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水榭听香 指点群豪戏(2/2)
王语嫣听到“你似乎是慕容家的人了”这句话心中又羞又喜红晕满脸轻轻啐了一口说道:“慕容公子是我表哥你找他有什么事?他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姚伯当哈哈一笑说道:“你是慕容复的表妹那再好也没有了。姑苏慕容家祖上欠了我姚家一百万两金子一千万两银子至今已有好几百年利上加利这笔帐如何算法?”王语嫣一愕道:“哪有这种事?我姑丈家素来豪富怎会欠你家的钱?”姚伯当道:“是欠还是不欠你这小姑娘懂得什么?我找慕容博讨债他倒答允还的可是一文钱也没还便双脚一挺死了。老子死了只好向儿子讨。哪知慕容复见债主归门竟然躲起来不见我有什么法子只好找一件抵押的东西。”
王语嫣道:“我表哥慷慨豪爽倘若欠了你钱早就还了就算没欠你向他要些金银使用他也决不拒却岂有怕了你而躲避之理?”
姚伯当眉头一皱说道:“这样吧这种事情一时也辩不明白。姑娘今日便暂且随我北上到秦害寨去盘桓一年半载。秦家寨的人决不动姑娘一根寒毛。我姚伯当的老婆是河朔一方出名的雌老虎老姚在女色上面一向规矩之极姑娘尽管放心便是。你也不用收拾了咱们拍手就走。待你表哥凑齐了金银还清了这笔陈年旧债我自然护送姑娘回到姑苏跟你表哥完婚。秦家寨自当送一笔重礼姚伯当还得来喝你的喜酒呢。”说着裂开了嘴又哈哈大笑。
这番言语十分粗鲁最后这几句更是随口调侃但王语嫣听来却心中甜甜的十分受用微笑道:“你这人便爱胡说八道的我跟你到秦家寨去干什么?要是我姑丈家真的欠了你银钱多半是年深月久我表哥也不知道只要双方对证明白我表哥自然会还你的。”
姚伯当本意是想掳走王语嫣逼她吐露武功什么一百万两黄金、一千万两白银全是信口开河这时听她说得天真居然对自己的胡诌信以为真便道:“你还是跟我去吧。秦家寨好玩得很我们养有打猎用的黑豹、大鹰又有梅花鹿、四不象包你一年半载也玩不厌。你表哥一得知讯息立刻便会赶来和你相会。就算他不还我钱我也就马马虎虎算了让你和他同回姑苏你说好不好?”这几句话可当真将王语嫣说得怦然心动。
司马林见她眼波流转脸上喜气浮动心想:“倘若她答允同去云州秦家寨我再出口阻止其理就不顺了。”当下不等她接口抢着便道:“云州是塞外苦寒之地王姑娘这般娇滴滴的江南大小姐岂能去挨此苦楚?我成都府号称锦官城所产锦锈甲于天下何况风景美丽好玩的东西更比云州多上十倍。以王姑娘这般人才到成都去多买些锦缎穿着当真是红花绿叶加倍的美丽。慕容公子才貌双全自也喜欢你打扮得花花俏俏的。”他既认定父亲是蓬莱派所害对姑苏慕容氏也就没有仇冤了。
姚伯当喝道:“放屁放屁放你娘个狗臭屁!姑苏城难道还少得了丝绸锦缎?你睁大狗眼瞧瞧眼前这三位美貌姑娘哪一位不会穿着衣衫?”司马林冷哼一声道:“很臭果然很臭。”姚伯当怒道:“你是说我么?”司马林道:“不敢!我说狗臭屁果然很臭。”
姚伯当刷的一声从腰间拨出单刀叫道:“司马林我秦家寨对付你青城派大概半斤八两旗鼓相当。但若秦家寨和蓬莱派联手多半能灭了你青城派吧?”
司马林脸上变色心想:“此言果然不假。我父亲故世后青城派力量已不如前再加诸保昆这奸贼已偷学了本派武功倘若秦家寨再和我们作对此事大大可虑。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格老子今日之事只有杀他个措手不及。”当下淡淡的道:“你待怎样?”
