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兄弟走江湖(上)(1/2)
夏铭和南郭逸兼程赶路,不久就进入韩国之地,因为从安邑到大梁,穿过韩国的路是最近的。此时正值清明时节,每日阴雨绵绵,那些不急着赶路的人,就在客栈里住下,等着天气放晴后再上路。而夏铭和南郭逸却要赶路,两人虽说都披了蓑衣,但雨水还是顺着蓑衣的缝隙渗透进来,浑身阴冷湿寒,苦不堪言。接近傍晚,终于看到路边一个客栈,南郭逸高兴地说:“好了,总算可以把这身湿透的衣服换下来,住下来好好歇息歇息。”
两人牵马走进客栈,迎过来的店小二却苦着脸说:“两位客官,很是抱歉,小店已经住满人了。”
南郭逸不满地问道:“什么?住满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客栈住满人。”
店小二陪笑说:“客官,您看这些天来一直阴雨连绵,大部分客人都住下来等雨停了以后才上路,所以小店里客人住满了。”
夏铭问道:“这附近还有客栈么?”
店小二说:“不瞒客官,这附近方圆二十里,就小店一家客栈。”
南郭逸听了说:“小二哥,我们明天一早就上路,你想办法给我们挤出一间房子,我们愿意多出一倍的房钱。”
店小二摇头说:“不行啊,小店实在是挤不出房间来,不过我可以给二位推荐一个去处。离小店三里多远的地方,有一个叫做‘罗家庄’的地方,罗家庄的庄主姓罗,大家都叫他罗员外。这罗员外最是好客,凡有旅途客人前去借宿的,他都欣然留住。遇到手头拮据的客人,罗员外有时候还会赞助他路费盘缠呢。”
南郭逸和夏铭都奇道:“咦,居然世上还有如此好人?那我们也不妨去罗家庄借住一宿。”
正说着,又有一个年轻女子牵马进来住店。夏铭抬眼看那姑娘,只见她脸色微黑,身材矫健,周身散发出一股男子汉的英武之气;然而她那一对清澈透亮的大眼睛,又闪烁着一股俏丽佳人的甜美。夏铭心想:“这姑娘敢一个人孤身行路,估计她的武功肯定不会差,所以才艺高人胆大。”
想到这里,夏铭不免又多看了那姑娘一眼,猛然想起他死去的师弟羊玉鹏,觉得这姑娘的面庞依稀和羊玉鹏有几分相似。夏铭想起羊玉鹏临终前说他有一个名叫羊玉茹的妹妹,也是学武的,夏铭不禁暗暗猜想:“这个姑娘莫非就是羊师弟的妹妹羊玉茹?”
这时店小二已经把店里住满客人之事又对那姑娘说了一遍,并请她也去罗家庄那边借宿,店小二好心地指着夏铭和南郭逸说:“姑娘,这两位客官也准备去罗家庄借宿,你们三位不如结伴一起去。”
夏铭听了忙说:“对,对,姑娘,我们一起去吧。”
那姑娘微微点了点头,三人一同从客栈出来,按照店小二指点的路,打马向罗家庄走去。路上夏铭想和那姑娘搭话,可那姑娘却有意躲开他们,故意放慢马腿在两人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夏铭和南郭逸本来一路上有说有笑,可现在身后有了这个姑娘,两人不免拘谨起来,不再说话了。那姑娘也不和他们搭话,三人就这么沉默不语地走了一段路,这时夏铭终于按耐不住,打马靠近姑娘,问道:“恕在下冒昧,敢问姑娘的尊姓?”
那姑娘看了夏铭一眼,冷冷地回答一句:“我姓张。”说完这句话,姓张的姑娘又放慢了马腿,落在夏铭身后。夏铭看出张姑娘不想和他搭话,只得讪讪地打马回到南郭逸身边。南郭逸见夏铭过来,也是冷冷地看他一眼,微微地摇了摇头,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吃着碗里的还不够么?”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罗家庄,庄客一听他们是来借宿的,二话不说就把他们请进庄去,给他们安排房间住下。住下后,夏铭脱去身上的湿衣服,感叹地说:“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善人。”
南郭逸也在脱身上的湿衣服,听了夏铭的话,却冷笑道:“世界上好人虽说不多,坏人却也不少哟。比如那种吃着碗里的,又盯着锅里的。”
夏铭听出南郭逸是在讽刺自己,就反问说:“大学兄,你可是说我么?”
