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中秋近西四选节货 素颜楼得见阴阳师（2/2）
那老头道：“举手之劳，不用客气，那二位聊着，我先去忙了。”老头说完转身去了。我与宋公子忙道：“慢走。”
宋公子见老头下了楼，转头对那男子道：“就这样吧，按这个单子上菜，但记得告诉厨房，鲥鱼汤汁不要太咸就是了。”那男人答应着，转身进了靠西的一扇门。
宋公子笑道：“上午说找刘兄一同来，却不见人。”
“是，和小莲出去买点中秋用的东西。”
“临近中午时，三爷接到消息，扶桑国的阴阳师没多久就要到德胜门了，所以三爷带人去迎接一下。然后带他们去安排好的住处，晚上来素颜阁为其接风洗尘，所以让咱俩过来先准备一下。”
“这素颜阁还真是难找。”
宋公子笑道：“是啊，是我建的，用了幻术，不会法术的人是找不到的。”
我道：“怪不得呢，要不是杨老爷子，我指定还在大街上转悠呢。”
宋公子道：“这里安排的差不多了，刘兄随我到三楼看看吧。”
我答应了，随宋公子来到三楼。到了楼上，右手便是一架紫檀千里江山图十二扇屏风。转过屏风，便是会客之所：中间是两张八仙桌，每桌设四把鸡翅木的靠背椅，八仙桌两侧各有四张黄花梨条案，上面摆着古琴，香炉，捧盒，漆盘，茶具，花瓶，笔墨纸砚等一应用品。西面靠墙摆着数张圈椅，每张圈椅旁都放着一张茶几。三面墙上各有三扇小窗，都是步步锦的窗棂，每扇小窗之间的空隙各挂一幅古画，人物山水，花草鱼虫无所不包。最让我吃惊的是，地面尽用青花地砖铺设，淡雅中透出无尽的奢华。
我笑了笑，一边走一边慢慢欣赏，然后推开一扇小窗，一眼便望见东南方向的崇文门，偏西的日光照射在崇文门房顶的瓦片上，烁烁生辉。而低头便可看到大街上来往的人群。宋公子走过来道：“怎么样？刘兄，这里风景还不错吧，只是那些人看不到我们，无法感叹这世间还有这等奢华的场所了。”
我将窗子关了，笑道：“刚才杨老爷子说这里一切都是虚像，可我觉得真实无比。”
“那可能是因为你真的想要拥有这些吧。”
我叹了口气，勉强的笑了笑。
宋公子道：“天色不早，咱们准备吧。这里是个秘密的所在，所以在此处做事的人不多，这顶楼的一切，还需你我亲自打理。”
“宋公子不用客气，你吩咐就是了。”
“那好，我这里有有张明细的单子，刘兄照做就是，我去楼下厨房看看就来。”
宋公子掏出一张粉纸递给我，便下楼去了。我将单子拿在手中，大致看了一下，果然是些琐事，于是一项一项照着做了。从东边靠墙的雕花玻璃柜中取出一个锦盒，从里面拿出三个香饼，点燃后放进条案上的粉彩松绿地镂空山水螭耳香薰里，不一会儿整个屋子便香气缭绕。又从靠西的立柜中取出一套青花水纹的瓷盘瓷碗和乌木镶银的筷子，放在就近的条案上，等人到齐了再做摆放。然后其他的事情也一样一样的收拾妥帖，就等三爷他们前来。
这时宋公子拿着一张纸上了楼，笑道：“好香啊，暹罗国贡香果然名不虚传。刘兄，你帮我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的，现在不说，一会儿来不及了。”宋公子说完将纸单递了过来。我拿来一看，原来是今天的各色菜品，从头到尾都以淡雅清新为主，我于是笑道：“这个我不懂啊，好多都没有吃过。”
宋公子笑道：“刘兄过谦了，翠儿临走时特地交代让你过目，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就看看吧。”
我无可奈何的看了看，果然一处有问题，于是道：“其他还好，就是这酒烈了一点，只怕东洋人喝不惯，不如换作小米所酿的更好一些。”
宋公子一拍脑袋道：“谁说不是呢？这就去换来。”说完便下楼去了。
就这样一直等到晚上，我和宋公子坐在桌旁喝着茶，聊着天儿，也不见魏公子他们过来。正着急时，只听见楼下大门开启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仆役摸样的人上了楼来对我俩道：“三爷到了。”
我二人忙收了茶具，整理了一下衣服，站在楼梯口等候。只见上来六个人，魏公子和小莲走在前面，剩下四个都在后面，而且穿着很是奇怪。有三个人打扮差不多，都是戴着高高的帽子，好像一座黑塔，身上穿着宽宽大大的衣服，肩头的连接处好像断掉了一般，只是其中一人衣服纯白无瑕，另外两人则是一身黑色。他们中间还有一名女子，肌肤水润，步履婀娜，小心的扶着楼梯，生怕踩空下去。宋公子忙在前面引导，将众人让到靠西的圈椅那里依次坐了。大家依次坐定后，我和宋公子也坐了。魏公子忙叫看茶，然后说道：“还没有介绍，这四位就是从扶桑国远道而来的阴阳师，我两位是我府上的宾客。”我忙站起来抱拳道：“在下刘旭，刘日升。”
宋公子也赶忙抱拳道：“在下宋夏生，宋铭楠。”
只见那白衣男子道：“在下安倍青月。”说完深鞠了一躬。
我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位扶桑国的阴阳师汉语竟然说的这么好，他紧接着说道：“这两位是我的随从，这位是我的夫人，安倍井之局。”那女子也忙站起身，缓缓地鞠了一躬。