姚伯当见他双手笼在衣袖之中知他随时能有阴毒暗器从袖中出当下全神戒备说道:“我请王姑娘到云州去作客待慕容公子来接她回去。你却来多管闲事偏不答允是不是?”
司马林道:“你云州地方太差未免委屈了王姑娘我要请王姑娘去成都府耍子。”姚伯当道:“好吧咱们便在兵刃上分胜败是谁得胜谁就做王姑娘的主人。”司马林道:“便这样。反正打败了的便想作主人也总不能将王姑娘请到阴曹地府去。”言下之意是说这场比拚并非较量武功实是判生死、决存亡的搏斗。姚伯当哈哈一笑大声说道:“姚某一生过的就是刀头上舐血的日子司马掌门想用这“死”字来吓人老子丝毫没放在心上。”司马林道:“咱们如何比法我跟你单打独斗还是大伙儿一拥齐上?”
姚伯当道:“就是老夫陪司马掌门玩玩吧……”只见司马林突然转头向左脸现大惊之色似乎生了极奇特的变故。姚伯当一直目不转睛的瞪着他防他忽施暗算此时不由自主的也侧头向左瞧去只听得嗤嗤嗤三声轻响猛地警觉暗器离他胸口已不到三尺。他心中一酸自知已然无幸。
便在这千钧一的当儿突然间一件物事横过胸前哒哒几声将射来的几枚毒钉尽数打落。毒钉本已极快以姚伯当如此久经大敌兀自不能避开可是这件物事更快了数倍后先至格开了毒钉。这物事是什么东西姚伯当和司马林都没看见。
王语嫣却欢声叫了起来:“是包叔叔到了吗?”
只听得一个极古怪的声音道:“非也非也不是包叔叔到了。”
王语嫣笑道:“你还不是包叔叔?人没到‘非也非也’已经先到了。”那声音道:“非也非也我不是包叔叔。”王语嫣笑道:“非也非也那么你是谁?”那声音道:“慕容兄弟叫我一声‘三哥’你却叫我‘叔叔’。非也非也!你叫错了!”王语嫣晕生双颊笑道:“你还不出来?”
那声音却不答话。这了一会王语嫣见丝毫没有动静叫道:“喂你出来啊快帮我们赶走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可是四下里寂然无声显然那姓包之人已然远去。王语嫣微感失望问阿朱道:“他到哪里去啦?”
阿朱微笑道:“包三哥自来便是这般脾气姑娘你说‘你还不出来?’他本来是要出来的听了你这句话偏偏跟你闹个别扭只怕今日是再也不来了。”
姚伯当这条性命十成中已去了九成九多承那姓包的出手相救心下自是感激。他和青城派本来并无怨无仇这时却不免要杀司马林而后快单刀一竖喝道:“无耻之徒偷放暗器能伤得了老夫吗?”挥刀便向司马林当头劈去。司马林双手一分左手钢锥右手小锤和姚伯当的单刀斗了起来。
姚伯当膂力沉猛刀招狠辣司马林则以轻灵小巧见长。青城派和秦家寨今日第一次较量双方都由脑人物亲自出战胜败不但关系生死且亦牵连到两派的兴衰荣辱是以两人谁也不敢有丝毫怠忽。
拆到七十余招后王语嫣忽向阿朱道:“你瞧秦家寨的五虎断门刀所失的只怕不止五招。那一招‘负子渡河’和‘重节守义’姚当家的不知何以不用?”阿朱全然不懂秦家寨“五虎断门刀”的武功家数只能唯唯以应。
姚伯当在酣斗之际蓦地听到这几句话又是大吃一惊:“这小姑娘的眼光恁地了得。五虎断门刀的六十四招刀法近数十年来只剩下五十九招那原本不错可是到了我师父手上因质资和悟性较差没学成‘负子渡河’和‘重节守义’那两招。这两招就此失传了。这样一来只剩下了五十七招。为了顾全颜面我将两个变招稍加改动补足了五十九招之数竟也给她瞧了出来。”
