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0章.恩宠全(1/2)
第三十章
大殿里一片寂静,连一根针掉地上声音也能听见。
殿外——
云瑞惊恐地跪台阶之下,随行宫女太监鸦雀无声地守殿外,郑安担忧地停门口,不安地望着殿内场景。
而殿内——
容真背对大门跪那里,一动不动,身姿笔直;雁楚手还举半空之中,迟迟没有落下来;淑仪神色仓皇地望着一步一步走进来人,面上刷一下颜色失,嗫嚅地喊道,“皇,皇上……”
顾渊模样一如既往清冷疏离,狭长黑眸里不带半分情绪,只定定地看着这一幕,脚下未停。
偌大宫殿里只有他脚步声,一步一步稳而缓慢,却似是步步都踏淑仪心上,一点一点地凌迟着她。
终于,脚步声停了下来,顾渊已经走到了容真面前,侧过头去淡漠地看了眼,那张被鲜血污了容颜此时有些难看,唯有眼里从容还似平常。
他忽地伸手毫无征兆地碰了碰她歪歪地垂耳边发髻,动作温柔而自然,“怎么弄得这样狼狈?”
语气极浅极淡,几乎给人一种他询问天气如何错觉。
容真一点一点抬起头来望着他,明明双眸里蒙着一层雾气,却扬起唇角,好似很欣慰一般,轻轻地摇了摇头。
顾渊读出了她未说出口话——“奴婢很好,因为知道皇上会来。”
她面上一派安详,但仔细辨认,却能看出她这才松了口气。无论是谁,面对方才那样状况,恐怕都不会安之若素,哪怕容真素来从容冷静,也毕竟是个姑娘。
顾渊微微一笑,“临危不惧,此乃傲骨;受难不屈,此乃志气。不枉你那日说,跟什么样主子身边,就要有什么样奴才,没有给朕丢人现眼。”
虽然他笑,但这席话却让淑仪脸又白了三分,皇上意思无非是告诉场所有人,容真是他人。
那么如今她让人打了容真,形同不给皇上脸面。
藏袖袍里手隐隐有些发抖,她深吸一口气,望着顾渊,“皇上,容真先是对大皇子不敬,继而对臣妾不敬,臣妾这才处以刑罚。但臣妾只是想教训教训她,别无他意,如若惹得皇上不,还望皇上息怒。”
顾渊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她,一双眼眸乌黑得恰似外面夜色,阴沉而不带半分怒气,可就是这样眼神却让淑仪倍感寒意。
他轻轻地问道,“那么请问淑仪,朕御前宫女究竟做了什么事,对大皇子和淑仪怎么个不敬法?”
淑仪顿了顿,“她只是一介宫女,却与大皇子打成一片,不守尊卑之礼,此乃不敬;臣妾问罪于她,她既不认错也不知罪,此乃不敬。”
顾渊像是听到什么有趣话,忽地勾起唇角,浅浅一笑,“淑仪认为她不敬,无非是因为她是宫女,而大皇子与你皆为主子,她没有恪礼节,这才惹得淑仪动怒。”
略微停顿,他一字一句地说,“傅容真听旨:即刻起,朕封你为从五品容嫔,从此见到后宫妃嫔,只需行礼,无须下跪。既然大皇子喜欢你,今后每逢十五,大皇子来华严殿请安时,你也一起来。”
淑仪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可是顾渊多一眼都懒得看她,只是忽地转过头去看着雁楚,冷冷道,“淑仪是主子,打了朕身边儿人,也情理之中。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御前宫女动手?”
