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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东来西去-第197章 烟波聚依(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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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是跟我家公子来的。”龙儿答得是她看得却是小石头。

“哦!”杜怡俏眸翻翻望了眼小石头随即去了。

这会儿里屋的三位男子却觉惊讶。那龙儿既叫小石头为公子显然是婢女的身份。堂堂一位王爷有位婢女自非大不了得事。但这位婢女生得如此千娇百媚不禁教人遐想翩翩。

听见三人俱在干咳且眼神里显然颇有暧昧。

小石头大为尴尬忙对龙儿道:“我与几位朋友还有些事叙谈你若觉得无趣尽可先自回府。”

“不嘛我在这等你便是。”斯时龙儿头上已插上适才的步摇。所谓步摇其实便是簪随人摇。她本生得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端是一位绝世佳人。那五彩缀珠摇摇晃晃熠熠生辉直映得她娇丽不可方物。再加上她特意腻着声音地撒娇纵王彦昌等一干阅人多矣的官宦子弟也觉神荡魂飞情难自禁。

小石头怔然觉着龙儿今日极是不妥。他修炼得是宇内第一的守心要诀《太素心境典》。即便目下暂失法力但心境尤存。决非龙儿这堪学狐媚手段之人可以迷住。而且平日接触的雷璺、邓蓉论姿色任谁也不逊于龙儿;固是冰清容貌微有瑕疵但气质之俗众女均难比肩。故此这免疫力不知比里屋的四人强胜几倍?

心神微漾之后即道:“龙儿我确实有要事。你先回府知会一声要他们务必等我回来。”至于口中的他们指的便是广智等人。由于外人在场有些话不好明言。但他相信龙儿定然领会得了。

“哦!”龙儿颇是委屈的应了。走着走着尚且一步三回那哀怨之色小石头倒不觉怎样却让里屋的三个家伙大起义愤。倘非晓得小石头的厉害不定要出手教训教训。好不易骗走龙儿小石头长吁一气不解龙儿怎地把学来的狐媚本事用到自己头上来了。

他不知龙儿与石虎姊弟二人守护颛顼陵千多年悠悠岁月里又何曾接触过他人?自是质野难驯。但随他做仆后所见所闻除新奇多异之外便是小石头与众女的两情缱绻你爱我怜。龙儿堪化人身那会尚不明人世情感只知一昧忠诚。然在如此环境的熏陶下白纸似的心旌未免染上微漾。要知人需要关爱关护龙又何尝不是?而这段时日里所阅男子之中也惟独小石头入她心境。何况又有冰清等女之前鉴在她看来单须能得公子疼爱此生便无憾矣!

她之所为实谓云心望怜而小石头偏如榆木疙瘩全然不知神兽龙儿也有盼爱之心。直道她学世俗女子竟而走火入魔起来。

待龙儿离去小石头便把王彦昌三人之事问了清楚。

原来此事起因还在胜施身上。自当日胜施回周由于密谍们的顶头上司洛亲王叛乱潜逃。这些无名英雄回到汴梁之后竟无任何一个部门愿意接受。而广智和奚方因为各自门派中早有眼线并不缺人手;再思虑到万一被这些外来者现什么蛛丝马迹倘若他们有异心倒是麻烦得紧。是以也没接受之意。

其间虽有些家族看中他们的探密本事然念及洛亲王下落不明当今皇上又忽性情大变。若自己全盘接受了不定那日就被朝廷以叛乱同党罪抄家灭族。最紧要是当今朝廷的大红人震北王均未接受他们又那有这胆量?因此一个个全当不知。既无人定他们的罪更无人为他们表彰功勋。

无奈之余同时为了手下密谍们的生计胜施只得重操旧业暂时伫足于大楚馆的寻欢阁。胜施的牌子堪堪挂出慕艳名而来者便云集大楚馆。大周商贾之多本就甲天下肯掷万钱之人更是多不胜数。尽管不知万花楼的头牌何以落脚寻欢阁然凭一些传闻再加一些自个儿的揣摩便琢磨着胜施此番定有麻烦缠身。

商贾之精明无庸置谈。既有此琢磨若再像以往那般只见欢笑不得其入的淡水境遇自然不愿。于是乎高呼着要为胜施姑娘开苞梳拢者大有人在。其中王彦昌等三人也是热烈响应之辈。可惜的是起色心者实在太多胜施又只一人如何满足得了恁多愿望?处此纷扰之下胜施虽然暂时无恙。不过那些飞蝇飞蜂却自大打出手。

当然最后有邴占元险险胜出。要知凭邴家的财势和朝中的威望如今不过只有刘、庞、项、王四家能比。诚然邴家家主户部司座在禁宫一役里遇难身亡不过同时遇难的是六司座。如此皆亡之下邴家与另几家相比并未势衰多少。

不过刘家因有皇后撑腰虽然逝了太学大人但老宰相依然养病在家在六司乏人的情势下反而愈见势盛。而庞家因子裔众多那会庞太尉在世可没荐人避亲的习惯。因此尽管没有一品高轶大员入阁为辅然三四品的官员竟有五六人之多。且庞家五虎有三虎是军中统领一虎主持家族产业。太尉虽死庞家竟未有丝毫乱像。

如此一来项、王、邴三家若单独与之相比未免势弱。处此情势下邴占元、项猛、王彦昌索性联起手来共同抗衡另外两家的压力。这么一来在谁去先为胜施姑娘开苞之事上见色便喜的邴占元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王彦昌和项猛要他们无论如何都要竭尽所力的襄助自己。就为此事在三家合作上他宁愿多让几步也要二人同意。

项猛与王彦昌为了家族继续生存甚而能保持以往的荣光便弃爱助他。孰料想那胜施姑娘的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年轻女子且刀法精熟奥妙无比。凡心怀不轨者无不尽折其手。待知道邴占元志在梳拢之后今儿早上更是单人独刀闯进国学院点名要邴占元出战。

邴占元伊始倒没怎挂心权当是小姑娘胡闹。即便出战也只图应个景儿。且在他想来这小姑娘也生得秀丽异常既为胜施出面想必不是她的姐妹便是她的婢女俟时收了她小姐难道还怕逃得了这小小的婢女。他没上心只取了杆大枪在那耀武扬威一番。刚耍了几招便被小姑娘一刀砍下枪头。要知嫖客为青倌儿梳拢实如

花烛之夜除无名份之外其余别无两样。想他洞房在即竟在比武际被个小妮子砍下枪头委实不算好兆头。

便在一众同窗谑笑之时他是恼羞成怒唤上王彦昌、项猛这两个好友一起围攻那小姑娘。如此一来更大羞辱尚在后头。小姑娘见邴占元死不悔改出手便毫不留情。先是点倒了王彦昌接着拗崴了项猛的胳膊之后还刀入鞘纯以一双粉拳把邴占元揍得是猪头瞎眼鼻青脸肿。尤让人叫绝的是她不打身体不打四肢专揍邴占元的脸蛋。事后且说看你这猪头像还敢去大楚馆否?话罢是扬长而去。直教三个可怜虫泪汪汪地独卧演武场。

哥仨一合计先来了一脉堂诊治伤势打算稍顷遍邀汴梁城中的武林好汉无论如何都要予那小姑娘些教训。谁料想正筹谋着找何人时小石头竟是突然闯将进来。他们是见过小石头本事的那飞天入地的神通直至如今依然津津乐道。一见之下当真有睡觉人找枕头可枕头却自行走来的惊喜。这会三人好说歹说要小石头替他们出面势必要挽回男子汉的颜面和尊严。

至于小石头听了他们一番叙述心下已有定计。虽不知那小姑娘是谁但其能为胜施出面必是胜施的闺中好友。既然这样那自己看在胜施的面上也决计不能欺负人家。何况胜施姑娘为大周一统天下献智献策鞠躬尽瘁这般功臣不去赏赐反教她落得遭国人欺负的地步。说来自己着实愧疚又如何再可让她雪上加霜。