本来普天下绿林山寨都是乌合之众任何门派的武人都可聚在一起干那打家劫舍的勾当惟有云州秦家寨的众头领都是‘五虎断门刀’的门人弟子。别门别派的好手明知在秦家寨不会给当作自己人也不会前去投奔入伙。姚伯当的师父姓秦既是秦家寨从第一把交椅的大头领又是“五虎断门刀”的掌门人因亲生儿子秦伯起武功才干都颇平庸便将这位子传给了大弟子姚伯当。数月之前秦伯起在陕西被人以一招三横一直的“王字四刀”砍在面门而死那正是“五虎断门刀”中最刚最猛的绝招人人料想必是姑苏慕容氏下的手。姚伯当感念师恩尽率本寨好手到苏州来为师弟报仇。不料正主儿没见险些便丧生于青城派的毒钉之下反是慕容复的朋友救了自己性命。
他既恨司马林阴毒暗算听得王语嫣叫破自己武功中的缺陷后又心下有愧急欲打败司马林以便在本寨维持威严。可是这一求胜心切登时心浮气躁。他连使险着都给司马林避过。姚伯当大喝一声挥刀斜砍待司马林向左跃起蓦地右腿踢出。司马林身在半空无法再避左手钢锥便向对方脚背上猛戳下去要姚伯当自行收足。姚伯当这一脚果然不再踢实左腿却鸳鸯连环向他右腰疾踢过去。
司马林小锤斜挥拍的一声正好打在姚伯当的鼻梁正中立时鲜血长流便在此时姚伯当的左腿也已踢在司马林腰间。只是他脸上受击在先心中一惊这一腿的力道还不到平时的两成。司马林虽被踢中除了略觉疼痛外并没受伤。就这么先后顷刻之差胜败已分姚伯当虎吼一声提刀欲待上前相攻但觉头痛欲裂登是脚下踉跄站立不稳。
司马林这一招胜得颇有点侥幸知道倘若留下了对方这条性命此后祸患无穷当下起了赶尽杀绝之心右手小锤急晃待姚伯当挥刀挡架左手钢锥向他心窝中直戳下去。
秦家寨副寨主见情势不对一声胡哨突然单刀脱手向司马林掷去。一瞬眼间大厅上风怕呼呼十余柄单刀齐向司马林身上招呼。
原来秦家寨武功之中有这么一门单刀脱手投掷的绝技。每柄单刀均有七八斤至十来斤重用力掷出势道极猛何况十余柄单刀同时飞到司马林实是挡无可挡避我可避。
眼见他便要身遭乱刀分尸之祸蓦地里烛影一暗一人飞身跃到司马林身旁伸掌插入刀丛之中东抓西接将十余柄单刀尽数接过以左臂围抱在胸前哈哈一声长知大厅正中椅上已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人。跟着呛啷啷一阵响十余柄单刀尽数投在足边。
众人骇然相视但见是个容貌瘦削的中年汉子身形甚高穿一身灰布长袍脸上带着一股乖戾执拗的神色。众人适才见了他抢接钢刀的身手无不惊佩谁都不敢说什么话。
只有段誉笑道:“这位兄台出手甚快武功想必是极高的了。尊姓大名可得闻欤?”
那高瘦汉子尚未答话王语嫣走上前去笑道:“包三哥我只道你不回来了正好生牵记。不料你又来啦真好真好。”
段誉道:“唔原来是包三先生。”那包三先生向他横了一眼冷冷道:“你这小子是谁胆敢跟我罗里罗唆的?”段誉道:“在下姓段名誉生来无拳无勇可是混迹江湖居然迄今未死也算是奇事一件。”包三先生眼睛一瞪一时倒不知如何付于他。
司马林上前深深一揖说道:“青城派司马林多承相助大恩大德永不敢忘。请问包三先生的名讳如何称呼也好让在下常记在心。”
包三先生双眼一翻飞起左腿砰的一怕踢了他一个斛斗喝道:“凭你也配来问我名字?我又不是存心救你只不过这儿是我阿朱妹子的庄子人家将你这臭小子乱刀分尸岂不污了这听香水榭的地皮?快滚快滚!”
