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嘉兴，艳丽（2/2）

踉踉跄跄已然醉酒的陈嘉艳刚站起来就被梁千羽再次按下。

“像谁？”

陈嘉艳愣了一下，轻声道：“像阿生，我那才七岁就离开了人世的弟弟。”

“知道么，今天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感觉像是看到了他，你的眉毛，嘴巴，尤其是你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真的很像。”陈嘉艳愈发迷醉，脑袋也越来越重，她那双仿佛能泛出来春水的妩媚眸子，此时被一层淡淡的水雾覆盖。

这个在点墨山说一不二豪气干云的陈嘉艳能千杯不醉震慑一群大老爷们，但在今天她就喝了这么一小坛子，却醉的醉眼朦胧。

她左脸颊压在桌上，眼中仿佛已经没有了聚焦，喃喃道：“我娘在生下阿生的时候就死了，爹一个人养着我们姐弟俩，日夜劳工，终于耐不住疲惫，仅仅一年也离开了。阿生那时候一岁，我十八岁。那年，家里断了粮，阿生哭的厉害，我大半夜的跑去别人家，偷偷挤他家的牛奶，牛叫了，主人起来了，狠狠地打了我一顿，血留的不少，奶没丢一滴。阿生直到两岁的时候才断奶，我就一直四处偷着奶水给他喝，慢慢的，也就养大了。”

她嘿嘿一笑，似乎很满意。

“我当时就想啊，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我必须养着他，为了他我做什么事都可以啊。”

“后来，阿生大了，男人嘛，总得读书上学。可家里没钱啊，于是我就更加努力的打工，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了几份工，才勉强凑够阿生的学费。嘿，你知道么，阿生可聪明了，上学没几天，就被先生点名夸奖，说是未来状元的材料。阿生又很乖，对我这个姐姐可好了，有什么好笑好玩的都第一个讲给我听。”

点墨山大当家笑的天真烂漫。

“阿生这么聪明，又这么努力的学习，我这个当姐的高兴啊，也就觉得对得起父母的在天之灵了，所以我必须更加努力的挣钱，给阿生养身子，给阿生买书，看着他长大成人，看着他考取功名，看着他光宗耀祖，可是……”

陈嘉艳由笑转哭，呜咽悲伤。

“那年冬天，我带着阿生去县城里卖绣花布，被城里的官差给撞见了，那几个混蛋，挨千刀的混蛋。”陈嘉艳咬牙切齿，“他们把我抓去了一条黑巷子，就在那个地方，把我给轮了。但这些我都不在乎，我不在乎，不在乎你知道吗！！！”

陈嘉艳咆哮一声，猛然抬头，狠狠揪住梁千羽的衣襟，泪流满面：“可他们……他们杀了阿生，阿生当时冲上来要拼命，结果就被他们一刀给砍了脖子。血啊，流在地上，流到了我的脸上……”

“阿生……阿生……”

陈嘉艳浑身颤抖，念念不停。

梁千羽轻轻的抱住她，双手微微用力。

怀中女子大哭，哭的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黄色的烛光轻轻摇荡，寂静的夜色中响起女子的至悲哭声。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冬天，回到了那条黑巷子中，大雪上流着红色的鲜血，她被按在了雪地中，她的脸颊贴着白雪，看着那一条条红色的丝线蔓延向她，看着一个小男孩犹然不肯闭上的清亮瞳孔。

许久许久，她哭累了，泪水似乎也哭干了，娇小的身子缩在梁千羽的怀中，低声喃喃：“阿生第一次就学了三个字，这三个字是我第一次会写的三个字。陈嘉艳，我的名字，阿生教我，他说我这名字笔画太多，练起来要认真记。他还说我这名字好啊，一辈子嘉兴，艳丽无双，就该是享福的命。”

一根手指在梁千羽的胸口上划来划去。

陈嘉艳。

梁千羽抱住女子，手指微颤，低声道：“姐，我教你写我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