四人心思各异余待邴占元吃过汤药敷好药膏便别了杜老先生迳往寻欢阁而去。

正文第195章相思无畔

大楚馆最有名的寻欢阁便坐落在金水河畔。涓涓河水蜿蜒曲折人步岸边轻风微波、水色宜人;流目四顾只见深荫婆娑飞檐雕梁目光所及又见嵯峨高耸连绵不绝。其间有一最高建筑朱甍碧瓦形似玉楼金殿富丽堂皇雄伟万分。那便是大楚馆最为著名的青楼寻欢阁。

说起这寻欢阁何以能在如此烟花胜地独傲其无非两个原因。

一来此阁的后台老板是大周五大世家之一的王家。王家家主是礼部司座权高位重不说平日招待外国使臣也多到寻欢阁来。能做到使臣的一般均是本国的大才子大文人。这等人物一至兴致所至挥墨泼毫实为平常。似此一来二去多得又是这般人物的捧场寻欢阁想要不红都为极难。尤其更是声名外传遐迩神州。

二来么风流留香之人无不晓得东寻欢西万花。万花楼的姑娘国色天香风情万种;寻欢阁虽然整体实力不错但论特别拔尖者譬如像胜施这般艳冠群芳者却无一个。然而由于王家的财力是以它的硬件设施无疑是天下第一即便万花楼也难比之一二。因此这寻欢阁同时也以气派大而闻名。

紧邻寻欢阁后的是一座椭圆形宝顶的建筑之间有一条石径相连周围繁花似锦桂柑飘香;偶尔有两三座重檐构顶的亭台点缀其中再伴以江南太湖巨石经匠人错落有致的精心搭配更添无限清幽显得分外雅致。

这会儿一位素面朝天的女子正悒悒地倚在寻欢阁的一户窗边望着那条通往阁后建筑的曲幽小径呆呆出神。她穿一件雪白大袖的罗裳薄薄的料子掩饰不住匀婷的骨肉;胸间粉红抹胸浮凸沿上坦露一片冰肌比之罗裳尚要白上三分。阳光徐徐透过窗格照进仿似为她的衣裳染上一片朝霞。

素手皓腕轻巧优娴地搭在腿上仔细看竟有晶莹水珠滴在其上。原来此女虽在俯视绿洲遥望曲水却自感怀神伤潸潸泪下。而且她非是别人正是如今寻欢阁的头牌——胜施姑娘。

过不半晌屋内房门轻启入来一位侍女手上托着一盘精美的糕点行至胜施身旁道:“小姐吃一点吧自辰时起你还未进过半点食物。”

胜施没回头悠悠地道:“我吃不进也不想吃。”

侍女叹了一气顺着胜施的目光望去见着那椭圆宝顶的建筑。不禁再次唏嘘。她知道今晚小姐的梳拢就将在那间厅里。闻说凡是寻欢阁排名头三甲的青倌人一旦要被人梳拢便是在那间名唤**台的厅里。

她不明白的是自家小姐明明立了大功劳为国家无私奉献了那么多年为何功成之后竟遭这般冷落?无功无勋那也罢了眼下为了大伙的生计小姐居然要抛弃这保留了十八年的清白之躯。要知道小姐在敌国尚能保璧完身如今回到故国却要卖身求活?这是什么世道?苍天啊!小姐太可怜了。想到这里这位自小便跟着胜施的侍女再也忍不住心酸珠泪涟涟哇哇大哭。

胜施回转臻看着她道:“小旦谁欺负你了?”

小旦哭得更是大声。寻思着小姐自己都要掉进火坑了可见到自己哭却仍在关心有没人欺负自己。这样好的小姐上那去找?

胜施站起身拉过她道:“好了不哭……”抚慰半晌忽道:“你看我吃你的糕点就是。别哭了乖……”拈起一块平日最喜欢吃的蜜糖糕放入嘴里竟是味同嚼蜡。

与此同时她越是迁就小旦便越是念及她得好呜呜咽咽啼哭不止。说道:“小姐小旦不要你被人梳拢。也不想你被不喜欢的男人欺负。”

听到这里胜施终于弄明白她委屈的原因强颜笑道:“谁说我不喜欢?你没听嬷嬷说么?做咱们这一行的要被人梳拢惟在十四岁正当其时。而我眼下十八说来已经迟了。”

小旦道:“可小姐你是不愿意的啊!假如你想被人梳拢那会在长安不知有多少贵胄公子为你打得头破血流何必到现在呢?”

胜施的春葱玉指轻刮小旦的鼻子笑道:“傻瓜长安的公子们均是大周的敌人而现在汴梁的公子们却是咱们的国人这里面是有区别的。”

“真的么?小姐你没骗我?”十一岁的小旦尚不懂少女情怀胜施的悲恸又怎生领略得到。何况胜施也不想让她忧怀直以笑颜答道:“当然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旦歪着脖子想想道:“真的哎小姐确实没骗过我。”

胜施笑道:“那不就是了?姐姐不会骗你的你放心罢。”

“嗯!”小旦用力地点点头。

胜施又道:“金大哥他们回来了没有?”

“唉……”小旦叹气道:“金大哥他们在汴梁找事做那次不是被人轰将出来。这次多半还是一样。”

胜施道:“不要胡说。记住待会看见金大哥他们不要说这些丧气的话要鼓励他们……”没等她说完小旦接口道:“我知道男人么都是需要面子的特别是在我们女人面前。是么?小姐。”她这话分明是学着胜施的口吻。

胜施一愣不禁被她逗笑假嗔道:“小滑头学嘴学舌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小旦道:“我不怕。”

“为什么?”胜施愕道。

小旦道:“嫁不出去我也学小姐一样被人梳拢。或者……”

听到她要学自己胜施伤感万千。但听她似有后话偏是停顿不说催道:“或者什么呀?”

小旦这会狡黠地笑笑道:“或者我就跟着小姐小姐去那我也去那。反正小姐看中的郎君决计差不了得。”

胜施轻点臻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心想那有我选郎君的份晚上只是任人选而已。万一……想到倘是一耄耄老者选中自己俟那时却该怎生是好?与此同时莫名的感到一阵骇怕。浑身如玉的肌肤宛似起了无数鸡皮疙瘩。一个劲地暗道自己不会这样倒霉的。对决计不会这样倒霉的。如是安慰了自己数遍。心旌渐趋平稳。但思起晚上即将和一位从未共过话谈过心的陌生男子同床共枕且把自己这保留了十八年的清白之身悉数付于便觉心儿惶惶忐忑不定。

唤了小旦帮她取过琵琶然后命她出去跟着一人继续独坐窗边。怀里抱着冰冷的物事脑海里不自禁地忆起那张俊美无俦的容颜。剑眉星目志气英爽谈吐不凡温文尔雅。如此轩昂男子世间无双。

自己尽管自负绝色但在他面前依旧有自惭形秽的感觉。特别是那个月朗星稀的明空之夜他与一位仙子似的美女眸眸凝望柔情缱绻。在那时自己便如倾身冷雨浑身冰透。他的目光里完全没有自己即便自己的妙心凡谛可以迷得住天下任何男子但在那天神般的男人面前竟无半点效用。

她知道自己与他的身份地位委实差距太远。一个是九霄之上入阁登坛;自己却似路边芬芳尽管摇曳生香也仅限踏歌而过纵然徘徊依恋终究枉然。

念及此眸光盈盈泪水潋滟手弹琵琶低吟唱:“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着相思曲弦肠寸寸断……”闻音思怀更是伤心怅然。

外人看来一位绝美女子日日周旋于华堂绮筵与灯红酒绿之中受到万千达官要人的追捧着该觉得荣光已极。但是谁又知道她内心深处的落寞与凄苦与现实生活却有着霄壤之别。繁华喧嚣的背后隐藏着感情世界的一片空白。无论是作为青倌人的红妓还是大周的密谍探子既为女儿身又何尝没梦想过她的情、她的爱?

