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红色子弟一(2/2)
“喔……!”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继母是个贤妻良母似的女人,对政治很不敏感,但他与所有红色子弟一样,天生就是敏感的政治动物,况且他现在也是仕途中人,对此更是神经过敏。
去年山上党的全会上,党的一、二号人物之间的冲突,和自己父亲被搅合其中的事,他不但清楚而且一直十分苦恼。他恨父亲憨直愚蠢,怨父亲不懂政治不晓进退,更恼怒父亲不为子女的前程考虑问题。这次父亲站在一零一那边,从他了解有限的党内斗争史经验分析,父亲事实等同站在了悬崖边上,无论最后斗争的结果如何,都必定会影响到他秋鲁仕途的展;而且一、二号人物分出胜负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久了。
明白归明白,再清楚又能如何呢?那可是最高层的博弈!父亲还勉强算个隔山敲打的炮,他这个连卒子都算不上的小人物,也只能干看着着急了。
不管它了,先做好自己的事儿吧!秋鲁自己安慰自己。
“那我就去隔壁他家找吧。”
“你在家好好歇着,陪好你妹妹就行,你要办的事我帮你找老贾张罗去。”
继母喜气洋洋地要自告奋勇讨差事,他却有些漫不经心地乱翻着茶几下的几本书籍,并抽出其中的一本书问道:“你成天就看这乱七八糟的东西?”
继母看了看书名,是曹禺的《雷雨》,脸色就有些不自然的红了。
“看着玩的。你爸不在家,实在无聊得很,就翻了翻。”
“这是大毒草,低级趣味的东西。你不知道吗?”
“我觉得写得不错,我很喜欢它的。”
“你是把自己当繁漪了吧!”他盯着她的美目,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要是没有看过,凭什么能知道里面的内容?”继母嚅嚅地低声顶撞道
“我可不是周家的大少爷。你也别把繁漪的幻觉强栽在别人的身上哦!”
秋鲁似真亦假地开着玩笑。
继母脸上腾出一片红霞,惊慌失措地扭开身,背对着他岔开话题问道:“你和慧慧的事儿进展顺利吗?国庆节能不能办事?”
“你看我们这样子,象是能办事的摸样吗?”他自嘲地撇撇嘴。
闻慧是继母的堂侄女,也是继母给他物色和包办的结婚对象。他与今年二十二岁的闻慧慧,早在文化革命开始的第二年,也就是她刚上高二那会儿,就由继母牵线搭桥,并自作主张地确定了恋爱关系,也一直在持续地交往着,既不太亲密也不算疏远。
闻慧慧家在沪江原来也算世家大族,父亲闻征元*前已做到了沪江的市委副书记,*初期沪江“一月风暴”时,受到很大的冲击,就是因为与他秋家产生了这层关系,于是借此搭上了一零一长。在一零一长的干预下,闻征元被重新结合进了新的市革委会班子。去年闻家看到秋家跟随一零一与领袖打擂台,面临无法预知的政治前途风险,所以又转和当前在领袖跟前红透了的副总理兼沪江市委头号人物,号称秀才的章乔春打得火热,渐渐与秋家疏远开去,所以他与闻慧之间,近段日子关系就像两家之间的关系一样,也变得不咸不淡的了。
“你们的感情是不是出什么问题呀?”
“我们之间有过什么感情吗?”
秋鲁不屑地冷冷道:“人家是军报大记者,又忙着宣传老人家的革命文艺路线,小半年都难得赏赐个机会给我瞻仰其尊容一面。要谈感情,是你们闻家人与她有感情,别把我扯在里面。”
他六五年从哈军工毕业分配到航空6o8所前,在学校就谈了个对象,俩人私下里也好得蜜里调油,都快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了。结果*初起,因中央*小组号召已毕业的大专院校学生,也应回校参加革命运动,所以他就与一帮子哈军工毕业的大院子弟一起,抛下女朋友,千里迢迢杀返运动的第一线。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这些红色贵族子弟组成的老一批红卫兵,过了一把斗争别人的瘾后,多数人因父母受冲击,也变成了被别人革命的对象了。此后,迷茫无措的他,被父亲亲自押往了军队,心不甘情不愿地做了一名光荣的革命战士,也终结了他从小就想当航天科学家的梦想。
“我也没想到叔叔家会那样!”继母有些委屈
“闻家攀高枝与我无关,但闻慧从四月起就没主动联系过我,有这样子的未婚夫妻吗?老人家与一零一水火不容到那个地步,人家好歹还在‘五一’的时候,一同在**露个脸,我跟她之间算什么?”
“对不起,山东。是我耽搁了你!”
继母眼圈又开始红,哽哽咽咽地小声说。
前些年闻慧哭着追着想与他结婚,但他觉得她年纪太小,还不适合、不懂得婚姻,关键是自己心里也有所牵挂,所以他婉拒了;最近两年,待他有意娶已经出落得异常靓丽青春且成熟透了的闻慧时,她却拐着弯躲着避着他,还与一些追求者不清不楚的,偏偏又不谈与自己断绝关系的事儿,将自己悬吊在半空中,一下子变成了老大难的龄青年。
这股子令人无比地恼怒的火气,已经让他憋闷了一年多,见到继母这个双方的牵线月老再度提及此事,他本欲大吼几嗓子泄一番的,但又特别见不得继母婆娑的泪眼和小媳妇式的委屈摸样,只得反过来安慰她道:
“行了,行了,你也是为你们闻家。我不会与她一般见识的!”
“别烦闷了好不好,我给你揉揉肩?”继母讨好地低声祈求道
“不敢当,您是长辈,您太委屈了自己,我做小辈的也承受不起!”
“山东,你怎么一点也不晓得我的心啊!”
继母心里的苦水潮水般外涌,终于耐不住开始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