魏公子道：“承蒙安倍先生不辞劳苦，千里迢迢来到京师，刚才外人太多，无法聊续你我旧时情谊，今日来此，必要一醉方休才是。”
安倍道：“想当初第一次来京时，承蒙您多方照顾，不吝赐教，使在下的学识突飞猛进，后来回到京都，让同僚及将军刮目相看，以为我得了什么奇书，从此更加重用于我。”
魏公子笑道：“安倍先生哪里话，您祖上功绩显赫，天下皆知，中国有句古话：‘虎父无犬子’，就算您不认识我，也必有功力大增，出人头地之日。”
“您过奖了，”安倍笑道，“您信中说京城这些日子不很太平，不知所为何事？”
魏公子道：“那事已经了结，但我怕没有那么简单，所以还是劳烦您在京城住下，一年半载之后，倘若当真无事，我再送您回归扶桑，如何？”
安倍道：“安倍受朋友之托，理当如此，只要您不怕麻烦就成。”
魏公子笑道：“安倍先生哪里的话，我邀您过来，将您安置妥当乃是我应该做的。我已经在西四附近给您购置了一处房子，下人正在收拾，等收拾妥当了，您就从驿馆搬过去，自己住方便些。”
安倍道：“有劳了。”
魏公子回身对翠儿道：“翠儿，把我准备的礼物拿来。”
翠儿答应着，从条案上拿来一个红缎绣金的锦盒来，放到了安倍旁的茶几上，安倍笑道：“魏三爷客气了，你我的情意不必如此。”
魏公子道：“所谓无功不受禄，既然您来了，就是有功于我，所以不必客气，请。”
安倍笑着打开锦盒，刚看到里面的东西，便马上收了笑容，说道：“这东西太过贵重，安倍寸功未立，如何受得起？”
魏公子道：“我托付您的事，比这盒里的礼物要重，您就不要推辞了，收下吧。”
“那好，安倍恭敬不如从命，以后但凡需要安倍尽力之事，安倍一定尽心竭力。”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魏公子对众人道，“大家都饿了吧，咱们吃饭吧。”说完魏公子站起身，领着众人来至八仙桌前。
安倍站起身后并没有将锦盒盖上，我好奇魏公子到底送的是什么金银珠宝，让安倍如此受宠若惊，于是偷偷瞄了一眼，原来是一只黑乎乎的茶碗，便觉得好生奇怪。仔细一想才恍然大悟，觉得魏公子真是出手不凡。
本来安排的是魏公子，宋公子，安倍及其夫人一桌，但魏公子坐定之后，笑道：“铭楠，你们都过来坐吧，咱们本来人少，这么坐就更加的冷清了，不如大家一起，都是朋友，不用拘礼。”
宋公子点头说“是”，便叫人将椅子都搬了过去，那两个扶桑国的侍从就是不过去，最后安倍和他们说了几句，他们才恭恭敬敬的坐在了安倍的旁边。
魏公子笑道：“挤是挤了点，但说话方便。”
这时杨老先生上了来，站在楼梯口道：“三爷，现在上菜可以吗？”
魏公子道：“好。”
不一会儿，各式菜肴接二连三的端上桌来，为了照顾客人的口味，都是以清淡为主，席间杨老先生还端上两盘寿面，每根寿面长为三尺，每百根为一束，盘成塔形，上面用红绿的镂空纸盖着，说道：“这是叫人刚刚出去买的，请三爷您过目。”
魏公子道：“今儿其实是翠儿的生日，我也没什么可送的，叫人买了上等的寿面，咱们也沾沾光，蹭吃一碗吧。”
翠儿忙站起身，笑道：“三爷忒客气了，我的生日还让您惦记着。”
魏公子示意翠儿赶紧坐下，说道：“去叫厨房煮了，拿来分着吃。”
杨老先生答应了，将面端到楼下去了。
席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起来，我才知道阴阳师在扶桑国权力很大，有时候还能主导国家的命运。和护城法师这种隐姓埋名的生活比起来，的确是威风不少。
聊天中魏公子听说安倍夫人擅长音律，尤精古琴，于是大喜，便请求弹奏一曲，安倍夫人点头答应道：“只怕不如本地姑娘弹得好，让诸位笑话。”
众人离了席，分坐开来。安倍夫人将琴放到众人对面的条案上，坐定之后，将手搭在琴弦上，笑道：“那我就来一曲《广陵散》如何？”
众人都说甚好，安倍夫人于是按弦撩拨起来。这首《广陵散》慷慨激昂，大气翻腾，非一般人所能演奏。众人万万没有想到，安倍夫人这样一个扶桑女子竟能演奏的恰到好处，不单指法纯熟，而且意境深远。众人屏气凝神，细细品味，好像真的感受到了矛戈杀伐之气，刀光剑影之形一般。一曲终了，安倍夫人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众人拍手道：“果然是天籁之音，空灵得很。”
魏公子道：“想不到夫人这样的扶桑女子，竟然能将中国文化演绎到如此地步，真是难能可贵。”
安倍道：“哪里？我与夫人一向中意贵国文化，所以闲时都在不断学习。”
魏公子笑道：“好，安倍先生，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三爷但说无妨。”
“您和众人来到京城，百姓已经看到，并且互相转告。您也知道，护城法师不比贵国阴阳师，当今圣上还是希望此事不要张扬，但各位的服装实在是惹人注意，如果安倍先生不介意，烦请诸位换了汉服，以后行动也方便些，不知意下如何？”
“我当什么事情，三爷不用多虑，所谓入乡随俗，客随主便。我们明日就可以换了服装，自己行事也方便些，否则是有些太引人注目了。”
魏公子听后笑道：“好！明日我就叫人将衣物等一应用品送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