她甚至幻想过自己拥有一个牵肠挂心的情郎只因战乱而天各一方;情郎出征未归自己则独守空闺等待着他的蓦然归来。然而她也知道事实上的身世飘零迎张送魏让自己不能象一个寻常女子一样守着一个体已知心的丈夫甚至连做一个等待离夫归来的怨妇资格也没有;于是她只能用自己的无瑕情思和优美诗句编织一个个凄美酸楚的情梦来麻醉自己。

她曾把自己想作孤高的青竹与先秦狂贤一起酩酊大醉;也曾化作滔滔湘江水与娥皇、女英同悲呼;既然现实中的万丈红尘留不住一颗千疮百孔的高傲心灵惟以一腔幽怨寄托于苍茫的远古。可惜她毕竟有血有肉更有着细腻情感尽管深切渴望真正属于自己的一份真爱。

不过内心深处却知道麻醉皆是假醒来一场空。

想到自己也曾是官宦之后若非父亲朝中失势最终郁郁而死现在又何尝不能承欢膝下?更可恶的是族中叔父见自家孤儿寡母竟趁机夺取田产把自己与母亲一并赶出家园。母亲既疼夫逝又怜惜女儿从此无依无靠流离途中也是一病不起。临逝前唤自己到京城寻找父亲昔年好友。孰料那好友表面收养自己背底里竟是看中自己姿色。为保清白深夜逃出最后恰被大周的密谍机构收留。

又想起自己在密谍机构总部学习的时候为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躯不知与多少起色心的狰狞头目争斗过?有时甚而以死相抗。最终由于自己的优异表现再者任务是到万花搂当青倌人于是终于守住了自己的清白。不想以往自己誓死抗争的宝贵如今却要一手毁去。

想到这里不觉涕零泪下尽湿罗裳。

要说她为何会答允老鸨被人梳拢说来着实无奈。要知当日她离开长安走得匆忙许多贵重财物根本不能一并带走只是带了些金银细软之物。回到汴梁后原以为密谍机构会收留自己等人至不济也须打赏些东西。殊不知当他们一行人到了总部后竟现已然人去楼空。

至那会他们明白了自己一行人其实已经被大周官方抛弃了。所以他们也就再未去找过任何一个衙门当晚便宿在了客栈。一行人总计几十余整日价光出不进的岁月即便金山银山也难抵挡得住。何况胜施当日不过携些细软等物。无几何大伙便现身上均已囊中告涩。

无奈余胜施想起了寻欢阁。因以前在万花楼当头牌时与寻欢阁的老鸨五姐颇有交情。此刻落难也只有想到她了。那老鸨见胜施姑娘主动要来寻欢阁那还有不愿之理。当天便挂出了胜施的牌子。由于胜施为了让她答允留下所有人便把自己的窘境一五一十的全盘抖出。

那料想五姐着实精明。表面上嚎天喊地为胜施打抱不平。私底下为了留住这棵摇钱树她是千方百计运施起所有的人际脉络以赶尽杀绝之策让胜施的众多手下成了一大梆子吃白饭的废物。三十余位四肢健全身体强悍的男子汉在偌大的汴梁城里兜兜转转硬是找不到一家愿意收留他们工作的所在。即便有那位老板前一刻答允了但等他们正式去时无一不是陡然变卦。

如此一来胜施自然不忍跟着自己多年的手下挨饿受冻便只得服软听从五姐建议随一位权高位重之人或是家财万贯之辈从良。凭胜施的精明其实也知道里面必有蹊跷却从未想到过一切均是五姐在作祟。相反她对五姐能及时收留大伙倒是心存感激。

其实胜施在走投无路下也想过要不要寻上震北王府请那人襄助一二。可是与生俱来的倔强令她抛弃了这个念头。而且自听闻那人在大江上逼死南唐兵马大都督李世昌后便始终杳无音讯。固然前次他的几位红颜知己回府也未曾跟随。想必他也有许多大事要忙。自己这些为生计奔波的琐事又何必去烦扰他?

思忖间未时悄悄来临。

小旦入房静候一旁。

胜施放落琵琶深知决定自己命运的一刻即将到来。

房中小旦点起了兰花熏香浴桶里撒上了兰花瓣。修长优美纤浓合度的雪白娇躯缓缓浸入兰汤之中。小旦在旁又不断地添水撒花。待到申时胜施净身抹上特制的香兰液穿上红色的大喜衣。绾起盘绕的云髻插一枚金翅步摇。通体乃金丝织成凤凰翱翔其间整个凤形与云纹皆用细如丝的金丝垒就。要知青倌人的梳拢与寻常女子出嫁除名分之外余者皆同。故此平时不能偭规越矩凤形步摇也能装饰起来。

那步摇做工极为精美垂下之金珠恰在胜施的额间星形华胜。如此一装扮适才那自怜伊戚的憔悴佳人顿时面貌全改。黛眉凤目粉面桃腮高贵之中尽显光艳照人。

待她诸般状容一一完就户外梆子响起已至酉时。此刻淡月东升落霞一片。寻欢阁外摊贩栉比行人熙攘;而阁内姑娘的欢笑声、低吟声也是此起彼伏。

小旦用羡慕地眼神望着胜施道:“小姐你真漂亮。”

胜施一笑无语。心下却对顷刻后的梳拢大会感到意惶神恐。记忆里在万花楼的数年生涯几不知办过多少文会做过多少次的都知(等同司仪)但思来想去总没今朝这梳拢大会来得教人生忧兴怕。深深吸了口气心旌稍稳继而佩上香囊。

手指抚过柔滑的喜衣更是思潮澎湃。这件喜衣是她那会在万花楼闲极无聊时亲手缝制。记得当时自己是以一种愉悦的心情一针一线仔仔细细。即便猝离长安多少金银不及携带但此件喜衣却不曾忘怀。“唉……”思及此唏嘘无限悠悠地道:“小旦咱们去吧。”

话音甫落门外传来五姐兴奋的声音:“胜姑娘吉时到了你好了没有?”

“嗯!”胜施轻应一声。

“吱呀”门被推开五姐进房浑身上下光鲜亮耀就像她要出嫁似的。不是小石头有过一面之缘的五姐又是谁人?前脚刚跨进门槛便见她笑得肥肉直抖地道:“胜姑娘你今儿个好大面子。知道么今晚这梳拢大会都有谁来了?”

胜施毫无兴趣晓得淡淡地道:“谁呀?”

老鸨嘿嘿笑着道:“姐先不告诉你等你到了那便知道了。”忽见胜施的喜衣极有特色又不禁啧啧赞道:“胜姑娘平日你就已是国色天香今儿穿上这件喜衣怕是仙女也不及你了。”

胜施摇头一笑不置可否。边上小旦忍不住了央声道:“五姐今儿是我家小姐大喜的日子你怎还瞒瞒藏藏的?”

五姐道:“好姐先为你们透露一个。那人啊曾是我大周的第一风流才子;如今啊又是我大周万千百姓的保护神。他生得是貌若潘安家世之显赫除当今皇上外再无人与他相比……”

自五姐说出大周第一风流才子之后她所说的任何话语胜施半字都没入耳。脑子里“嗡嗡”地响腾一片。娇躯颤抖里不禁寻思他来了他终于来了……他来干什么?是为我梳拢么?还是纯粹过来凑凑热闹?一时间七上八下连自己如何到了**台都不晓得。

小石头郁闷地被王彦昌三人拖到了寻欢阁。之前遇到他们尚是清晨怎料想先是被带到了国学院说要找那小姑娘理论一番。去之后现小姑娘早走。跟着便说要到寻欢阁。行到一半路程王彦昌拍股惊醒嚷道:“时辰尚早去的话姑娘多半尚在休寝。”于是便又兜兜转转地去了附近的王府见到了礼部侍郎王彦俊。

此番王彦俊的待人态度可谓一个大转变与先前那傲慢少礼咄咄逼人之势当真是天差地远。不仅大开中门更且亲自相迎。两边家丁排得犹如检阅似的整齐。一见小石头毕恭毕敬。不过此人毕竟是礼部要人家族又长期掌控外交私底诚有谄媚之意思然外表上依旧神意自若春风和气半点看不出低声下气之势。

这一点小石头倒是暗暗钦佩。瞧在王彦昌面上他也不好拒人千里何况与王彦俊本无大的冤仇。当下也是善气迎人。摆出一副事过情迁直当行若无事的蔼然之态。王彦俊暗暗观察心中窃喜举止间便愈温良恭谨。

在门外笑暄片刻众人进府品茗。

饮茶之刻小石头才知王、邴、项三家原已结成同盟。共抗实力雄厚的刘庞两家。至于自己一来名声显赫在外威震神州;二来手掌百万雄师麾下更是强将如云。作为文官体系的他们自没眼红之理且有拉拢之意。紧要的是这段时日仁秀帝性情大变每每朝会必夸扬一番震北王的卓越功勋。