司马林见他一脚踢出急待要躲已然不及这一个筋斗摔得好生狼狈听他说得如此欺人按照江湖上的规矩若不立刻动手拚命也得订下日后的约会决不能在众人眼前受此羞辱而没个交代。他硬了头皮说道:“包三先生我司马林今日受人围攻寡不乱众险些命丧于此多承你出手相救。司马林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怨报怨请了请了!”他明知这一生不论如何苦练也决不能练到包三先生这般武功只好以“有恩报恩有怨报怨”八字含含混混的交代了场面。
包三先生浑没理会他说些什么自管自问王语嫣道:“王姑娘舅太太怎地放你到这里来?”王语嫣道:“你倒猜猜是什么道理?”包三先生沉吟道:“这倒有点难猜。”
司马林见包三先生只顾和王语嫣说话对自己的场面话全没理睬那比之踢自己一个筋斗欺辱更甚不由得心中深种怨毒适才他相救自己的恩德那是半分也不顾了左手一挥带了青城派的众人便向外走去。
包三先生道:“且住你站着听我吩咐。”司马林回过身来问道:“什么?”包三先生道:“听说你到姑苏来是为了替你父亲报仇。这可找错了人。你父亲司马卫不是慕容公子杀的。”司马林道:“何以见得?包三先生怎么知道?”
包三先生怒道:“我既说不是慕容公子杀的自然就不是他杀的了。就算真是他杀的我说过不是那就不能算是。难道我说过的话都作不得数么?”
司马林心想:“这话可也真个横蛮之至。”便道:“父仇不共戴天司马林虽然武艺低微但就算粉身碎骨也当报此深仇。先父到底是何人所害还请示知。”包三先生哈哈一笑说道:“你父亲又不是我儿子是给谁所杀关我什么事?我说你父亲不是慕容公子杀的多半你不肯相信。好吧就算我杀的。你要报仇冲着我来吧!”司马林脸孔铁青说道:“杀父之仇岂是儿戏?包三先生我自知不是你敌手你要杀便杀如此辱我却万万不能。”包三先生笑道:“我偏偏不杀你偏偏要辱你瞧你怎生奈何得我?”
司马林气得胸膛都要炸了但说一怒之下就此上前拚命却终究不敢站在当地进退两难好生尴尬。
包三先生笑道:“凭你老子司马卫这点儿微末武功哪用得着我慕容兄弟费心?慕容公子武功高我十倍你自己想想司马卫也配他亲自动手么?”
司马林尚未答话诸保昆已抽出兵刃大声道:“包三先生司马卫老先生是我授艺的恩师我不许你这般辱他死后的声名。”包三先生笑道:“你是个混入青城派偷师学艺的奸细管什么隔壁闲事?”诸保昆大声道:“司马师父待我仁至义尽诸保昆愧无以报今日为维护先师声名而死稍减我欺瞒他的罪孽。包三先生你向司马掌门认错道歉。”
包三先生笑道:“包三先生生平决不认错决不道歉明知自己错了一张嘴也要死撑到底。司马卫生前没什么好声名死后怕名更糟。这种人早该杀了杀得好!杀得好!”
诸保昆怒叫:“你出兵刃吧!”
