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黑夜听琴(1/2)
太阳完全没入西山,整个天空是清澈的灰蓝色,笼罩亭台楼阁,楦庭长廊。
薄薄的灰暗,苍茫的暮霭,如沉沉钟鼓撞击大地,慢慢吞噬生锈的心脏。
“启云,我回来了——”我一溜烟小跑回自己的小院子。
今晚不用值班,准备度过又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
才踏进东门,意外地现院中多出一个素白衣衫,英俊魁梧的身影。
启云跪在地上,俯叩拜。
当宫女几个月,慢慢适应了一些礼数。我走到启云身边,屈膝行礼,“乾清殿莫迟歌给大内总管白林大人请安,白林大人万福。”
白林点点头,“莫姑娘请起。”
我站直,顺便扶启云起来。
暗自纳闷,虽同服侍皇帝,我和小朱子熟络得多,平常并没有和这位大人过多打交道,况且他还戕害过启云,来我这破院子干吗?
白林不愧跟随长孙熙文多年,连个冷脸也学得有模有样,说话硬邦邦的。不过他的眼神沉沉的,没有长孙熙文的张扬尖锐。
“这是小朱子让我给莫姑娘送的。”他递个我一篮水果。
不想和他推脱,大方接过篮子,“有劳白大人,改日我亲自向朱公公道谢。”
白林深深看我,“嗯,我走了。”
我诧异地看他一眼。
“莫迟歌恭送大人。”
白林点点头,转身走向大门,带过一阵干净的味道。
天色愈黑,白林没有一点绣纹的素白衣服,佩长剑在腰,旋即消失在门外。
“奇怪,小朱子居然遣得动白林?”我摘下一颗葡萄,塞进启云嘴里。
“皇帝身边的人,有几个不奇怪的呢。”启云一点都不惊奇,轻轻说道,“小朱子对我们这么好,怕也有目的。”
“启云,有目的又怎么样呢?我们不也没有赤诚相待么?”我叹一口气,继续往嘴里塞葡萄。
小朱子隔三岔五送点水果,糕点什么的,白净的圆脸上总是挂着嘻嘻笑容。很招人喜欢的一个活宝。没有法子去讨厌他。
“天越来越冷——”
话说到一半,我突然瞥见启云手里捏着的东西,一下子愣住了。
不能置信,颤着手指,问,“启云!这个……纸鹤哪里来的?”
不可能!长孙皇朝不可能有人会折千纸鹤,除了我和洛宇!
启云被我吓住了,“下午打扫房间时在窗台上现的。不知道是谁那儿,我看着挺可爱别致,就随手拿来玩了。”
“给我……”
声音是颤抖的,手心是颤抖的。
我小心翼翼接过小小的纸鹤,拆开。
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雪白的素笺,乌墨清亮,伴淡淡幽香,隽然风骨的小楷映入眼帘。
“泉眼无声惜细流,勿轻举妄动。悦儿,我一直在你身边。”
真的是他!我猛地将纸条按在胸前。
却按不住骤然加快的心跳。
泉眼无声惜细流,我只向他提过。
一直在我身边,连我欲有所动作也知道,故劝我勿轻举妄动么?
原来我没有被遗忘在深宫老院中。
那么,我的一举一动,也尽在他的情报中么?
一阵轻风撩起我的头,我没有觉得很冷。心里被一些东西塞得满满的。
我将纸条仔仔细细重新叠成一只纸鹤,放在掌心细细观看。
唇角扬起来。
宇,你也如我想你一般想我么。
轻灵的千纸鹤伸展翅膀,纯洁如雪,承载无尽的相思和愁乱。
一只素手蓦地伸过来,抓走千纸鹤,运功一捏,瞬间化成烟灰粉末。
愕然惊怒抬头,看见启云笼罩寒冰的沉重表情。
“小姐,你知道的!周围起码潜伏了十个顶尖高手,日夜不休盯着你。”
我悻然低头,撅撅嘴,无法为自己一时高兴忘情辩驳,一刻疏忽后果严重。
我只得恹恹吃了晚饭,披一件棉袄到长廊凳子上呆,无精打采。
放纵自己陷入遐思中。凄婉又迷茫。甚至有一点点的颓废。
天全黑了,气温下降,丝丝寒气渗进衣领和袖口。捂紧棉袄也无济于事。依然能感觉到凛冽北风,呵气成冰。
启云见状,又要劝我。“小姐——”
“启云,拿琴出来吧,今儿想弹个曲。”打断她。
凄清长夜孤立无援,深宫中多少韶华逝去,仅有相依为命的姐妹,却相顾无言。
这是怎样的悲凉。
想起紫薇为认生父忍辱负重在高高宫墙内自弹自唱。
凭记忆拨弦,缓舒旋律,悠扬流畅,时隐时迸。极云霄之飘渺,委婉飘柔。寒夜中曲思渐缠。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山水迢迢路遥遥。
盼过昨宵,又盼今朝。
盼来盼去魂也消。
梦也渺渺,人也渺渺。
天若有情天亦老。
歌不成歌,调不成调。
风雨潇潇愁多少,
愁多少……”(注1)
一曲毕,恍如若梦,沉思漂浮,望着一树雪花愣。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么样,来到这里莫名其妙的时空,陷入莫名其妙的漩涡,整天就被人禁闭,好像这样的日子没什么前途。
连想做点什么,都能被远在天边的楚泽王世子得知,劝告我不要轻举妄动。
哼,还能做什么呢,都被你知道了。
大概长孙熙文也在等着看我笑话吧。或许,看着我苦苦挣扎,是他们的一种乐趣?
“咳……”
“奴婢启云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启云的声音闪过一丝惊慌。
我转身对上一张阴沉的脸。
微掀唇,一个“宇”字终吞没唇齿间,我盈盈下跪,不轻不重喊道:“奴婢莫迟歌给皇上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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