在他们看来帝皇赞臣一般均是深为忌惮方会如此。但仁秀帝此举却并不相同。一来凭众百官的丰富阅历仁秀帝朝上慨谈漏*点四扬不像作假句句皆出由衷;二来仁秀帝自秦回转便疏于朝事根本没有以前那种奋图志意气飞扬的雄主之势。

不但如此古怪的是连皇后寝宫也未曾再踏一步只是终日迷恋长生之术。谅来秦国一战对其打击之大已彻底击溃他的一统之心和帝皇之气。如今的仁秀帝在百官心中不过是坐在龙椅上的废物而已。以后左右大周局势的惟有六司座和手控百万大军的震北王。

可惜的是仁秀帝现下颓废至斯明明晓得六司座皆亡数月来竟未有再立之意。百官上奏多次批复均是待震北王回来再议。由此可知在百官心里以后的自己不定就是大周的摄政王。念及于此他们三家暂结同盟意图向自己表示效忠之心。目下前有小怨的王彦俊先俯认错而今再看自己毫无追究之意。想必他们定是喜在心头兴奋不已。

小石头通过几人的谈话渐渐拟出了时下百官的心态以及王、邴、项三家的来意。与此同时他也暗暗盘算。仁秀帝早晚是要废的。眼前百官还不知道宫中的仁秀帝早已换了别人。惟有趁其时战决方能不泄其秘。而且若想兴复截教单靠武力也不行终须有文人之笔为之渲染夸赞方可美名传扬。

大周的五大世家均是文官体系更有上百年的历史在大周国内也是深根盘扎枝叶繁茂。想要剪除谈何容易?既然难除不妨结之同盟甚而收为臂助岂不大好?

不过他诚有此念但毕竟欠缺果断又少独谋大事现代民主意识又深植脑海。心想此事务须寻大伙共同商榷。于是他也未当场应允只表示既与王彦昌等几人成了朋友。那么做朋友的两勒插刀着实算不得什么。此话一说王、邴、项等几人尽管未得确切答复但也欢喜不禁。接着自是宴席大摆直喝得酒酣耳热。

吃吃喝喝言笑晏晏本就不觉时长;何况王氏兄弟一觞一问其间又极尽劝酒之能事。待席撤去望望天光小石头大愕竟已将至酉时。想起戌时一至蚀阴便将替自己主宰这副肉身顿时心慌意恐。当下便想借故归府。

怎料邴占元一句话顿让他伫足不去。他道:“赵兄今晚可是小弟为胜施姑娘梳拢之夜你若不去捧场未免不够意思。”你道他为何挽留小石头实在是生怕那小姑娘突然再次杀至到时万一在众目睽睽下被人逐将出去那邴家的面子算是被自己彻底丢光了。故此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极力留住小石头期望这位能挡百万军的大周第一勇士可以为自己今晚的花烛夜保驾护航。

只是他万没想及小石头的最终目的实为解救胜施而来。何曾想过要做这帮凶?

正文第196章**语韵

一行四人离开王家再次来到大楚馆。这会虽还未至酉时但此处风趣已与它处不同。户户家家帘儿低垂笑语喧阗门儿里更是萧管嗷嘈靡音绕耳。进入寻欢阁老鸨五姐兴致昂昂地迎将出来。瞅见少东家身旁尚跟着如今红透半边天的震北王爷顿时欣喜若狂。要知小石头尽管只来过一次然做这一行的人眼光何等犀利别说仅只数月纵然数年之后定也记得住这位风流潇洒的英武王爷。

有俗词说得好:“年少争夸风月场中波浪偏多。有钱无貌意难和有貌无钱亦不可。就是有钱有貌还须着意揣摩。知情识趣俏哥哥此道谁人赛我?”

风月场中的紧要之论便是“妓爱俏鸨爱钞”。若人人均像小石头这样既有雍容的风度又有着世人难及的权位自然是上下和睦做得烟花寨内的大王鸳鸯会上的盟主。特别是小石头这般人儿原就是世间奇男子做得了文行得了武到这寻欢阁来好比那鱼儿入水谁家女子不喜铁定是脑子不好。

五姐兴奋之余那是足蹈手舞乐不可支。逢着姑娘便道今儿个连文武双全的震北王爷也来了当真是阁里生出金蛋来教人又惊又喜如获至珍。姑娘们听了也是喜跃抃舞。赵王爷的盖世英名方今天下有谁不知?世上女子谁又不想嫁个才气无双傲视天下的伟男子。

有私下想若缘分来了不定王爷一眼便相上我;也有颇具自明的寻思着固然服侍不了王爷能远远地看上一眼却也趁心如意。他日与人一说定是有头有脸十人九羡。囿于此念凡小石头所经之处眼目望去尽是红飞翠舞媚生姿千娇百态情无歇。

花信年华者故作翠消红减楚楚可怜;时而滴粉搓酥步步莲花;及笄豆蔻者明眸善睐袅袅娜娜;不时的花枝乱颤妩媚横波。其时寻欢阁的乐工们竟也分外卖力只闻鼓乐齐鸣急拍繁弦一派笙歌鼎沸。乐声趋急姑娘们载歌载舞撒娇撒痴作出各种曼妙的姿态。

只见得蛾眉螓此起彼伏;风鬟雾鬓各尽其美;无论是丰肌抑是秀骨仅凭自身一片慧巧有演粉妆玉琢者也有扮德容兼备者。只是万紫千红里隐见乳浪**直教人晕晕乎乎昏头昏脑仿佛天旋地转起来。如此盛况在寻欢阁来说可谓空前许也绝后。

王彦昌哈哈大笑道:“赵兄你这一来当真是抢尽了咱们的风头。”

“何解?”小石头颇感诧异。说话间又是避让了几位女子的痴缠。

王彦昌手一伸大有指点江山之势道:“君不见这些红粉个个在南户窥郎贪爱盼怜么!”

小石头微窘道:“王兄说笑了。”

邴占元不甘寂寞笑道:“似赵兄这般昂藏七尺英武不羁又生如傅粉何郎的俊雅人物别说此处*女子固是名门闺秀争风吃醋怕也大有人在。”他被杜雍诊治之后又经小石头妙手再施此刻脸形恢复得极好。不然还真没颜前来这寻欢阁。

小石头摇手道:“赵某生来愚鲁如此香艳事体还是三位仁兄来得精通。”

邴占元道:“赵兄此言差矣。你少年英雄立下赫赫之功;如今又是飞龙乘云圣眷正隆。依你如此花攒锦簇之时若不及时行乐岂不负大好韶华?况人生如白驹过隙不趁时风流自寻欢乐未免老大徒伤。”

除小石头外另二人呵呵大笑频频颔。

王彦昌道:“小弟明白赵兄是惜玉怜香之人时下坐怀不乱不过是怕寻此闲花野草惹闹了我家表姊留兰郡主罢了。赵兄小弟说得可否属实?”

他三人初见小石头慑于威名之下倒还颇有艰涩;说话也是望风希旨承顺人意;此时鼓助兴致欢歌笑舞渐渐地竟是谑浪笑傲绝无禁忌。而且王彦昌如此急于撺掇小石头放纵风流无非为了这与王家产业休戚相关的寻欢阁。一旦小石头在此留夜或是留下什么笔墨寻欢阁的声名定能再跃一个层次。囿此私心之余他是呶呶不倦有的放矢与平日的罕言寡语截然相异。

小石头一怔没想他蓦然提起刘茵。说也巧他正思索如何遣辞措意突见一月牙门赫现眼前。立道:“王兄**台可由此处入?”