包三先生笑道:“司马卫的儿子徒弟都是这么一批脓包货色除了暗箭伤人什么都不会。”
诸保昆叫道:“看招!”一招“上天下地”左手钢锥右手小锤同时向他攻去。
包三先生更不起身左手衣袖挥出一股劲风向他面门扑去。诸保昆但感气息窒迫斜身闪避。包三先生右足一勾诸保昆扑地倒下。包三先生右脚乘势踢出正中他臂部将他直踢出厅门。
诸保昆在空中一个转折肩头着地一碰便即翻身站起一跷一拐的奔进厅来又举锥向包三先生胸上戳到。包三先生伸掌抓住他手腕一甩之下将他身子高高抛起拍的一声巨响重重撞在梁间。诸保昆摔跌下地翻身站起第三次又扑将过来。包三先生皱眉道:“你这人真也不知好歹难道我就杀你不得么?”诸保昆叫道:“你杀了我最好……”
包三先生双臂探出抓住他双手向前一送喀喀两声诸保昆双臂臂骨已然拗断跟着一锥戳在自己左肩一锤击在自己右肩双肩登时鲜血淋漓。他这一下受伤极重虽然仍想拚命却已有心无力。
青成派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当上前救护。但见他为了维护先师声名而不顾性命确非虚假对他恨恶之心却也消了大半。
阿朱一直在旁观看默不作声这时忽然插口道:“司马大爷、诸大爷我姑苏慕容氏倘若当真杀了司马老先生岂能留下你们性命?包三哥若要尽数杀了你们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至少他不必救司马大爷性命。王姑娘也不会一再相救诸大爷。到底是谁出手伤害司马老先生各位还是回去细细访查为是。”
司马林心想这话甚是有理便欲说几句话交代。包三先生怒道:“这里是我阿朱妹子的庄子主人已下逐客令了你兀自不识好歹?”司马林道:“好!后会有期。”微一点头走了出去。诸保昆等都跟了出去。
姚伯当见包三先生武功高强行事诡怪颇想结识这位江湖奇人兼之对王语嫣胸中包罗万有的武学觊觎之心也是未肯便收当下站起身来便欲开言。包三先生大声道:“姚伯当我跟你说你那脓包师弟秦伯起他再练三十年也不配慕容公子去砍他一刀。再练一百二十年慕容公子也不屑去砍他四刀。我不许你说一句话快快给我滚了出去。”姚伯当一愕之下脸色铁青伸手按住了刀柄。包三先生道:“你这点微末功夫休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我叫你快滚你便快滚哪还有第二句说话的余地?”
秦家寨群盗适才以单刀飞掷司马林手中兵刃都被包三先生接了下去堆在足边眼见他对姚伯当大加侮辱均起了一拚之心只是赤手空拳却如老虎没了爪牙。
包三先生哈哈一笑右足连踢每一脚都踢在刀柄之上十余柄单刀纷纷飞起向秦家寨群盗射了过去只是去势甚缓。群豪随手接过刀一入手便是一怔接这柄刀实在方便之至显是对方故意送到自己面前跟着不能不想到他能令自己如此方便的接刀自也能令自己在接刀时异常困难甚至刀尖转向插入了自己身子也毫不为奇。人人手握刀柄神色却极为狼狈。
包三先生道:“姚伯当你滚不滚出去?”姚伯当苦笑道:“包三先生于姚伯当有救命之恩我这条性命全是阁下所赐。阁下有命自当遵从告辞了。”说着躬身行礼左手一挥道:“大伙儿走吧!”
包三先生道:“我是叫你滚出去不是叫你走出去。”姚伯当一愕道:“在下不懂包三先生的意思。”包三先生道:“滚便是滚你到底滚不滚?”姚伯当心想此人古怪疯疯癫癫不可理喻当下更不多言快步便向厅门走去。
包三先生喝道:“非也非也!此是行是奔是走是跑总之不是滚。”身形晃动已欺到了姚伯当身后左手探出抓住了他后颈。姚伯当右肘反撞包三先生左手一提姚伯当身子离地右肘这一撞便落了空。
包三先生右手跟着抓住他后臀提起大声喝道:“我阿朱妹子的庄子岂由得你说来便来说去便去有这么容易?滚你妈的吧!”双手一送姚伯当一个庞大的身子便着地直滚了出去。
姚伯当已被他顺手闭住了穴道无法站立就像一根大木柱般直滚到门边幸好厅门甚宽不会撞到头脚咕碌碌的便滚了出去。秦家寨群盗一声喊纷纷追出将他抱起。姚伯当道:“快走快走!”众人一窝蜂般去了。
包三先生向段誉横看坚看捉摸不透他是何等样人问王语嫣道:“这人是什么路数?要不要叫他滚出去?”
王语嫣道:“我和阿朱、阿碧都让严妈妈给捉住了处境十分危急幸蒙这位段公子相救。再说他知道玄悲和尚给人以‘韦陀杵’打死的情形咱们可以向他问问。”包三先生道:“这么说你是要他留着了?”王语嫣道:“不错。”包三先生微笑道:“你不怕我慕容兄弟喝醋?”王语嫣睁着大大的眼睛道:“什么喝醋?”包三先生指着段誉道:“这人油头粉脸油腔滑调你可别上了他的当。”王语嫣仍是不解问道:“我上了他什么当?你说他会捏造少林派的讯息么?我想不会吧。”
包三先生听她言语一片天真烂漫倒也不便多说向着段誉嘿嘿嘿的冷笑三声说道:“听说少林增玄悲和尚在大理给人用‘韦陀杵”功夫打死了又有一批胡涂混蛋赖在我们慕容氏头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照实说来。”
段誉心中有气冷笑道:“你是审问囚犯不是?我若不说你便要拷打我不是?”包三先生一怀不怒反笑喃喃的道:“大胆小子大胆小子!”突然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左臂手上微一用力段誉已痛入骨髓大叫:“喂你干什么?”