南郭逸微笑道:“老弟,你一路上贼眉鼠眼地偷看人家张姑娘干什么?是不是你又看上她了?还想去和人家搭讪。”
夏铭不服气地辩解说:“我什么时候偷看张姑娘了?”
南郭逸冷笑道:“老弟,你敢说没看人家张姑娘?别看我眼睛有点近视,可对你的一举一动,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夏铭笑道:“大学兄,你别误会。我问你,你说张姑娘像不像去世的羊玉鹏师弟,我不知怎么,总觉得这姑娘的长相和羊师弟有几分相像。羊师弟临终前不是交待过咱们,他有一个学武的妹妹,请咱们遇到他妹妹关照关照她。”
南郭逸想了想说:“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俩似乎是有一点儿像。不过那姑娘姓张,和羊师弟没关系。”
夏铭说:“我见那姑娘是学武的,又长得像羊师弟,怀疑她是羊师弟的妹妹,所以才跟她去搭讪的。”
南郭逸笑道:“真的么?我看这不过是你的一个借口罢了。你那吃着碗里盯着锅里的老毛病,我是知道的。”
夏铭斜眼看了一眼南郭逸,不再和他说话了。两人换上一身干衣服,找到庄客说:“小哥,我们明天还要赶路,能不能找个地方让我们烘干衣服?”
庄客说:“两位请去前面的大厅吧。那里有火盆,请两位去那边烘衣服吧。”
夏铭和南郭逸来到大厅,只见里面十几个人,围坐在三个大火盆周围,都在那里烘烤衣服,估计这些人也都是过路的客人。夏铭和南郭逸在人最少的一盆火前坐下,各自拿出自己的衣服烘烤。不久,只见张姑娘也拿着湿衣服进了大厅,见夏铭这边人少,就过来在夏铭身边坐下,烘烤自己的衣服。夏铭听这姑娘说不姓羊,知道她不是羊玉鹏的妹妹,也就不再有和她搭讪的心情,只是张姑娘坐在自己旁边,总觉得哪里别扭不自在,两眼不好意思看张姑娘。南郭逸看出夏铭的不自在,轻轻捅了桶夏铭的腰,努嘴让他看张姑娘。夏铭抬头一看,只见张姑娘安然自得地只顾烤衣服,似乎根本就没察觉到夏铭坐在她身旁,张姑娘安然的神态让夏铭不自在的心情放松下来。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一阵皮靴响,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胖大汉走了进来。黑胖汉子大摇大摆地在夏铭对面坐下,脱下自己的皮靴,又脱下袜子,居然在火盆前烤起自己的袜子来。夏铭只觉一股呛人的恶臭扑鼻而来,赶紧用手捂住鼻子,正要发作,只听身边的张姑娘已经捂着鼻子说话了:“你这人怎么这般没规矩?拿这么臭的袜子出来烘,都快熏死人了。”
黑胖汉子听了笑道:“小娘子,我就不信你的袜子不臭,你伸过脚来我闻闻看。”
张姑娘听了柳眉倒竖,“腾”地站起身来。黑胖汉子见张姑娘起身,也站起身来,眯着眼睛笑道:“怎么,小娘们,还想动手啊?”
夏铭见黑胖汉子体格魁梧,怕打起来张姑娘吃亏,就装作拉架的样子,拉住黑胖汉子的手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说:“两位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嘛。”
黑胖汉子觉得自己被夏铭抓住的手,就像被铁钳夹住一样,挣扎了几下,居然丝毫挣扎不动。黑胖汉子明白遇到高人了,不敢再挣扎,老老实实地跟着夏铭走出大厅。出去后,夏铭对黑胖汉子小声说:“你赶快走人,再惹那姑娘生气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说完夏铭松开手,那黑胖汉子捂着麻木的手,一句话不敢说,匆匆走了。
黑胖汉子走了,他的袜子却还留在大厅里,散发着阵阵熏人难闻的臭气。张姑娘捏着鼻子用拨火的铁棍挑起袜子,丢入火盆之中,只听“咝咝”的一阵青烟冒起,臭袜子瞬时烧成灰烬。屋子里烤火的人都大声叫好,他们没看出夏铭手上用了功夫,以为夏铭只不过是把黑胖汉子拉劝出去而已。有个年纪大的人过来对夏铭说:“小兄弟,多谢你把那个臭家伙劝走了。只是那家伙是青龙帮的人,未必轻易就善罢甘休,这一带是青龙帮的地盘,你们明天上路后要多加注意。”
夏铭和南郭逸不知道青龙帮,只是谢了谢那人的好心提醒。张姑娘听到青龙帮,略略皱了皱眉头,忽然对夏铭说:“这位大哥,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明天我送你们一程吧。”
夏铭没想到一直对自己冷若冰霜的张姑娘,忽然会开口跟自己说话,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呆愣着说不出话来。倒是南郭逸替夏铭回答说:“多谢姑娘的美意。只是我们自己能走,不必让姑娘费心了。”
张姑娘却冷冷地说:“青龙帮的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最好还是我送送你们吧。”说完后,张姑娘不再跟夏铭南郭逸说话,又只顾烤起自己的衣服来。
晚上躺在床上,夏铭问南郭逸说:“大学兄,张姑娘是不是怕我们打不过青龙帮的人,要帮帮咱们?”