雁楚猛地跪下去,容失色地哭喊道,“皇上饶命,奴婢是奉娘娘之命教训容真,并非奴婢本意啊!求皇上饶命……”
她一边哭哭啼啼,一边爬过来拉住顾渊下摆,顾渊素来不喜他人触碰,皱眉一踹,力道不重,却将她踹到了一边。
下一刻,他沉声道,“郑安,把这不知好歹宫女带下去,宫规处置。至于淑仪,对奴才教育不当,明日朕会让皇后好好教教你。”
语毕,他再也不看那个面色惨白女人一眼,打横抱起了容真,踏着一地月色朝外走去。
淑仪站原地,绝望地看着皇上离去背影,却见到容真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眼神,似笑非笑,似叹非叹。
双手蓦地拽紧,指甲都陷入掌心。
皇上哪里是针对雁楚,分明是要罚她奴才,夺她脸面,叫她抬不起头来。
可是绝望之余,她却露出一抹仓皇笑意来。
皇上素来不屑于驻足后宫,也不愿把目光停留任何一个女人身上。可如今呢,他竟然这样为一个宫女强出头,连自己亲生孩儿母亲都不留半分情面。
只怕连皇上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就要陷入自己不愿陷入境地了。
顾渊抱着容真踏上车辇,怀里人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地靠他怀里。因着身子相依,她一丁点动静都能被感知,因此他不会察觉不到她隐隐颤抖。
顾渊低下头去,看着她双眸紧闭,睫毛颤动着,下唇也被死死咬住。
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涟漪,连自己也不知是什么情绪,他眼眸微沉,只说了句,“松开。”
容真僵了僵,没有动。
顾渊索性俯□去,忽地攫住她双唇,一点一点引导着她张开唇瓣,不许她咬住下唇。
而容真蓦地睁开双眼,眼里是一片惊惶与泪光,却无论如何没有落下泪来。
顾渊离开她唇,看到她这样脆弱狼狈一面,不知为何有些心烦意乱。
她不该露出这样神情,明明不管面对怎样复杂境地都应该挺直了脊梁,露出安静平和笑容,偶尔耍些小聪明,偶尔狡黠地认错道歉,会看人脸色,会卑躬屈膝。
而不应该是如今这样被人折断双翼、隐忍脆弱模样。
他有些强硬地命令道,“不许哭。”
容真一僵,努力控制着眼里泪光泛滥,怎么看怎么可怜。
顾渊皱眉,又道,“丑死了,笑。”
这一次,饶是容真气度再好、演技再好,也禁不住嘴角抽搐。
面上还一抽一抽地疼,伤口也还流血,他竟然叫她笑?
可是作为一名实力派戏子,君要她笑,她不得不笑。
于是顾渊看着怀里女子很努力地扯出一抹笑容,因为动作牵动了面上伤口,她疼得倒抽一口气,简直比哭还难看。
可是即便此刻她可笑得紧,他也觉得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那种隐忍卑微模样,他就不会觉得心里憋得慌,好像有人堵住了他胸口,叫他喘不过气来。
隐隐察觉到这种情绪来得太过突然,叫人措手不及,顾渊很想就这么把她扔下,不再搭理。
可是她看上去像是受伤小兽,若是将她丢下,随时会被人捏死。
他又回想起方才一怒之下册封,苦笑着摇了摇头,低下头继续看着她,“朕没有如你所愿,还是册封了你,你怨不怨朕?”