包三先生道:“我是在审问囚犯严刑拷打。”段誉任其自然只当这条手臂不是自己的微笑道:“你只管拷打我可不来理你了。”包三先生手上加劲只捏得段誉臂骨格格作响如欲断折。段誉强忍痛楚只是不理。
阿碧忙道:“三哥这位段公子的脾气高傲得紧他是我们救命恩人你别伤他。”包三先生点点头道:“很好很好脾气高傲那就合我‘非也非也’的胃口。”说着缓缓放开了段誉的手臂。
阿朱笑道:“说到胃口大家也都饿了。老顾老顾!”提高嗓子叫了几声。老顾从侧门中探头进来见姚伯当、司马林等一干人已经不在欢天喜地的走进厅来。阿朱道:“你先去刷两次牙洗两次脸再洗三次手然后给我们弄点精致的小菜。有一点儿不干净包三爷定要给你过不去。”老顾微笑点头连说:“包你干净包你干净!”
听香水榭中的婢仆在一间花厅中设了筵度。阿朱请包三先生坐了座段誉坐了次位王语嫣从第三位阿碧和她自己在下相陪。
王语嫣没等斟酒便问:“三哥他……他……”
包三先生向段誉白了一眼说道:“王姑娘这里有外人在座有些事情是说不得的何况油头粉脸的小白脸我更是信不过……”
段誉听得气往上冲霍地站起便欲离座而去。
阿碧忙道:“段公子你勿要生气我们包三哥的脾气么向来是这样的。他大号叫作包不同一定要跟人家挺撞几句才吃得落饭。他说话如果不得罪人日头从西天出来了。你请坐。”
段誉向王语嫣瞧去见她脸色似乎也要自己坐下虽然不能十分确定终究舍不得不跟她同席于是又坐了下来说道:“包三先生说我油头粉脸靠不住得很。你们的慕容公子呢相貌却跟包三先生差不多吗?”
包不同哈哈大笑说道:“这句话问得好。我们公子爷比段兄可英俊得多了……”王语嫣听了这话登时容光焕似乎要打从心底里笑出来只听包不同续道:“……我们公子爷的相貌英气勃勃虽然俊美跟段兄的脓包之美可大不相同大不相同。至于区区在下则是英而不俊一般的英气勃勃却是丑陋异常可称英丑。”段誉等都笑了起来。
包不同喝了一杯酒说道:“公子派我去福建路办一件事那是暗中给少林派帮一个忙至于办什么事要等这位段兄走了之后才可以说。我们既要跟少林派交朋友那就放不会随便去杀少林寺的和尚何况公子爷从来没去过大理‘姑苏慕容’武功虽高万里外出‘韦陀杵’拳力取人性命的本事只怕还没练成。”
段誉点头道:“包兄此言倒也有理。”
包不同摇头道:“非也非也!”段誉一怔心想:“我说你的话有理怎地你反说不对?”只听包不同道:“并不是我的话说得有理而是实情如此。段兄只说我的话有理倒似实情未必如此只不过我能言善道说得有理而已。你这话可就大大不对了。”段誉微笑不语心想也不必跟他多辩。
包不同道:“我昨天回到苏州遇到了风四弟哥儿俩一琢磨定是有什么王八羔子跟‘姑苏慕容’过不去暗中伤人让人家把这些帐都写在‘姑苏慕容’的帐上。本来那也是一件大大的美事有架可打何乐而不为?”阿朱笑道:“四哥一定开心得不得了那正是求之不得。”包不同摇头道:“非也非也!四弟要打架如何会求之不得?他是无求而不得走遍天下总是会有架打的。”
段誉见他对阿朱的话也要驳斥才相信阿碧先前的话不错此人果然以挺撞旁人为乐。
王语嫣道:“你跟风四哥琢磨出来什么没有?是谁暗中在跟咱们过不去?”包不同道:“第一不会是少林派第二不会是丐帮因为他们的副帮主马大元给人用‘锁喉功’杀了。‘锁喉功’是马大元的成名绝技。杀马大凶没什么大不了用‘锁喉功’杀马大元当然是要嫁祸于‘姑苏慕容’。”段誉点了点头。包不同道:“段兄你连连点头心中定是说我这几句话倒也有理。”
段誉道:“非也非也!第一我只不这点了一点头而非连连点头。第二那是实情如此而非单只包兄说得有理。”
包不同哈哈大笑说道:“你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法你想投入‘姑苏慕容’麾下吗?用意何在?是看中了我的阿碧小妹子吗?”