南郭逸若有所思地说:“我看也未必。你把那个黑胖汉子拉出去,一般人看不出来你手上用了功夫,那姑娘是会武功的,她还能看不出来?说不定那姑娘是看出来你的武功高,和咱们一起走,是指望你帮她打青龙帮的人呢。”
夏铭一听这话不免有点恼火,说:“这姑娘真是心口不一,要想我路上保护她,直说也罢。可她说起话来,好像和咱们一起走是为了要保护咱们似的。”
南郭逸笑道:“这只是我的猜想,张姑娘是不是真的这么想,我也不敢肯定。不过你要是不想和她一起走,咱们明天一早起来,悄悄地走了,把那姑娘甩掉,怎么样?”
听南郭逸这么说,夏铭又有点于心不忍,喃喃地说:“这却也不好。这姑娘也不是坏人,咱们还是和她一起走,保护一下她吧。”
南郭逸按着自己的嘴,作了一个鬼脸,笑道:“老弟,你说那姑娘心口不一,我看你才是心口不一呢。嘴上骂着人家,心里又想着和人家一起走。”
夏铭也笑道:“大学兄,我知道你嘴厉害,辩不过你。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没那么想过。”
第二天起来,夏铭和南郭逸向庄子里借火,掏出干粮热一热吃。夏铭一面吃一面东张西望的,南郭逸笑道:“怎么,怕张姑娘走了?”
夏铭瞥眼不理南郭逸,南郭逸笑道:“得了,你也别心口不一了,要是怕张姑娘走了,直说也罢。……,好吧,你不好意思,我去替你看看张姑娘在不在。”
夏铭虽不说话,心中倒也盼着南郭逸去看看张姑娘走了没有。世界上的人大凡可分为两类,一类是不喜欢帮别人,喜欢求别人帮自己的人;另一类人正好相反,不喜欢求别人帮自己,却喜欢去帮助别人。后一类人有一种奇特的自尊心,以为求别人帮忙,就是自己无能的表现,把求人看成是一种耻辱,打死也不肯去求人。这类人还有一种救世主心态,看到别人有困难就要去帮忙,在帮助别人时得到一种救世主的成就感和满足心。夏铭正好就是后一类人,怕张姑娘遇到青龙帮的人,打不过吃亏,于是救世主心态发作,觉得自己此时是个救世主,而张姑娘是一个等待他去拯救的羔羊,他不帮张姑娘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要张姑娘是个男的,倒也好办,而张姑娘却是个女的。主动去帮一个年轻姑娘,又怕别人怀疑他别有用心,所以夏铭对张姑娘的态度就变成心口不一,心里想和张姑娘一起走,嘴上却不肯说出来。
南郭逸出去找庄客打听,庄客说张姑娘还没走,正在自己屋里洗脸梳妆呢。南郭逸回来却对夏铭说:“庄客说张姑娘一大早就走了。”
夏铭一听,满脸的失望,口中却说:“走了?她走了也好,省得和她一起走别扭。”
南郭逸笑道:“老弟,刚才是骗你的,张姑娘还没走呢。你要是觉得和张姑娘一起走别扭,咱们现在赶快走,还来得及甩掉她。”
夏铭涨红了脸,嗯嗯地说:“其实和张姑娘一起走也不是太别扭,还是和她一起走吧……”
正说着,张姑娘过来了,问道:“两位,准备好了咱们就走吧。”
夏铭见张姑娘来了,脸越发红起来,涨成了紫红色。这时张姑娘也发现夏铭的脸涨成紫红色,有几分关心地问道:“这位大哥的脸色不对啊,莫非是吃东西噎住了?”
