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狱奇缘(2/2)
时间就在他这样反复爬上和跳下气孔的运动中流逝过去。
约莫太阳落山后四五个小时,肇辄估计应该是半夜时分,当他重复以上动作,再次双手拉近气孔上的铁条,将脸侧对洞口竖起耳朵侦听外面的动静时,他特别灵敏的听觉侦听到了微弱的声音,就似老鼠在屋梁上慢慢爬行时出的那种动静。那显然是物体与墙面摩擦出的细微声响。
是绳索。老武想从二楼窗口垂放下绳索与自己联系。
肇辄用单手握住气孔上的铁条,把胳膊肘抵在气孔侧缘,将全身的重量交到这条臂膀,腾出了另一条胳膊,并把空出的胳膊伸向了气孔外边,左右小心摸索着,但很长时间过去以后,仍然一无所获。而且根据他耳朵听到的细微声响分析,那条绳索离自己手能够着的区间还有些远。于是,他在托举着全身重量的那条胳膊感觉麻木,再也无力托举起身体的重量后,只好悻悻放弃。
这一晚上,老鼠爬墙的声响响起了三次,肇辄也随之尝试了三次,但毫无例外都失败了。当外面的声音第四次传来,他也准备第四次进行尝试时,一楼的工作人员显然被惊动了。
眼睛感受到手电筒的光柱朝一层的窗口外照射过来时,肇辄知道今天的黑夜探寻活动就此结束。于是他躺倒在草垫子上,放弃了今天就联系上二楼邻居的祈望。
为什么今天的尝试会失败?
黑暗中躺着的肇辄分析了失败原因。他回忆了一遍刚才的尝试过程,他现失败是由两方面的原因造成的。一是楼上的窗户与气孔并非在一条垂直线上,可能离气孔的距离还有些远;二是由于身体被洞口边缘阻碍,自己伸向洞口外的手臂可以探出去的长度不够长,造成能摸索的范围非常有限。要想用手抓住绳索,保证尝试工作成功,两个问题至少必须掉解决一个才行。
自己的手臂是不可能变长的,那唯一的指望就是楼上的邻居能意识到这个意外情况,自己主动调整绳索垂下窗口的位置了。
由于上下两个洞口不在一条垂线上,要想让垂落的绳索准确落在气孔范围内,或者至少落到气孔附近自己胳膊够得着的狭小范围,楼上邻居抛下的绳索必须借助木棍挑着,做成钓鱼的鱼竿那样,而且还要反复尝试无数次,否则成功的希望渺茫。可楼上邻居意识到这个了吗?
肇辄当然不知道楼上的窗户是被钉死的,而且窗外面还横着加钉了一排木条板,为的就是防止朝外开的窗户被人推开,并跳窗逃跑或翻窗出去做一些不允许的事情。
第二天白天也很快过去了。
半夜里肇辄听到同样的声音后,又爬上气孔尝试了一次,但他现垂落的绳索的位置依旧没有变化,他也就没有再次去尝试了。
第三天的晚上,后墙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后,肇辄还没有来得及爬上气孔,一层的窗户显然是被人推开了,肇辄站在地面都能透过气孔看到那晃来晃去四下探寻的手电筒的光柱。过了一阵,一楼的某人用有些恼怒的声音吼道:“老武,你搞什么鬼名堂?如果你想逃跑或者以自杀行动来对抗组织,那就别怪我们对不起你了。”
“放心,我老武活得堂堂正正,绝不会像胆小鬼那样自杀,更不会逃跑。没有人来请,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你撵也撵不走。”
“那你在楼上窗户边搞什么?”
