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惧怕（1/2）

虽说也是对内宫进展感到十分好奇,但徐循也没有再打探什么消息。太孙宫也继续着自己“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生活。每日起来，谁侍寝就陪太孙吃过早饭，然后太孙自然去前朝做事，徐循和孙玉女凑一块儿,把一些简单宫务——真非常简单，现几近于零——一起处理一下，两个人就一块做做针线啊,聊聊闲篇什么，也一道下棋打双陆,一般都不分开。

以前两人肯定是没这么粘，现这样，其实也就是因为一点：怕。

纸包不住火,消息肯定是会往外传。孙玉女宫里这么多年，估计也有自己人脉，虽然两人没有怎么明确地谈论这事，但她对内宫现死人事也是心知肚明。两个小姑娘谁也不说破，就是量地都呆一块儿，抱团取暖似——虽说身边有很多下人围绕，但到底还是这样身份相同同侪，能令她们有一种归属感和认同感。

说实话，进宫也有一两年了，徐循一直都觉得自己和孙玉女到底还是隔了一层——两个人年纪差得多，经历和性格也都是天差地别，有点不是一类人感觉。孙玉女城府，徐循自问是拍马都赶不上。她对孙玉女是有点又敬又怕，总觉得她跟前有点心虚，好像自己抢了她应得宠爱似，管孙玉女受宠程度未必比她少了，管孙玉女对她一直其实都还很不错。是直到现，两个人困居太孙宫里，和外头音信不通时候，徐循才觉得，其实孙玉女也就是和她一样人，她也有脆弱时候，也需要别人支撑。

这个人，很遗憾不可能是太孙。虽然他对两人都还是很不错，但徐循和孙玉女也有共识，太孙外实也不容易，没必要加重他负担，还和他抱怨什么。你说你抱怨了以后，太孙不做什么话，他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做什么话……现就怕皇爷惦记起太孙宫呢，怂恿太孙出面，不是自取灭亡吗？

也所以，两个小姑娘就只好抱团取暖了，成天能窝一起就窝一起，有时候晚饭都是一起伺候太孙吃。太孙还笑言，“不如小循留下来，今晚和你玉女姐姐一起睡了。”

当晚，太孙也是预定要孙玉女这里睡，这个撩骚青年心里打什么主意，简直是一目了然。

徐循还没说话呢，孙玉女脸就都红透了，她半带着嗔怪地道，“你就作吧，爹那里刚得了不是，被皇爷骂得狗血淋头，你是嫌事儿还不够多，还想往自己身上引啊？”

这就体现出孙玉女消息灵通了，太子宫事，徐循还一点都不知道呢。她有点好奇地看了看太孙，太孙皱了皱眉，便对徐循解释，“前几天，抄检慈庆宫时候，……”

身为儿子，议论父亲后宫里事，确实比较尴尬，太孙咳嗽了一声，才续道，“一些嫔妾屋子里，搜出了许多奇玩具。”

徐循和孙玉女对视一眼，都有些脸红，太孙又清了清嗓子，方才续道，“爹肯定是把这事扛下来了，说是自己令人搜集采买。可想而知……”

皇爷正愁没人发火呢，太子就撞枪眼了，你说这训斥还能少了吗？徐循也是恍然大悟，她咯咯地笑起来，附和着孙玉女一道划脸颊羞太孙，“大哥你这不是明知故犯、顶风作案吗？”

太孙眉头一皱，也是有点不高兴，“自己闺房里事，难道还不能自己——”

“大郎！”孙玉女心虚地看了看左右伺候人，把太孙话给截断了，场面一时有点尴尬，徐循看了看太孙和孙玉女，也明白孙玉女顾忌：人心难测啊，张贵妃怎么说，除非是和信得过人一块，不然，都别说犯忌讳话……

“那，太子宫姐姐们没事吧？”她把话题给扯开了

孙玉女和太孙私底下好像也不太说这个话题，她亦是一脸茫然无知，倒是太孙，虽然不提此事，但消息是要比两个嫔妾灵通一些，他叹了口气，道，“阿翁拿爹身子说事，说这些美人，全是要掏空爹身子狐狸精……全让人脸上横七竖八地划了十几刀，赶出慈庆宫关起来了，说是等事情过去以后，发落做苦役去。”

要说起来，徐循平时和慈庆宫中年纪比较小美人，接触得也不少，以前南京，一去春和殿就经常一起荡秋千、打缨络、采斗草……听太孙这么说，她和孙玉女都惊呆了，彼此对视了一眼，均是张大了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太孙看了，也是叹了口气，把筷子搁下了。

“不说这些丧气事了。”他说，“反正，能保住一命还算是好。现内宫里才是真正乱作一团，张娘娘已经彻底不管事了，关了宫门谁都不见，如今那里头哪是宫廷，简直就是活地狱！”

毁容还算是好事儿了……内宫就是活地狱……

徐循真也是丝毫胃口都没有了，她忍不住就抱住肩膀上下搓了搓，孙玉女也是一脸惶然，太孙也是摇头叹息不语。就是服侍宦官与宫女，亦都露出后怕之色——他们能独善其身，也是因为住太孙宫里，不然，只怕也要被卷进去了。

屋内沉默了好一阵，孙玉女才忽然道，“哟！说起来，这事外头肯定没有丝毫风声吧？”

她这一说，徐循才想起来，内廷事，除非闹得太不堪了，不然，外廷众臣是无由得知，也无法干涉。有些事过去了以后，连内廷众人都不知底细，别说外面人了。可以说，宫里人哪怕死绝了呢，外头什么野史也好，传说也罢，都不会有一点痕迹。当然，《起居注》里也根本不会有这一笔……人死内廷，基本就等于是白死，死后连一点点痕迹都别想留下来。就是她徐循吧，比如说明天就死了，家里人只怕还不知道何年何月能知道消息呢。当然，至于个中原委，就是永远都别想得知了……

她没有说话，倒是太孙应了，“嗯，肯定是一点都不知道。哎呀，其实杨士奇他们何曾不明白呢，只是不敢出声而已，此事背后牵扯到了谋害皇爷事。不然，也闹不出这么大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