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末（2/2）

老乞丐浑身脏乱且糟糕，干瘦的手上没什么血肉，倒全是一些如黑炭般的污秽，倘若不看他的眼睛，定然会认为这人离死不会太远了。

但是他的那双眼睛却仿佛有魔力一般，他的眼中绝没有对吃食和住处的担忧，也没有对疾病的胆寒，眼中充满着活力，他看着供台上的那些酒菜，只差流出些哈喇子了。

吴宇看了看这老乞丐，缓缓坐了回去，沉道：“很抱歉，这是供奉亡父的，不能分给你。”

老乞丐一听此言，收起笑容，砸吧砸吧嘴，道：“谁说不能分给老汉，供奉完死者后的食物你带回去，还不如给小老儿吃了呢，也省的你还得提这么多东西回去，哦，对了，到时候你把篮子也一并给予了我，我正愁没个像样的物件装东西呢。”

他越说越美，干瘦的脸上已经乐开了花。

吴宇笑道：“你倒是想得美，也得问问我同意不同意啊，你还是赶紧去讨两个铜板去买烧饼吧，给你讲，我平生最恨那些无所事事整天伸手要钱的懒汉，所以这些菜是没你的份的。”

老乞丐立刻急道：“别啊，老汉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又没个儿女的，不伸手要点饭难不成去等死吗？年轻人，你行行好，把这些菜赏给老汉，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老乞丐说完可怜兮兮的从眼中挤出了两点泪光，不过吴宇一瞧便知道这眼泪假得不能再假了。

吴宇看了看这夜色，眼有狡黠道：“行啊，你要是等得住，就等我祭祀完，到时候我再把酒菜给你。不过，只怕你没这个耐心…….”

老乞丐立马道：“等得住，等得住，只要你把酒菜给我，等多久我都愿意……”

吴宇也不说话，坐在石块上眺望着远方。

老乞丐就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抽出来一根烟枪，正“巴滋巴滋”地抽着旱烟，烟雾将他的脸熏得更加的模糊难辨，仿若已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着小眼，枯坐了老半天，夜已深，繁星早已经宣布了对天空的统治。

吴宇的驴脾气一上来，和这老乞丐斗起了气来，乞丐不走，他已没有起身的意思，本以为这老乞丐坐久了肚子饿了，自然会自行离开的，谁知道这老家伙道行还挺深，一坐下去便像秤砣铁了心一般，打死都不挪动一下屁股。

供台上的酒菜早已经凉了，吴宇心中叹了口气，为了这点凉菜犯不着和老家伙在这里斗法，还是早点各回各家吧。

打定决心后，他站起身来，这一站当真是天旋地转一般，在石块上坐久了，脚也酸头也涨，一站起来头晕目眩差点摔倒。

他稳了稳身形，抬眼一瞧那老乞丐，老乞丐这时已经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枯槁的脸上满是斗胜后的笑容。

看见老乞丐脸上的笑容，吴宇心中也突兀的一融，不禁笑了出来，笑自己先前的可笑行径，也笑老乞丐的滑稽可笑。

老乞丐凑上来他的老脸，笑着道：“这下酒菜归我了吧？”

吴宇道：“当然，不过这些菜早已经凉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随我回家，我给你一份热腾腾的酒菜，如何？”

老乞丐摇摇头道：“算了吧，我行乞这么些年，什么冷菜冷饭没吃过，实话告诉你，连馊了的饭菜我也都吃过。”

他张嘴一笑，露出了他那被烟熏得黢黑的牙口，他虽说得戏谑，不过吴宇却心中凄凄，人世间的艰难只有自己体会过了才会懂得，乞丐的艰苦又岂会是外人所知。

老乞丐不再管他，端起一盘菜便胡吃海塞起来，不时喝上一口酒，看这架势，好似几天没吃饭的样子。

吴宇愕然，饿成这副德行，亏他还能枯等这么长的时间。

看着老乞丐吃了一会儿，吴宇道：“你慢慢吃吧，这篮子和盘子什么的就送给你当礼物吧，到时候记得收拾干净，我得走了。”

他说完便抬步走了出去，走出没多远，忽听那老乞丐叹道：“你明明不在这里，却有人拿食物来供奉你，我明明一直在那里，却从来也没人拿上好的酒菜来招待我，这世界还真是奇妙啊……”

听到老乞丐的叹息，他顿住脚步，乞丐的声音并不大，却也完全飘入了吴宇的耳旁，吴宇眼眉跳了跳，终究还是低头慢慢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