“搞什么?你说我搞什么,我老娘在医院躺着,你们不让我去看望,这两天我睡不安逸,只好到窗户边透透气。”
“行行,不和你打嘴仗了。你别动歪心事。”
一楼房间的的脚步声响了几下后,山间的庙宇内重新沉入一片寂静。
以后的几天,尽管肇辄每天夜间都期待着后面的气孔外能传来自己期待的那种声音,但等待一个整晚上,都令人失望地没有出现。于是他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约莫老武的老娘送去医院后的一个礼拜,某天黄昏时,山门外的公路上传来了汽车“嘀嘀”的喇叭声响,紧接着山门外的人扯起嗓门朝院内高喊到:
“老武,快下来接你老娘上楼。”
于是站在地下室正中的肇辄,马上就听见一楼的地板上传来了“砰砰”沉重的脚步声,再接着就是一阵杂乱无序,好些人从二楼急忙奔往一楼的脚步声。
一双显然是女人的小脚从廊庑上的前气孔经过时,显得有些犹豫地顿了顿,然后她停下了脚步,也像老武上次一样,装着系鞋带蹲下了身体,借助黄昏时的昏暗光线非常迅捷地将手中的纸团投进气孔,然后马上站起身往山门继续奔跑过去。
肇辄这一次没有用嘴去叼衔字条,而是偏开头颅让字条直接落入了地下室,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直到她的那两条腿和穿着解放鞋的双脚消逝在视线以外,这才松手让身体落地离开了气孔。因为短短的一瞬间,肇辄就现刚才蹲下身体投掷纸团的是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因为她身材比较矮小,所以他能看到她一大半的身躯,也看到了她的脸庞。
弯腰捡起了纸团并迅展开,肇辄看到上面只写有三个字“为什么?”,字迹还是与上次一样,显然是经过伪装的。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他们纸条上面什么也不写偏要写这三个字呢?肇辄愣神开始琢磨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含义。为了解释这三个字的含义,国家曾经为少年儿童专门编写过一本厚厚的书,这就是《十万个为什么》,这起码证明这三个字的含义太广泛、太深奥、太琢磨不透了。他们是问自己为什么不和他们联系,还是问自己为什么不配合他们,或是为什么不想办法抓住那条垂下的绳索?甚至都可以解释成为什么不检举他们去立功赎罪但又隐瞒不报。
肇辄无法理解三个字中他们想表达的意思,略一思索后,决定趁他们返回的路上,得想法子给他们一个回复。于是赶紧跑到墙角,从旮旯缝里刮出一点点黑炭灰,用一根草垫子上抽出的比较硬足的草芯,匆匆忙忙在女孩扔进来的纸条上写下了“不垂直,鱼竿”五个字,然后赶紧将纸条揉成一团,含在嘴里手足并用再次爬上了前面的气孔。
黑炭灰他早就准备好了。是某一次看守送饭时,碗底不小心刮蹭上的灶台上的黑糊糊的炉膛灰,被他小心地收集起来保管好了,为的就是有这么一天应急使用。
片刻后,山门打开了,但随即就传来女孩子痛哭流涕的放声大嚎。
“奶奶,您就这么不明不白走了吗?呜呜……”
“什么不明不白?你奶奶是因病去世的,这些事医院可以证明。”
彭建的话语显然有些恼怒。
“小丫头,我们都不在医院,倒是你姑妈一直陪同你奶奶在医院。要说害人,也是你姑母害死的,你找她去。”
谢珍的话更不客气,一口咬定小丫头姑母。
“爸,您快下来呀,他们把奶奶害死了。”
楼上没有人回答,但一会儿就传来一阵喧哗。一个看守扯起嗓门喊道:“彭主任、谢医生,老武的老婆晕过去了。你们快上来看看。”
“急什么?我们这不是正进门嘛!小丫头,抱上你***骨灰,赶紧上楼瞧你妈去。”
彭建催促着小丫头。片刻后,一行人走到了地下室的气孔前,但其中一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恰好用背部把整个气孔都堵住,肇辄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呜呜……妈,他们都不是好人,为什么刚害死奶奶又对您下手啊!”
堵住气孔的人呜咽着,肇辄马上就猜出是刚才扔纸团给自己的那个武家小女孩。
“快起来!你撒赖是吧,明天就把你和你哥哥、姐姐一样送走,直接扔到农场去接受劳动改造。”
彭建、谢珍对赖在地上坐着不起的小姑娘吼叫着,肇辄已判断出小姑娘是在等着自己有所行动,于是将嘴里的字条交到一只手上,然后也顾不得什么忌讳,直接将手伸进小姑娘的背部的衣襟里,把字条塞到她贴身的小衣中,然后跳下了气孔。
“彭主任,她是不是想和地下室的那位……”
谢珍待小姑娘被看守士兵拉起身离开后,弯下腰朝气孔瞥了一眼,然后提示身旁的彭建。
“派人进去搜搜。以防万一也好。”
肇辄一听到这话,赶紧飞跑到被褥边,将老武上次的字条翻出来,扯碎后咽下肚里。
几分钟后,两个看守果然打开地下室的铁门,拧亮顶棚的电灯后进来仔细搜检了一遍。结果也是自然一无所获。
肇辄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似乎很不明白地瞧着他俩,还结结巴巴询问到:“领……导,您找……找什么?”
“闭上你的嘴,不说话我们不会把你当死人的。”
老榔头“第五号交响曲”之第二部片段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