夏铭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南郭逸替他说:“张姑娘,你放心,这是我兄弟的老毛病了,叫做‘心口不……’,不,叫做‘心口痛的病症’。没关系,他很快就会好的。”南郭逸本来想开玩笑说夏铭是“心口不一症”,但转念一想,在张姑娘面前这样戏弄夏铭也太过分了,于是赶紧改口说“心口痛的病症”。
听南郭逸这么一说,张姑娘似乎放心下来,淡淡地说:“没事就好,那咱们就赶快走吧。”
三人出了罗家庄,打马上路。夏铭和南郭逸并肩走,张姑娘还是跟在他俩后面,也不跟他俩说话,三人就这么闷闷地走了一会儿,忽然前面出现二三十个大汉,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三人明白这大概就是青龙帮的人要找他们报复了。
拦路的这伙人为首的是一个精壮汉子,手里提着一根沉甸甸的夹铜镔铁棍,能使这种沉重兵器的人,看上去武功就不弱。昨天遇到的那个黑胖汉子站在精壮汉子身旁,指着夏铭三人,大声喊道:“大哥,就是这几个家伙。”
夏铭三人勒住马,张姑娘从马上下来,小声对夏铭和南郭逸说:“你们在这么看住马,我去对付他们。”
这时只听那个精壮汉子对他们喝道:“老子看你们几个小子是活的不耐烦了,居然敢欺负老子青龙门的人。我兄弟说,昨晚他在罗家庄烤火,你们不让他烤火,还要打他,简直是要骑到我们青龙门头上了。”
张姑娘不示弱地大声回道:“胡说!你们那家伙当众烤他的臭袜子,都快把人熏死了,我们才赶他走的。”
精壮汉子低声问黑胖汉子说:“你当众烤臭袜子了?”
黑胖汉子红着脸点点头,精壮汉子踢了他一脚,说:“难怪人家要打你呢。以后少给老子惹事。”
精壮汉子转过头来对张姑娘说:“看来我兄弟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过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要教训我兄弟也轮不到你们。这样吧,看在我兄弟也有错的份上,你们每人给我磕一个头,就放你们过去。”
张姑娘怒目圆睁,不客气地说:“别人怕你们青龙帮,本姑娘可不怕。你要是再不闪开路,我手中的钢鞭就不客气了。”说着张姑娘从腰间解下一条钢鞭,稳步向精壮汉子走去。
精壮汉子也不示弱,提起镔铁棍迎了过来,冷笑道:“挺年轻的小娘们,打死了怪可惜的。只是你自己来找死,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两人走到相距七八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张姑娘忽然手中的钢鞭一扬,“啪”地向精壮汉子打过去。精壮汉子虽说嘴上说话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早明白张姑娘不是好对付的,抡起镔铁棍来认真地迎战张姑娘,转眼间两人就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精壮汉子的武功的确不弱,但张姑娘的武功更高,两人打了七八个回合,夏铭小声对南郭逸说:“张姑娘的功夫厉害,那汉子快撑不住了。”
南郭逸问夏铭说:“老弟,你的武功比张姑娘如何?”
夏铭说:“不好说。要是我没有练成双手刀剑的功夫,或许会和她打个平手,但我使出双手刀剑的功夫,只怕她就不行了。”
两人正说着,只见张姑娘一扬钢鞭,钢鞭缠住了精壮汉子的镔铁棍。那汉子用力抽铁棍,居然没有抽回来,他又使出全身的力气猛抽铁棍,没想到这时张姑娘忽然松开了钢鞭,那汉子猛抽一个空,站不稳脚,向后乱退几步,还是没能站稳,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夏铭和南郭逸哈哈大笑起来,青龙帮的几个人看到精壮汉子跌地的丑态,也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一下。夏铭对南郭逸小声说:“张姑娘是手下留情了,要不然可以一鞭打死那汉子。”
精壮汉子从地下爬起来,拖起镔铁棍转身就跑,其他的人见领头的跑了,也都跟着哄然逃走。那汉子跑出一段距离,见张姑娘没有来追,回过身来喊道:“好小子,你们有种就不要走,老子马上叫人来收拾你们。”
张姑娘收起钢鞭走回来,夏铭称赞说:“姑娘好功夫。”
张姑娘没表情地随便回了一句:“过奖了。”然后来到自己的马旁骑上马,夏铭和南郭逸也骑上了马,三人正要出发,张姑娘忽然问道:“两位是去哪里?”
夏铭说:“我们去魏国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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