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皇帝家事(2/2)
我警觉疑惑起来,他怎么了?
抬头看去,颀长身躯斜躺在宽大龙椅中。齐整缎披在墨蓝色裘衣上,黑亮光泽,幽然似深溪瀑流。暗沉色调在淡黄烛光中陡生几分寂寂之意,孤独廖惆。
蓦地触动心思绵密处。
我扁扁嘴,抬杠。
“美好的回忆也不错啊。我娘后半生悲苦。每当觉苦得熬不下去,就跟我唠叨她跟父亲年轻时的事情,好像父亲仍不离不弃,同甘共苦一样,心里踏实很多。”
皇帝换了个姿势躺的更舒服些。竟然自顾自说起来。声音低沉醇厚。
“小时候,那么多皇弟皇妹,七弟与朕最投缘。七弟擅长诗词歌赋和骑射功夫。朕工于辩论推理和拳腿功夫。下了课,两人就相约切磋,天黑了也不肯回宫用晚膳。往往母后和曹太妃打人来抓我们回去,才依依不舍挥手期待明天。”
我点点头,很是羡慕。
“你们天家子女条件就是优越,个个多才多艺,样样精通。哪像我,弹个琴都乱七八糟,书法马马虎虎,画画就甭提了,下棋倒是还可以。”
“你也知道自己琴弹得乱七八糟?不是朕说你,莫迟歌,你琴技是懒惰造成的。本身对乐律的敏感和指法天赋得天独厚,却疏怠练习,一曲子弹错好几个徽调,真够笨的!”
皇帝毫不留情面地嗤笑嘲讽。
我拉下脸,憋着气不知道反驳什么好。
“你以为皇子公主们天生就样样精通吗?朕四岁起,每天寅时就到无逸斋,开始复习头一天的功课。卯时老师来到课堂,让皇子背书,一字不得错。辰时,上课已经两个时辰,父皇下了朝就来到了无逸斋,亲自监督皇子们。巳时写字,每一个字要写1oo遍,来练习书法。底下就到了午时午饭的时候。吃完饭之后不休息,继续前头功课。未时,一个是练习武艺,一个是练习骑射。申时,父皇又到了无逸斋再次检查功课。酉时,父皇检查骑射。然后才得以休息。天天如此,叫做无间寒暑……”
他不嫌累地絮叨一些琐碎的东西。
我不以为然撇撇嘴。你还没见识过我高考时多拼命用功呢。保证不比你差多少!不过,自四岁起就艰苦训练倒没有。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兄弟姐妹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朕和七弟,从最亲密无间的兄弟,到互相猜疑,忌惮彼此,甚至使尽各种方法暗杀对方。通往皇位的路上,对手越少越好。于是一个接一个皇弟暴病死亡。短短五年内举行了十一次皇子大葬。你试过睡觉都担心有人暗杀吗……”
长孙熙文,十一个!有多少个是你的杰作?
我无声冷笑,却又感到无比凄凉。
乾清殿的地火烧的很旺,烘得身上燥热燥热的,脸颊烫得尤为厉害,呼出的气都是暖的,感觉喘不过气的窒闷。
“朕十六岁开始懂得隐藏实力,韬光养晦,在皇宫中隐忍生存,步步为营。可是无论是朕年少时的锋芒毕露,抑或长大后恪守本分,父皇都不曾青睐,苛责有加,斥骂辱打,母后贵为一国皇后,也往往因我受斥责,连续几个月不得临幸,连曹太妃都不如。”
我有点惊愕,洛宇的父皇母妃也有着类似的故事……
龙椅上的长孙熙文静静坐着,刹那间似乎淡泊宁静。鼻梁上是冷峻深邃的双眼,冰凌深处蕴藏模糊的烟雾,是自己才清楚的情障。墨蓝色裘袍镶滚金丝龙纹,精致而高贵。领口绣两只张牙舞爪白金龙,眼如铜铃,舌如恶焰,贴在白皙脖颈上,衬着绝美倜傥脸庞。
除了气息和硬朗的线条,一切都与宇那么相似。
“莫迟歌,你到底有没有听朕说话?”
语调带一丝恼怒。
糟了,观赏美男走神了。他刚才说什么?好像说我那夜弹唱的曲子与他母后弹过的很像,很寂寥很痛心什么的。
我红着脸支吾,“皇上刚才说……奴婢唱的歌……”
长孙熙文转脸,似怒非怒盯着我,似乎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天灵灵,地灵灵,救兵恰逢其时降临了,小朱子清爽笑脸伴温和语音出现在乾清殿。
“皇上,白大人和陆爷来了,正候在外面呢。”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