王彦昌点点头情知他是闪烁其辞刻意不谈风月之事。但想既已至此又何尝由得了你?想到这神怿气愉却无半分灰心丧气。而姑娘们瞧他们目不瞥视迳自入月牙门枉费了自己的大好表演不禁燕妒莺惭大生不平。

出了月牙门穿过松柏浓荫再绕过数座假山一条林间石径赫然眼前。沿路再往前不须臾但见花遮柳护之下一间美仑美奂的高耸大厅座落其间。周遭鸟雀啁啾气氛寂然然厅内却丝管钟鸣喧哗一片。回四顾楼宇层出不穷飞檐出甍富丽堂皇独有此处雅中有致分外清幽。

四人走入大厅内冠盖如云人山人海今日这会多半满城贵公子尽会一堂。俏丽的侍女仿佛蝴蝶穿花手中或托果品或捧酒壶在这些达官贵人之间缭来绕去。前中央有座齐腰高的平台除前后有两排阶梯外四面皆饰以檀木雕栏。平台前尚摆着一对赤金的龙凤鼎炉炉内香烟袅袅淡淡缕缕。小石头寻思顷刻后的助兴节目估计就在此台展开。

再环顾左右现整座大厅看似简约其实布置得极为奢华。无数精美宫灯闪烁熠熠照得大厅任一处角落均是亮如白昼。两边又各设不少席位矮凳矮几皆为八宝竹雕琢更显古朴庄幽。几上陈八色江南细点俱盛白磁碟中。有松子糖、小胡桃糕、核桃片、玫瑰糕、糖杏仁、绿豆糕、百合酥、桂花蜜饯杨梅细巧异常别有韵味。另又置一壶一觥一箸虽非象箸玉杯金酒壶却也尽为银作色。

小石头暗自咂舌心道这寻欢阁果然奢侈异常人说富贵王侯家然拿自己的拙政园与它一比简直天壤地别。

这当口厅内的文人及贵公子也现了他们。有些人虽不识小石头但王彦昌与邴占元二人即便化成灰他们也认得清楚。至于项猛性喜习武此种烟花地倒是罕至故而除了国学院的同窗外余者大多不晓。固是如此在场人念及王、禀两家的财势声望对稍后的梳拢大会不禁失了大半信心。尤其大会之前邴占元已到处宣扬今夜是势在必得。眼见他终于现身大伙均忖这小子倒没说大话。

突然“啪”的一声。有人倏然上前拍了下王彦昌肩膀。跟着邴占元“哎哟”一声竟教人狠狠敲了记毛栗。邴占元气极回头看眼前站着两位年轻士子。

一位着白裳面白如玉唇如朱漆生得是潇洒倜傥正笑吟吟地望王彦昌。另一位穿着青袍士衫秀颜沉肃轩眉高扬却气势汹汹地瞪着自己。

邴占元最气这人明明打了自己不但不气怯反而理直气壮的样子。

不过两士子看来陌生但隐又面熟邴占元不敢造次抚着头对那青袍士子道:“兄台这玩笑未免开大了!本公子可不认识你。”

青袍士子娇哼一声撇头不睬。

此人明明英气飒爽偏作出一副小女子态邴占元毛骨悚然寒意彻肌。暗道这家伙多半有别癖还是不要多罗嗦得好。正琢磨着要否就当被疯狗白咬了一口。另边厢的王彦昌对那笑吟吟的白衫士子端详半天忽然呢呢嚅嚅道:“表……表姐你、你是表姐?”

大伙闻言一怔仔细打量原来这白衫士子竟是留兰郡主刘茵装扮而成。

汴梁城里小石头最忌惮的就是刘茵。一来二人有婚约在身尽管自己老大不愿然毕竟现实已成;二来前次在禁宫不小心看到她的沐浴如今想起依旧大觉惭愧。总之一句话他实在不晓得该怎生面对刘茵?或如何与她相处?

与此同时刘茵幽怨地瞥他一眼旋以众人不察之笑靥陡开笑眯眯地盯着王彦昌道:“彦昌表弟看来你在国学院里是没被教训够否则怎么还敢到这来?”说着美眸横睐瞥了小石头一下又道:“也或许认为有人在背后撑腰所以胆子便大了起来是不是啊?”

要说这王彦昌平日挥洒自如气度恢弘但一遇及刘茵宛若耗子见猫什么气势、什么风度尽皆抛至九霄云外。吃吃地道:“表、表姐咱们、咱们不是……就是来看看么!看看……对看看……你们说是不是?”说到后头急中生智连忙拉着大伙一同帮着顶杠。

“嗯!是看看!”项猛点头道。他的确是陪着来看看。此言毫无虚妄。

邴占元脸涎颜谑地道:“对、对、对咱们均是陪着赵兄……”他知道赵刘两家的婚约这时节便试图扯进小石头好让刘茵心生忌惮。由于青袍士子是刘茵的同伴尽管不知是何身份但已不敢有丝毫追究之意。直想尽敷衍掉刘茵盼她万不要干扰自己待会的“洞房花烛夜”。

没等他说完小石头一听目瞪口呆心想好呀你想梳拢人家却拖人下水把我扯将进来。他本就觉得愧疚于刘茵此刻更不想让她气恼。抢在邴占元之前道:“我是邴兄拉来得其实本不想来。”

邴占元脸都急白了。“我、我、我……”期期艾艾吞吞吐吐压根组织不起适当的语言。

“哼男人均没一个是好东西。”青袍士子蓦然斥道。此言说得较响附近几个文人及公子均向这里看来。小石头等也讶皆思你说男人不是好东西莫非你自己不是?寻思间朝他细睨。

青袍士子恼火道:“看什么?没见过女人啊?一群色狼。”

大伙皆晕没想此人也是女子装扮。蓦然项猛大吼一声:“好呀原来是你。”跟着邴占元颤抖手指又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怎么是你?”不多刻想起此处人多嘴杂怎好把内心惊惧表现出来。急忙正容肃声。不过须臾间的变色却早把他的怯意显示得淋漓尽致。

青袍士子道:“怎么?就许你们来?我便来不得?”说话时手叉腰柳眉倒竖另一手指几乎点到邴占元的额上全然是泼悍之妇样。邴占元脱口道:“来得来得……”话甫出口省起自己这般模样未免显得怯懦。当即深吸一气仰头责问道:“你个婆娘早上拿咱们一顿好打……”

青袍姑娘瞪他一眼。邴占元心下无由的一颤。色厉内荏下先前之话再无胆继续。这时节小石头终于明白眼前这位英气秀异的西贝货居然便是白日以一敌三的那位女子。只是暗暗奇怪此女子好像从未见过何以面容微熟?

王彦昌何尝想及痛揍自己三人的小妮子竟与表姐刘茵熟识。且看二人肩撞肩踵并踵显然交情极好。想起刘茵适才的调侃脑子里灵光一闪尴尬地道:“表姐看来早晨之事皆你背后主使。”

刘茵先是噗嗤一笑随后一本正经道:“你们啊真真气煞我了。我在皇姐那里得知这位胜施姑娘以前可是我大周暗伏长安的密探。前番为了救圣上脱困方是曝露身份无奈回转故国。你们这梆纨绔非但不予以同情更而妄图玩弄人家。还把人家当货物般卖来买去。你们说如此行为是否算得残害忠良?难道你们一个个均想做那逼良为娼的奸佞么?”

“我……”王彦昌想要辩白急切间遇着刘茵一番正气之言竟只口碍舌滞。俊脸涨得通红那里说得出半句?

青袍女子横他一眼又看看小石头等人嘀咕道:“四个人魑魅魍魉蛇鼠一窝连**也是上下齐手猫鼠同乳。真够卑鄙的!”