阿碧登时满脸通红嗔道:“三哥你又来瞎三话四了我可呒没得罪你啊。”包不同道:“非也非也。人家看中你那是因为你温柔可爱。我这样说为了你没得罪我。要是你得罪我我就说你看中人家小白脸人家小白脸却看不中你。”阿碧更加窘了。阿朱道:“三哥你别欺侮我阿碧妹子。你现欺侮她下次我去欺侮你的靓靓。”
包不同哈哈大笑说道:“我女儿闺名包不靓你叫她靓靓那是捧她的场不是欺侮她。阿碧妹子我不敢欺你了。”似乎人家威胁要欺侮他女儿他倒真有点忌惮。
他转头向王语嫣道:“到底哪个王八蛋在跟咱们这不去迟早会打听出来的。风四弟也是刚从江西回来详情不大清楚。我们哥儿俩便上青云庄去。邓大嫂说得到讯息丐帮大批好手来到江南多半是要跟咱们过不去。四弟立时便要去打架好容易给大嫂劝住了。”阿朱微笑道:“毕竟大嫂有本事居然劝得住四哥叫他别去打架。”包不同道:“非也非也。不是大嫂有本事而是她言语有理。大嫂说道:‘公子爷的大事为重不可多树强敌。’”
他说了这句话王语嫣、阿朱、阿碧三人对望了一眼脸色都很郑重。
段誉假装没注意挟起一筷荠菜炒鸡片送入口中说道:“老顾的手段倒也不错但比阿朱姊姊、阿碧姊姊毕竟还差着老远。”阿碧微笑道:“老顾烧菜比阿朱阿姊差点比我可好得多了。”包不同道:“非也非也。你两个各有各的好。”阿朱笑道:“三哥今日小妹不能亲自下厨给你做菜下次你驾临时补数……”
刚说了这句话忽然间空中传来叮铃、叮铃两响清脆的银铃之声。
包不同和阿朱、阿碧齐道:“二哥有讯息捎来。”三人离席走到檐前抬起头来只见一头白鸽在空中打了一个圈子扑将下来停在阿朱手中。阿碧伸过手去解下缚在鸽子腿上的一个小竹筒倒出一张纸笺来。包不同夹手抢过看了几眼说道:“既是如此咱们快去!”向王语嫣道:“喂你去不去?”
王语嫣问道:“去哪里?有什么事?”
包不同一扬手中的纸笺道:“二哥有信来说西夏国‘一品堂’有大批好手突然来到江同不知是何用意要我带同阿朱、阿碧两位妹子去查查。”
王语嫣道:“我自然跟你们一起去。西夏‘一品堂’的人也要跟咱们为难吗?对头可越来越多了。”说着微微皱眉。
包不同道:“也未必是对头不过他们来到江南总不会是为了游山玩水烧香拜佛。好久没遇上高手了又是丐帮又是西夏‘一品堂’嘿嘿这一次可热闹了。”说着眉飞色舞显然颇以得能参与大战为喜。
王语嫣走近身去要瞧瞧信上还写些什么。包不同将信递了给她。王语嫣见信上写了七八行字字迹清雅颇有劲力虽然每一个字都识得但全然不成文理。她读这的书着实不少这般文字却是第一次见到皱眉道:“那是什么?”
