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奈何银汉迢迢(三-全)(2/2)
暴雨暴风雨就在这滚滚的闷雷声中充分地酝酿着……
隆隆的雷声不止冲击着徐起凤的耳膜似乎还同时在震撼着他那一向大条的神经。天上没有落雨徐起凤扑倏倏的眼泪却早已和滴滴答答的清鼻涕争先恐后地在那张胖脸上淌成了河。饶是他的一贯表现是那么地没心没肺可这时却再也忍不住了他那粗线条的神经再也无法承受这亲情的重负强压着激动的情绪颤声道:“爸、妈……我的……我的手机没有话费了我们……我们聊得太久了我得挂了。爸……你的腿脚不好以后……以后就别再跟那些年轻人一样爬高上低地干重活儿了还有我妈……你们能……我不在……我不在的日子你们……你们好好保重……”
没容那头再有什么叮嘱徐起凤做贼逃命似的挂断了电话充斥胸臆的悲伤和难舍火山般爆出来他再也抑制不住那一口闷气嗓子里出了一声低沉抑郁的嘶吼双手掩面压抑地抽泣了起来。那只本来就已经病入膏肓的手机在他情绪激动下忘记了轻重的手掌中被攥得吱吱作响似乎随时都会有粉身碎骨之忧。
“噼咔——!!”
一道耀眼生花的霹雳横空划过狂暴地撕裂了满天的彤云一直总是翻翻滚滚的闷雷终于也暴虐地爆出来一声响彻天地、声震长空的惊雷过后豆大的雨点终于噼里啪啦地随着一阵狂风降临到了这个喧嚣了一整天的被浮躁和漠然淹没了的大地上。
广场上本来就已经非常稀少了的人群尖叫着、笑闹着加快了离开的脚步浪潮般扑向四周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音乐喷泉悦耳却单调的音乐戛然而止哗哗地以各种姿态喷涌了一天的喷泉也轰然落回了水池。眨眼之间原本热闹喧嚣的偌大广场上就只剩下了寥寥落落几个四散奔逃的身影以及一个瑟缩在围栏入口处的花坛边石上耸动着双肩压抑地啜泣着的徐起凤。
雨点渐渐密集起来零落稀疏的雨帘中徐起凤那在围栏下缩成一团、时不时耸动着的身影显得那么孤单、那么寂寞、那么哀伤……
徐起凤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哀伤和不舍中难以自拔心神都开始恍惚起来冰凉的雨点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身上他却浑然不觉浑身上下里里外外过度紧张的肌肉开始痉挛呼吸肌群的痉挛让他一阵气促呼吸的不畅和过度的激动直接影响到了他的大脑供氧一阵眩晕使得他那胖大的身躯一晃一头栽向脚下那平整坚硬的花岗岩地面。
眼看着那颗顶着一头鸡窝杂草的脑袋就要跟地面的花岗岩来一个最最亲密无间的接触的当口一直柔润纤细却稳定有力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头轻而易举地就稳住了他那酒桶样的庞大身躯然后一块折叠得四四方方、一丝不苟的雪白雪白的真丝手帕递到了他那涕泪横流、低垂着的面前。
“呼——”
夹杂着浓浓海腥味的一股疾风平地卷起满天飘落的雨珠似乎也受到了这狂风的影响居然越地稀疏了竟似大有停下来的趋势。
徐起凤恍恍惚惚地抬起了那双本来就不大、现在更红肿了起来的迷蒙泪眼昏暗迷离的夜色霓虹中只见一个并不是很高的窈窕身影立在身侧扶着自己肩头的纤纤素手递在眼前的雪白手帕正是出自这个身影。
夜色阑珊灯火昏暗那人又是背光再加上徐起凤早已泪眼昏花如此近的距离竟是没看得到人家长得是什么模样。依稀之间只见眼前一片半长不短的柔顺丝随风飘舞阵阵和着淡淡洗水香精味儿的香一丝丝扑入鼻端算不得高挑却也不算矮小的个头、够不上丰满但也决不能说是瘦弱的身材、两只手上显露的虽然说不上“欺霜赛雪”般的白皙却绝对有“肤若凝脂”样的细腻的肌肤、一身剪裁合体的既不张扬前卫却也不古板落伍的套裙……在在都显示着这是一个女子。见徐起凤抬起了头来那女子微微侧了侧身调整了一下自己站立的位置以便出力把他扶着坐好。
这一侧身让出了一个光源徐起凤眯了眯眼睛终于看到了她的面目:鹅蛋形的脸庞跟她的身材一样不胖不瘦;显然没有经过修剪的弯眉如画;一双不大也不小的眼睛虽是单眼皮开阖间却闪烁着朗星般的明光;不高也不塌的鼻梁、不大不小的嘴上是两片不薄不厚的红唇;光洁细腻的肌肤不施粉黛、素面朝天……
这个看起来大约有二十七八岁与自己年纪仿佛的女子无论是身材、穿着还是长相、气质给人的感觉并不漂亮也不难看用大众标准来衡量大约也就是中人以上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普通”。
没错就是普通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地步了扔到人堆里绝对没有人能够一眼就找她出来。
但是这个女子“普通”的来却让徐起凤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和平静居然就让徐起凤那波涛起伏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这普通平凡的女子看着徐起凤在端详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友善还是什么的冲着他嫣然一笑不经意地眉宇间却隐隐然透出一丝难明的寞落和伤感。那女子微微点了下头弯下腰来将那洁白的手帕塞在徐起凤的手里以一种流利、却颇有些生涩古怪的语调轻声道:“你很幸运。你有父母你的父母关心你。珍惜你的世界珍惜你的生活吧……”声音也同样的朴实无华既不清脆也不沙哑但是却说不出的温婉柔和直如一杯暖暖的清茶。显然她听到了徐起凤和他爹妈将电话的一些内容似乎这些谈话触动了她的什么心事这才出言相慰吧。
说完了这句话这女子轻轻拍了拍徐起凤的肩头颇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了。
收缩往往意味着爆。
所谓蓄势待、所谓蓄势而、所谓厚积勃。
刚才稀疏的雨滴随着狂风短暂的停顿仿佛就是这蓄势的表现。
短暂的收敛过后随着又一道经天的霹雳厚重的浓云仿佛被这霹雳生生戳穿了一个窟窿密集的雨瀑终于瓢泼盆倾似的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那给人感觉以无比平凡、无比普通的女子在雨瀑泼落之前一线之隔消失在了广场外马路对过的屋檐之下手握丝帕、还未全然回过味来的徐起凤却被兜头浇成了落汤鸡。
偌大的广场里除了依然呆坐的徐起凤外早已没有了其他人影倾盆的暴雨擂鼓般狠狠地砸在燥热了整天的大地上。雨瀑中徐起凤缓缓抬起了头来任由劲疾如鞭的雨滴淡化、冲刷去他满脸的泪痕。手里那条丝帕早已如他浑身上下的衣裤一样透湿完全失去了原本应有擦拭作用。
还有没有擦拭的作用已经无所谓了不是么?
身体已经湿得不能再湿心力也早已交瘁到无以复加了一条绢帕又能如何?
风雨之后必现彩虹。
但是这暗夜暴雨之后呢?
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