大伙怔然孰想这小女子骂起人来恁得恶毒。

“小敏……”刘茵喊她道似怪她把小石头一起骂将进去了。

项猛气得嘴都结巴了吃吃地道:“姑、姑娘……休要赤口白舌恶语伤人。”

那叫小敏的姑娘重哼一声叱道:“胜施姑娘破家为国一心为君保社稷、安天下数年来忍受屈辱藏身敌国其功甚于领兵大将。而你们呢?荒淫无道亵虐娼优。被人擿穿了又在那假仁假意瞧着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家伙简直教人指。”

项猛一时无言想想自己来此虽无有狎心但毕竟是为捧场。且胜施的遭遇自己也明了于心不过为了家族利益故作不知而已。念及此颇为惭颜。

小敏见及又道:“幸而你还算有知耻之心否则早上那胳膊怕是白拗了。”

小石头这会猛然省悟那叫小敏的女子居然便是当日在禁宫中偷袭自己一刀的青衣女子。想到这里又思无怪项猛三人联手也不敌她。那会我便觉此女的功力半点不下于宗贲依此实力别说三人固然三十人怕也结果相若。不过他也暗自头疼。要知那日曾与青衣女子照过一面琢磨着此女万万不要认出自己。就算认出也求神拜佛的希望千万不要当着刘茵的面说将出来。不然今日当真是衰到家了。

心虚意惶之余不由挪后一步悄自隐在项猛身后。

其时刘茵尚在絮叨不休不断指责着王彦昌。说什么逞性妄为又说什么辱门败户。不过她表面说得是一人实际眸子流盼函盖四个。邴占元几人既不敢顶嘴又无法脱身只得低着在那一个劲的唯唯诺诺。如此半晌好不易待刘茵说累。

王彦昌拭把虚汗赔笑道:“表姐你与表姐夫好久不见咱们不打扰你了。”说着侧身让开又一把拖开项猛。

刘茵闻言羞赧嗔道:“你胡诌乱道什么?”

王彦昌故作稀罕之色道:“表姐这可是当今圣上定的亲事想必你不会反对吧?”话音甫落见刘茵已有恼羞之态。急忙一拽邴占元和项猛便想溜之大吉。不料前步刚跨小敏身子一晃挡在面前横眉瞪目道:“干吗去?”

王彦昌那想这姑娘恁地爱多管闲事。正措词思意项猛却是刚直脾性激忿填膺道:“小姑娘你什么身份?咱们的事何须你来罗嗦?”

小敏也是蛮横惯了得听他口吻恶劣火气更盛大声道:“你管我什么身份?反正我武功高你们的事今日我管定了。”

话说到这里项猛词穷念及自己确实奈何不了她。不过肚内却是火冒三丈。想自己平生何时被人诘责如是?而且对方还是一位名不经传的小姑娘。此刻他也不管小敏到底与刘茵是何关系?总之一口怨气教他愤懑难当。哇哇大叫道:“臭丫头气死我了。”说着挺胸凸肚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小敏也不示弱抢身上前昂着头喝道:“你敢骂我臭丫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项猛道:“难道你打死我不成?”

他前番倒是大有气概可这一句未免气怯不过。小石头哑然失笑。

“莫非我不敢么?”小敏回道。

说话时一方柳眉剔竖一方怒目切齿;男的捋袖女的揎拳。

眼看他们越吵越凶且有动手的趋势。

大伙不禁着急。刘茵道:“小敏住手住手……”跟着王彦昌等二人也叫项猛住手。

这时节厅里的其余人却是指指点点大看笑话。

小石头上前慢条斯理道:“项兄和个姑娘家有甚争的?”

项猛惊醒扬眉瞬目间方知厅内人俱围了上来。又见小敏依旧盱衡厉色心下一阵气恼。即道:“夫子说过世上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此言果不欺人。”又道:“罢了看你是个女儿身今日饶你一遭。不然定予你些厉害瞧瞧。”

这话显是他下台阶用的。怎料小敏也是爽落人且世事少谙自问从没被人这么训斥过。竟不给他退场的余地。嚷道:“喂到底谁饶谁啊?是不是皮又痒了?还是那胳膊接得不好待我再打折了它。”

项猛气得咆哮如雷得了小石头提点原想以忍为阍就此揭过这梁子。可小敏的一番话简直逼他走投无路。若再不出手斗过只怕明日汴梁城的所有贵胄公子皆会笑谈项家的大公子在寻欢阁被个小姑娘奚落得哑口无言。方想不顾一切冲将上去。身势堪动后头被人一拽。回头斜睨却是小石头。

见王爷终肯出面深知今朝决计无虞了。他心下笃定又装做忿忿不平之态道:“赵兄莫要拉。看我如何教训这臭丫头。”

小石头一笑知他是死要面子实质心里巴不得有人劝架。倘若自己当真后撤许他也跟着下来了。便道:“项兄今日是寻欢阁的梳拢大会可非是什么比武大会。若你们斗将起来损坏东西倒是小事万一搞砸王兄的寻欢阁。瞧你怎生向他交代。”

这话一说王彦昌省起忙道:“不错不错你们即便要斗也万不能在此。”他被刘茵好一顿训斥心绪慌乱里竟几乎忘记自己是这里的少东家。

项猛点头道:“赵兄说得是幸喜你及时点醒。否则差点坏了王兄的大事。”

三人那在自演自导直望消弭纠纷。小敏却并不买帐气鼓鼓道:“分明自己怕死还故意寻些理由出来。算了此番就饶你一遭了。”项猛直做未闻。心道好不易由赵兄出面若再忍不住气只怕项家的颜面今日要被我交代在这里。

吵吵嚷嚷里忽然鼓乐四起编钟鸣响。众人闻声便知胜施姑娘即将出场。这些贵公子今夜大多冲着胜施而来。既然正主要出自没心思再看他们。当即轰然散开。

项猛大喘一气朝小敏看看却见她回瞪一眼。与此同时乐声渐洪六位霓裳少女款款走上平台迅即翩翩起舞。

抬手举足移步换影无不美绝。

台下公子们拍手喝彩大肆叫好。

这时节小石头悄悄向刘茵看去。他眼目见及旁人霓裳舞脑海里却无由地想起她当日所跳的惜离楚舞。不想刘茵也正朝他看来。两人目光相对均感一愣随即耳根微热各自避开。

台上几女舞了片刻老鸨五姐忽然走上台去。见她上来舞伎散开以落英缤纷式而终场。

五姐笑眯眯地看着下面在其眼里下面这些人可都是她的大金主。她道:“诸位公子今儿是本阁胜施姑娘的梳拢大会。五姐我也不多话反正规矩照旧公子们也都知道的。只是请诸位记住出价高者得这是毋庸置疑的事。万不要伤了和气。”说着轻拍一掌。

只闻繁弦复起丝管清鸣。

适才那献舞的六位舞伎簇拥着一位身着大红喜衣的绝美女子缓步行出。

正文第197章烟波聚依

小石头急忙瞪目凝视来者果然便是胜施。宽大的喜衣遮住了她的削肩细腰那长挑的身材却因一身喜红显得愈修长。六位着白裳的舞伎拥着她拾阶上台袅袅娜娜不尽轻巧就如一朵娇艳欲滴的火中红莲冉冉上升。神驰魂荡里大伙根本不知她是如何丰姿绰约地站到平台中央的?

囿是梳拢拍价今儿胜施并未像初次在万花楼一般以纱蒙面而很是大方地站在那里任人品赏。只见她桃腮粉脸云髻高耸凤形步摇在她额间轻轻颤晃泛现丝丝金芒衬得那张姣好的美颜越妩媚动人光艳可鉴。

大红喜衣通体绕身显得庄严肃穆;广袖齐胸婀娜多姿凸现清雅飘逸;下摆紧箍然叠叠皱皱中又有无数精致流苏沿衣而垂散溢华彩风流。似这般明艳亮丽又精美别致的喜衣诸人均是次得见。尤其她周身缀以闪亮的明珠身后曳着薄雾般的裙裾堪堪沐浴后的自然体香又自隐隐散闻此幽兰馨香直教人疑似仙子下凡。

台下人垂涎欲滴者有之啧啧赞赏者亦有之。但无论心思邪正怜香惜玉之思却是无不皆若。

五姐很是满意台下这些大金主的反应。笑兮兮地再次登台道:“诸位胜姑娘业已上台你们大伙也均看见了。是不是国色天香我见犹怜啊?”