阿朱微笑道:“这是公冶二哥想出来的古怪玩意是从诗韵和切音中变化出来的平声字读作入声入声字读作上声一东的当作三江如此掉来掉去。我们瞧惯了便知信中之意在外人看来那是全然的不知所云。”
阿碧见王语嫣听到“外人”两字脸上微有不豫之色忙道:“王姑娘又勿是外人。王姑娘你如要知道待会我跟你说便是了。”王语嫣登时现出喜色。
包不同道:“早就听说西夏‘一品堂’搜罗的好手着实不少中原西域什么门派的人都有有王姑娘同去只消看得几眼就清楚了他们的底细。这件事了结之后咱们便去河南跟齐公子爷取齐。”
王语嫣大喜拍手叫道:“好极好极我也去。”
阿碧道:“咱们尽快办好这里的事赶去河南不要公子爷却又回来路上错过了。还有那个吐蕃和尚不知在我那边掏乱得怎么了。”包不同道:“公冶二嫂已派人去查过那和尚已经走了。你放心下次三哥再帮你打这和尚。”段誉心道:“三哥是说什么也打不过和尚的。和尚不打你三哥你三哥就谢天谢地了。”
包不同道:“就只怕王姑娘跟着咱们王夫人下次见到我非狠狠骂我一顿不可……”突然转过头来向段誉道:“你老是在旁听着我说话可有多不痛快!姓段的你这就请便吧。我们谈论自己的事似乎不必要你来加上一双耳朵一张嘴巴。我们去和人家比武也不必要你观战喝采。”
段誉明知在这里旁听不免惹人之厌这时包不同更公然逐客而且言语十分无礼虽对王语嫣恋恋不舍总不能老着脸皮硬留下来当下一狠心站起身来说道:“王姑娘阿朱、阿碧两位姑娘在下这便告辞后会有期。”
王语嫣道:“半夜三更的你到哪里去?太湖中的水道你又不熟不如今晚在这儿歇宿一宵明日再走不迟。”
段誉听她言语中虽是留客伸神思不属显然一颗心早已飞到慕容公子身畔不由得又是恼怒又是没趣。他是皇室世子自幼任性虽然最近经历了不少惊险折磨却从未受过这般奚落冷遇当即说道:“今天走明天走那也没多大分别告辞了。”
阿朱道:“既是如此我派人送你出湖便是。”
段誉见阿朱也不坚留更是不快寻思:“那慕容公子到底有什么了不起人人都当他是天上凤凰一般。什么少林派、丐帮、西夏‘一品堂’他们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只盼望尽快去和慕容公子相会。”便道:“也不用了你只须借我一船一桨我自己会划出去的。”
阿碧沉吟道:“你不认得湖中水道恐怕不大好吧。小心别又撞上那个和尚。”
段誉气愤愤的道:“你们还是赶紧去和慕容公子相会为是。我再撞上和尚最多也不过给他烧了。我又不是你们的表兄表弟公子少爷何劳关怀?”说着大踏步便走出厅门。只听包不同道:“那吐蕃和尚不知是什么来历也得查个明白。”王语嫣道:“表哥多半知道的只要见到了他……”
阿朱和阿碧送段誉出去。阿碧道:“段公子将来你和我们公子爷见了面说不定能结成好朋友呢。我们公子爷是挺爱结交朋友的。”段誉冷笑道:“这个我可高攀不上。”阿碧听他语声中颇含气愤很感奇怪问道:“段公子你为什么不高兴?可是我们相待太过简慢么?”阿朱道:“我们包三哥向来是这般脾气段公子不必太过介意。我和阿碧妹子跟你陪罪啦。”说着笑嘻嘻的行下礼去阿碧跟着行礼。
段誉还了一揖扬长便走快步走到水边踏入一艘小船扳桨将船荡开驶入湖中。只觉胸中郁闷难当到底为了什么原因自己却也说不上来只知再在岸上待得片时说不定便要失态甚至是泪水夺眶而出。依稀听得阿碧说道:“阿朱阿姊公子替换的内衣裤够不够?今晚咱两个赶着一人缝一套好不好?”阿朱道:“好啊你真细心想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