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壮大的西营(2/2)
那中年文士显然没有想到这起义军的青年军官竟然自嘲为“流寇”,以为对方是不满意自己的说话,故意反着说来将自己的军。现在,颍州可是起义军的天下,他们开仓放粮、镇压地主和官僚,颇得民心。要是自己的话说得不入那年轻军官的耳,搞不好扣个官贼的帽子也打进牢狱去,那可就冤枉大了。
想及,中年文士忙拱手道:“将军,小人失言,还望原谅则个。”
李定国感觉到身边的秦燕柔看了自己一眼,那目光里显然是劝阻自己不要伤害无辜的人。咳!李定国是什么人?怎么能够去伤害一个并没有说错话的人呢?诚然那人的话里有一些调侃的味道,但是没有错啊!
“先生多虑了。定国所说的都是实话。想必颍州、凤阳比邻,您比我更了解凤阳的情况。其实,我们起义反抗官府也是为了生存,或者是为了更光荣的死去而已。被官府骑在头上压榨而死不是男人的作为,男人就应该拿起武器跟不合理的制度对抗,改变不合理的现状。为此而死,余愿足矣。”说完,李定国还了一礼,陪着秦燕柔走进了旁边一家不大的布庄。怀里揣了许多历次立功的赏银和军饷,今天也要为燕柔买一些东西才是。
那中年文士立在街上愣了片刻,想了想也抬步走了进来,再次施礼道:“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定国见秦燕柔的注意力都放在这布庄的货色上了,乃轻声在她耳边道:“燕柔先看着,我跟那位先生说说话,选好唤我。”说完,转头来向那文士点了点头道:“先生,请这边说话。”
两人走到布庄柜台的对面门口处,相互又打量了一番。
“不知道先生高姓大名?”李定国前世是做啥的?对人际交流这一套还是比较精熟,只是在情事上有些顾虑太多失了方寸而已。
“贱姓钱,名文直,字东易。将军不知道如何称呼?”那中年文士大约4o岁不到的年纪,头扎文士巾,一身轻缎文士服已经略显的陈旧,不过依然干干净净、颇为平直。身材中等并不起眼,却在脸上出了彩。浓眉星目,鼻直口方,在略微有些瘦削的脸上,勾勒出一个饱学而落魄的书生样貌,又暗含着一股子英气、正气。
李定国对眼前的人大有好感,他看人不去看重衣服,而是看眼睛和举止。听钱文直一问,忙略微躬身道:“小将李定国,字宁宇,在八大王麾下充任中军亲兵左翼掌旗。”
钱文直愣了一下,他对起义军的事情是比较关注的,最近几天也没少跟起义军的军兵拉近乎,所以知道一些起义军里面的人物。而“万人敌”、“小尉迟”之名在起义军中早已传开,赫然是仅次于各营领的起义军内新一代俊杰人物了。
“原来,难怪,难怪!失敬,小将军大名早已传遍颍州。想不到,想不到竟然这般年轻英武,也想不到三言两语就道出这世间乱象的根源。”钱文直再次拱手作揖,嘴里却显得有些慌乱了。
听了这番话,李定国也禁不住有些飘然起来。毕竟谁都喜欢听好话,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乃是至理名言,何况眼前的钱文直并没有过多的去夸大呐。
好感立时增进了不少,李定国突然想,起义军中不缺乏那种陷阵冲锋的猛士,可文士骚人却是稀罕得紧了。不如趁机收纳几个随军充当文案参谋,今后要建立政权,少不得还需要这些读书人助力呢!
“先生气度不凡当是饱学之士,不过,恕定国直言。当今天下皇帝昏聩朝纲败坏,群臣只知道党争而不知道体察百姓改革政治,张阁部(居正)变法图强收效甚微,为何?朝堂上是党争,民间却是土地兼并、天灾连连,辽东屡战屡败、后金由此坐大成为强敌。内外交困之时,朝廷不知道变革制度,还地于民以安内;不知道强军图进,慑服四夷于外。改朝换代似乎已成必然,只怕这一次改朝换代会引来外族入侵,重现靖康之耻、土木堡之变,华夏民族又将因此饱受外族欺凌了。先生,古有范增、张良,都为一时俊杰,惟所事不同,才有张子房开汉八百年,而范老先生落得个郁郁疾而亡的结局。当今朝廷外不能抗金,内不能安民,早已经呈现出败亡之象。后金、大明、起义军必然在三方角力之下决出雌雄。先生,明必亡,可后金和起义军谁将掌握天下呢?”
李定国的长篇大论显得很唐突,说是朋友间推心置腹的交谈吧,可两人刚刚认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说是在劝说一个中意的读书人加入自己的阵营吧,却并未明言;说是在一个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见识才华吧,这人跟自己又毫无关联,说了这些话等于白说。
不过,这些话在钱文直的心里的却引起了震撼。
当时的人们还少有把大明、起义军、后金三方的势力合并起来考虑天下的形势,也就没有意识到现在其实是起义军和后金在“联手”对付大明。儒家思想的统治地位决定了老百姓只能去想起义军是乱党、必灭;朝廷是正统、必胜,却忽视了目前的正统皇朝当初也是农民起义出身迹的。封建思想对人的桎梏可见一斑!所以,李定国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才对有些见识的钱文直产生了振聋聩的作用。
大明与后金是争天下,起义军和大明之间是争存亡!但是,这场争斗最终会演变成为民族之争!晋有八王之乱引来五胡乱华,唐有安史之乱引来胡族铁蹄践踏两都。而今,思想上承袭宋朝的明代,人们把后金很自然地当做是当初入侵中原的金军,把辽东的战争看成为汉族与女真族的又一次生死较量。
可这一次,增加了起义军这个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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