众人轰然喝好彩声热烈。

此时胜施美眸顾盼也正扫视台下众人。适才听闻小石头也到**台。虽未有盼他是来拯救自己的心思但下意识的却具一种亟盼之绪。一眼瞧见俊逸拔犹如鹤立鸡群的他。靥上不觉露出一丝微笑。不过顷刻笑容凝敛又是哀怨又是凄楚。因为她见到邴占元等几人均紧紧地站在他身旁。

邴占元是汴梁城里有名的欢场公子先前也是他强烈要求为胜施这位大红大紫名扬神州的青倌人开苞。眼前小石头既和邴占元一起怕也纯粹是来凑凑热闹而已。想到这里不禁娇躯瑟抖又是伤心又是感怀。

寻思间只听五姐对台下道:“按老规矩姑娘在被梳拢前均要演一段拿手的绝活给大伙瞧瞧。自然胜姑娘也不例外。不过胜姑娘实在多才多艺我得问问她。呵呵……”

五姐回头刚想说话。胜施道:“五姐我演一段自编舞。”五姐一愣要知先前早已说好胜施是演奏一段异域的琵琶曲不想竟是临场突改。幸而她经验老到不过怔了须臾即笑着拍手对台下人道:“诸位胜姑娘要载歌且舞你们当真有眼福了。”

台下诸公子和文人抚手喝彩甚而有人撮唇唱吼。

这时一人越众而出大声吟道:“星月照金水婵娟意迟迟。把酒江月酹青娥盛妆来。明眸辉黠烁笑看痴人惊。牡菊竞异彩千古辉今情。”待他摇头晃脑的唱罢。众人又是彩声一片。此诗虽不文高却亦意雅。短短数句便把时、景、人及胜施故意挑人胃口之后又以美色迷得大伙晕头晕脑的种种交代得清清楚楚。最后更以结句点出了此场盛会足以光辉千古。

世间孰不好名?欢场公子们怕是尤甚三分。

赞扬声里小石头诧惑地现此人竟是当日在王家烧尾宴上痴缠刘茵的那位青年公子。

也不知出于何故他下意识向刘茵看去。只见她俏笑盼兮眸清神朗直与小敏低头细语似无任何忿意。而且这刘茵也怪异照理小敏生得英姿飒爽换男装的话该比她酷似才对。殊不知拿二人暗中一较小敏时而撅嘴时而蹙眉女儿之样不时的流露;相反刘茵本是闺中翘秀又温婉可人如今偏是举止潇洒笑谈自若全然是个风流书生之态。

心道约莫她时常乔扮次数一多便得心应手了。

忖思间五姐下台命侍女们引大伙入座。由于小石头等几人的身份不凡被安排在了一处既无立柱挡眼又在七盏宫灯之下更是台下台上的目光焦点实可谓百川纳海的前排位。而且五姐眼光忒毒尽管没认出刘茵更不识小敏但见及二人均为女儿身且与小石头熟矜也一并安排在了一起。

落座时邴占元轻声嘀咕道:“这庞家的小子着实可恶生得油头粉面不说还在赵兄面前卖弄风流。当真气煞人也。”王彦昌与项猛尽皆附和之。

小石头一怔坐于凳上淡笑道:“那位庞公子诗做得甚好我多有不及。何堪邴兄谬誉?”

邴占元道:“哎……赵兄论武百万军中轻取敌;说到文操翰成章字字珠玑大周有谁不知?那满腹草包者安能与赵兄比?”

被他夸誉如是小石头暗自汗颜遂也无语。心道此种事多说无益。说不好反被人疑作假虚伪。

“哼!”小敏不服地道:“百万军中轻取敌?吹甚法螺?说文我不知道但要在我面前说武先试过我的蔽日刀再说。”

小石头愕然寻思她是不是认出自己了否则为何总与自己过不去?像如此骄横蛮纵又不可理喻的女子他实在有处之头疼之感。何况他心下又一个劲地担心那戌时。

若非念及此趟梳拢大会全汴梁的贵公子和文人来了十之**他早硬闯而来抢了胜施便走。琢磨着截教即将重现世间自己也将暂代司马家掌控天下倘若今儿硬抢胜施纵然没有猥亵之心但在文人的口诛笔伐下怕是要丑声远播臭不可当从此污名狼籍四方唾弃。

爱惜羽毛之下他才不得不强忍不适与人虚应其事只盼拍价早些开始。俟时自己抛个天价出来一举震倒多人随后堂而皇之带胜施离开寻欢阁为她安身置业也好让她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不用再为了生计而抛头露面的出卖肉身。以上这些便是他私下为胜施的将来所做的绸缪只是世事难料天下间难有遂人所愿之运。

听见小敏口气恁大项猛反唇相稽道:“小姑娘有些片长末技便这么喜欢蠡酌管窥说些狼烟大话。教我等笑死了。”闻着滑稽邴占元与王彦昌均忍俊不禁。

小敏霍然起身指着项猛道:“片长末技?哼片长末技便让你折了胳膊若再强些你还有命在么?”

项猛气得脸作紫膛一时愕然以对。

王彦昌笑道:“小敏姑娘的刀法姿势美妙灵巧多变;行云流水处倏如掣电星芒我等三人均是佩服至极。”此时小敏乐得开怀眼睛眉毛都笑得凑一起。可惜王彦昌话锋一转道:“不过依姑娘的繁巧刀法倘与一位刀法大家相比你这以快捷绝伦而取胜的刀法无疑落了下乘显得浮而不实。”

“胡说!”小敏大声斥责。引得在旁众人以目望来。她急切间声调尖利早忘了压低嗓音。这间大厅里皆是留香的风流人物一闻便知原来那青袍矮个的书生竟是一雌儿。再看她修眉凤目面如粉玉倘做女装势又一美女。有人曲意歪想王彦昌与邴占元莫非想玩双星伴月故在胜姑娘的梳拢会上尚携一女来此。

不提众人邪思这会厅内人纷纷杂杂地大半落座停当。

与此同时磬、萧、筝、笛轻轻奏起散序玲玲落落的音调虽然稀寥但用击、擫、弹、吹各种技巧却让乐曲逦迤而绵长。

见小敏兀自气嘟嘟地伫着刘茵劝道:“小敏别和他们闹了。看胜姑娘出来了。”

小敏转眸望去果然胜施改装易服已妥缓缓走上平台且古怪的是衣裳的由胸及袖处缀以无数羽装花边及装饰。当即一气坐下。只是粉面含煞修眉倒竖显然气恼难当。如有人此刻上前滋事势必火山顷爆炸得体无完肤。有鉴于此王彦昌数人也非不识时务之辈旋下闭口不语再不做半点寻衅。

其时诸人端酒轻抿耳中听着林籁泉韵似的流水琮琮再见胜施一袭玄色舞裳如鸟惊起飞临平台。刹那的惊艳顿教人遐思无限。又见她上台后并未立时起舞迳是素手拈衣轻扬如翔蛾低垂裾曳足抬几如牝鹰欲离巢飞空保留一种宿云未飞停枝半收翅的不舞状态。

跟着又有四名舞伎着一身兽皮豹装走上台来围着胜施飘然起舞或旋身或裹腿转旋纵送里仿如四只矫健的牡豹盯着那头优雅高傲的牝鹰。

便在这时胜施轻轻的旋舞开来风袖低昂云裳高旋。接着乐曲散音渐密清声转浊移羽换宫之下原本柔水似的云起雪飞始如黄钟大吕般的庄严正大而高妙和谐。正声雅音里铜琶铁板楚管蛮弦八音迭奏。

胜施原就姿容秀丽身段优美着此霓裳舞起来如风回旋如云漫卷予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的朦胧美感。不知不觉便把众人带入难以言说的妙境。

邴占元却自不断感慨:“这是《杨柳枝舞》的柘枝……这是《烷纱舞》的春莺啭……这、这是西域龟兹《婆娑舞》的胡腾……啊这简直就是大魏宫廷失传千年的《飞天舞》。”每当胜施稍作美姿他便在旁予以解说舞蹈的动作名称。不过也念及场中非自己一人故而话声极轻几是喃喃自语。但坐他身旁的小石头等人却是听得明明白白。

小石头诧道:“邴兄对舞蹈竟如此得其三昧堪称强识博闻啊!”