容真没说话,只轻轻地摇了摇头,再一次难看地笑了笑。
她眼神柔和美丽,像是仰望着苍穹里太阳,充满依赖和信任。
顾渊被这样眼神看得一怔,猛然察觉到胸口有股陌生情绪倾涌而出,似是怜惜,似是无奈,似是宠溺,又似是……
又似是喜爱。
后宫美丽女子多如繁星,或敬他畏他,或憎他恼他,却无一人曾离他这样近,用全然信赖目光凝视着他,信他爱他。
容真闭上了眼,把没有受伤那一侧脸轻轻贴他胸口,那里心跳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失去了稳重与平和,节奏有些乱了。
她嘴角轻轻弯起,紧闭眸子里有一种喜悦又狡黠神情,却无人能看见。
车辇踏着月色驶着,除了咕噜咕噜车辙声,只剩夜风吹动草木声音。
于这样安静夜里,顾渊忽地听见怀里女子呢喃了一句,“只是可惜,再也无法日日相伴了。”
她声音极小,他却仿佛听出了其中无奈与悲哀。
从他成为皇上那一日起,不论侍寝女子是何身份,只要听到册封圣旨就会欢喜得激动不已,因为她们费心思求得都不过是后宫一席之位。
可是傅容真不一样,她自始至终都不想要那个位子,只想守他身边,只是这样罢了。
耳边似乎又回响起那日华严殿偏殿里她说话,他站门后,而她背对朝阳,声音平静而温柔——“这样就足够了。”
思及至此,顾渊只觉得今日心似乎格外反常,被一波又一波情绪冲击着,难以平静。他低头看着她安安静静模样,哪怕面上血污仍,却也美丽非常。
“容真。”他轻轻地唤她名。
“奴婢。”容真闭着眼,乖巧地应道。
他笑了,一边伸手抚过她眉眼,一边说,“从今天起,不用再自称奴婢了。”
见她脸一红,他笑意浓,却带着点说不出深意,“朕希望你永远如今日这样温顺乖巧,不同于后宫里任何女人。”
不同于她们勾心斗角,不同于她们心怀鬼胎。
如果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话,也许他可以试着以不同方式去待她,不同于后宫里任何女人——
翌日,皇上旨意传遍六宫,宫女傅容真贤淑温婉,品行端庄,封为从五品容嫔,赐居惜华宫。
从一名宫女直接坐上了从五品嫔位置,圣旨一出,六宫皆惊。
这是昔日曦妃也未曾受到待遇,难道说皇上身边又会多出一个曦妃那样红人?
可是容真却有些好笑,昨夜帝王表露出了从未有过温情一面,她还以为他对她总有几分上心了,可今日就立马将她暴露令众人眼红境地之下。
究竟是怜惜还是虚情假意,也许只有皇上自己才说得清。
面上伤被顾渊连夜喊来太医包扎过了,顶着这样一张裹得严严实实包子脸,容真众目睽睽之下接受了册封。
惜华宫位于华严殿西北方向,不算远,现如今她是从五品容嫔了,虽不能乘辇车,但却有资格坐轿。
容真乘着轿子到达了惜华宫,内务府公公带来了四个宫女,四个太监,另有些赏赐,都是按惯例分配下来。
由于晋位是件不小事情,整整一上午,哪怕容真还有伤身,却不得不亲力亲为,一点点处理好了这些琐事。
好她东西很少,从华严殿小院里搬过来也只有那么两个包袱,其中一个包袱还是先前皇上赏赐白银。反倒是内务府送来那些份例大大小小堆了一屋子,光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宫女与主子天壤之别。
好不容易把这些零零碎碎事情处理好,已经到了吃中饭时候了,尚食局人将午膳送了过来,容真也吃不下几口,只是觉得造化弄人。
昔日她也不过是做着这些吃食小小奴才,如今竟然坐这华美宫殿里,吃着往日自己做东西。
往事历历目,从她进宫到每日做琐事,从她投湖自到重生后重重遭遇,容真拿着筷子碗里拨弄了几下,终是放了下去。
然而一上午繁忙还只是个开始,真正令人头疼是下午如何应付宫妃们送来贺礼。
地位她之上妃嫔倒是自持身份矜贵,没有亲自来,只是派遣太监宫女送了过来;但地位她之下不少妃嫔都亲自来了,有只为一睹她庐山真面目,有却是为了巴结讨好,图个往上爬机会。
容真让珠玉负责记录妃嫔们送来贺礼,而长顺负责将东西搬进屋里,她自己则忙着应付亲自前来妃嫔们,整个场面可谓是热闹非凡,整整一下午都没有歇下来时候。
真到了这时,她才感叹起帝王无情来。
这么多容月貌女子被深藏后宫,却日复一日等待里逐渐老去,只是如今她已然没有什么心情去同情他人,只是恼恨自己要费这么多功夫去打发一群无所事事女人。
打扮得枝招展妃嫔来了又走,络绎不绝,个个都是美人,简直了容真眼。
一下午时间过去了,她几乎就没有真正地记住一张脸,后嘴角都笑到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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