶忍不住辩解道，“你不知道，外面那些人都被卫风迷住了，就因为他生了一张特别漂亮脸，可他是个男孩子！连楚汉也是这样，一天当中有十个时辰都和卫风一起，一起吃饭，一同就寝，两人形影不离，若说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又有谁会相信！”
江小楼面色微微沉了下来，小蝶心肠已经被嫉妒扭曲了，她不喜欢这样小蝶。
小蝶虽然天真却并不愚蠢，偶尔爱埋怨却并不自私，可如今小蝶却对卫风恶言相向，不惜诋毁。如果楚汉当真是那种人，江小楼还会如此敬重他吗？
“小蝶，你忘了我告诉过你事吗？感情事不能勉强，如果你不能端正自己心态，那从今往后好都不要再和楚汉见面了。”
小蝶心头一颤，连忙跪倒地，唇色青白：“小姐，奴婢知错了！”
第二天，江小楼便把楚汉和卫风招到了自己跟前，她吩咐道：“从今日起，卫风就去世子那边做个书童。世子书画双绝，你跟着他也可以学习认字。”
“是，小姐。”
卫风没有任何异议，立刻答应了。
楚汉却蹙起了一双浓眉，冷声问道：“小姐，我可不可以斗胆问一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江小楼不紧不慢地道：“卫风只有十三岁，他道路还有很长，跟着世子学习对他有好处。”
“小姐，是不是小蝶你耳边说了什么？你不要相信她胡言乱语，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居然会怀疑一个无辜孩子！”楚汉忍不住辩驳道。
江小楼当然知道小蝶是嫉妒，可她才是自己身边亲近婢女，而卫风不过是安筱韶托给她一个责任，照顾卫风是受人之托，并不意味着她要全心全意替卫风着想，她情愿委屈这个孩子，也不想委屈小蝶。这其中亲疏之分，她自然分得清清楚楚。
小蝶一旁听见，心中自然感动，可是待她听到楚汉竟然指责自己时候，一张俏脸瞬间变得煞白，嗫嚅着嘴唇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汉冷声道：“小姐，连你也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真是让我太失望了！卫风，走吧！”
谁知卫风却推开了他手，一双眸子只是定定望着江小楼：“小姐是我救命恩人，我是不会离开，我愿意遵从小姐心意去世子那里伺候他。”
江小楼轻轻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楚汉强压住心头怒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小蝶见状，脆弱眼泪立刻流了下来。
江小楼面容隐没阴影处，辨不出丝毫情绪，眼神却始终落卫风身上。
这个少年，如此柔弱而美丽，却又极为顽强而坚韧，他进入庆王府目究竟是什么，真只是为了躲避灾祸吗？江小楼极擅长窥测人心，可这一回她卫风脸上和眼中看不出丝毫作伪成分，一个十三岁孩子，演技再高超也绝无可能一演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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