邴占元谦道:“那里小弟只是见得多了再者先父身前执掌户部喜欢收残缀轶拾掇些旧文古籍。而小弟平日无事便阅读一些。久而久之不免略知一二。”

小石头点点头意示赞许。

突然乐曲遽变由宫及商之前若说尚是峨峨洋洋的春日靡音此刻却是管嘈弦切奏如风雨将至天昏地暗。其间钟鼓金鸣宛若天公凌威;又夹杂着呜呜咽咽的悲情埙篪。随着乐声的激烈先前始终围绕胜施的四位豹装舞伎开始急的扑向胜施所扮演的那头母鹰。

胜施则在四头花豹里倏忽间凌空飞跃倏忽间翻地滚倒万千体态婉转生媚;尤其她神情饱满时而凛然不可犯时而如怨又泣诉;或形或容无一不教人揪之于心。整个人便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或喜或愁。瞧她飞袂拂絮乘云翔天时大伙乐不可支;然见她手双垂身无力将难逃豹吻时众人又是撕肺裂心悲恸莫名。

这会儿胜施突然手臂展开拟化双翅露出肋下雪白一片。

便这么一瞬间心正之人多半纯在欣赏胜施的绝美舞姿和那演绎出的无尽自然奥意;而心邪者却不由地亟盼那四头花豹最好迅地把母鹰的羽翼扯拉尽光让其一览春色。

小敏见不惯场中人的色态又不好一一施予教训。惟有寻最近的又最最看不惯的邴占元:“喂你知道胜姑娘现下跳得什么舞么?”

邴占元摇摇头眼角余光掠及她面显不屑不禁微有赌气道:“我虽不知舞名但胜姑娘这会所演的舞蹈却拟鹰搏四兽。”

小敏撇撇嘴道:“为何非是鹰呢?诸如鹤鸾岂不皆有翅?”她这显是无端找茬。

邴占元气恼的白她一眼继而迳自观舞……

小敏不忿又想开口。

刘茵及时阻住。

这时胜施的翩翩旋转终告停止状似痛苦的卧倒在地。四只矫健凶猛的花豹则对她不断的撕扯拉咬。在胜施的扑腾颤抖里众人看得清楚她脸上流露出的分明是不屈和悲恸。随羽状的霓裳一片片扯掉浑身仅剩片缕遮盖以及一条窄小的百褶短裙大片的雪肌曝露在众人的眼球之下。

场下公子们红着眼紧紧地盯着压根未有眨闪之时。

小敏又自语道:“胜姑娘为何做出如此羞人之态?”说罢见众人均不理会。不禁气嗔。眸子斜睨现那所谓文武双全的震北王竟也与他人一样呆呆痴痴地盯着胜施。当即大生鄙夷暗自唾道:“瞧着人模人样原来也不是个好东西。”

她那知道其余人是被胜施的半裸肉身所引;而小石头却是在她那痛苦眸光里看出了她心如槁木生不如死的念头。一阵难言的心疼令他怔怔痴痴遐想联翩。他想起了当日初见胜施时的情景艳光照人风情万种;又想及她骤遇淫僧时为保贞洁的誓死明志;再看她此刻那万念俱灰的灰淡瞳子以及肘行膝步极力躲避花豹撕咬的艰难情状。

一时竟有股擗踊拊心的冲动。

胜施为国暗伏西秦数年来忍尤含垢以笑事人。又何尝是一平凡女子便可完成?原道归国便是苦难的结束虽不想申冤吐气但风风光光富贵显荣应该是大周予她的奖励。孰不料非但没有披红戴绿的荣耀甚至要她为了生计再次倚门卖俏而在场的这些寻花问柳者便曾是她不惜一死也要保护和忠于的对象。

思忖间胜施实质也在偷窥小石头。她想在他脸上看到一丝由于自己过分裸露而生的醋意;或是在他眼睛里看到那么一点半点的色色迷恋。注视久久最终无限失望。她看到得是澹泊的深思和宁静的沉吟显然他对自己一无所恋。

心如死灰自余一个艰难的翻滚意示母鹰死去。

四头花豹心满意足的缓缓离去。

与此同时大多乐器均已停顿惟独一支竹萧悠悠怨怨泣泣诉诉仿若凄风酸雨里一道温馨的孤韵轻轻抚慰着众人的心灵。

全场人目瞪口呆地待舞蹈完毕又待胜施退场久久之后无不唏嘘嗟叹接着便是暴风雨般的拍案叫绝。

常言道歌以咏言舞以尽意。胜施此舞实是表达出自己虽有倾国的美色无比的才艺但在世俗的流毒下纵然你有鹰的翅膀最终仍难逃过庸人俗辈的摧兰折玉。直到让你的丽质艳骨皆化香泥世人才会放过。

小石头虽不大明了完全但其间隐意也略知一二。怅然而叹里心潮起伏。此时幸他失去功力否则难保不会引亢长啸以舒不平。

随胜施退场久久厅里众人渐渐回神。

邴占元忽感慨:“没想胜姑娘的舞技如此出神入化今日即便不能攀折但坐对名花心灵交融又何尝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小石头等人均感怔然。要知几人里惟以他最为风流好色之前信心满满说要攀花摘蕾的也是他。可如今竟突然说出一番如此雅高致远别具风情之语。当真教人眼球落地瞠目结舌只觉匪夷所思。”

王彦昌笑道:“邴兄先前壮志成城我等陪同也为打气而来何以猝然全失信心?”

邴占元道:“虽然好花艳丽人人倾慕;不过我邴占元依旧有一尝之思。然而胜姑娘已非好花可喻她之无双才艺当得上名花成得了国香。我若再存攀摘之心委实亵渎过甚啊!”

众人闻言愕然余无不钦佩由衷。

小石头笑道:“惟真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邴兄怜花惜花能臻如是境界堪为风流名士矣。”

此言一说众人笑起。却独小敏嗤之以鼻道:“谁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稍顷不定就厚皮涎脸地扑上去了。”

邴占元得意之余被她一句话气得几乎噎死过去直是在那猛翻白眼。深知此女武功既高又和刘茵交情非凡自己那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怨气决计讨不回来了。心下又想这小妮子皓齿明眸美俏如花若在床榻上收伏住倒也倍尝荣耀。他一人转着龌龊心思眼珠子未免滴溜。

小敏见及微微一辨叱道:“臭小子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邴占元大惊双手猛摇惶声道:“不曾不曾姑娘这般厉害在下那有此胆量?”

项猛等也罕见邴占元的窘态此刻不禁哈哈大笑大为快畅。邴占元也思及这会实非两人共处怎显如此胆怯?不免懊恼万分低头耷拉一副有气无力之样。

几人说笑间五姐引领胜施再次上台。而胜施也换过衣裳重新穿上那件亲手缝制的大红喜衣。囿于小石头之前的无所动作她这会敛低垂心下全无盼念。只望梳拢大会结束免得多受此种无言耻辱。

五姐在台上轻挥花帕笑着道:“诸位公子吉时已至。我也无须烦言大伙便请出价吧。”

厅中人闻得此言顿时群情沸扬一个个暗自盘算待会该出价几何?

便在这时一个胖嘟嘟的商贾起身道:“我出一千两。”

众人哗然。要知青楼楚倌地虽有一掷万钱者但那不过是换算成铜钱而已。古时几十两纹银便可置地几百两纹银在家已算是康富之人。像商贾这样出一千两的等如是十万钱。不可不谓是天价。

五姐兴奋已极。大声道:“李老板果然出手不凡。”

商贾小眼眯眯甚为受用。

不料胜施却自恼极。她当日应允五姐梳拢曾有一要求便是梳拢者皆要是饱读诗书之人。眼前这商贾其貌不扬又大腹便便显是一追名逐利的铜臭之人。想她凡脱俗惯了得所阅之人又多是才子翘楚似此庸俗不堪之辈安能入得了她眼?刹那间一种被欺骗的羞辱感涌上心头直气得手脚冰凉几欲晕厥。

适才吟诗的庞公子蓦然起身扬声道:“我出一千一百两。”

五姐听了当下又是一番恭维。

如此你喊我吼的不多时胜施的梳拢价已至两千五百两。而这价格也正是那位庞公子所叫。自始至终小石头未喊过一价。只是呆呆地坐在那愣愣的出神。至于王彦昌几人也未留意直是看邴占元在那疯喊乱叫不得不为他助威呐喊。要说邴占元何以言行不一拿他的理由解释便是姓庞的小子如何配得上风华绝代的胜施姑娘。听他这么一讲竟连素爱闹别扭的小敏对于他的食言也原宥了。

就在人人以为今日的梳拢拍价将在庞家公子和邴占元之间展开忽然一个清朗激越的声音响起:“我出一万两。”众人大惊循声望去竟是那始终不一语的小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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