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生的牛犊(中)(1/2)
夏铭走出中牟城,沿着官道向邯郸方向走去。夏铭走在路上,心中有一种雏鸟初飞那样既紧张又快活的感觉。这是夏铭有生以来第一次出门远行,失去了父母师父的保护,一切都要靠自己,这当然让夏铭感到紧张;但在同时,他又感到一种没人管束的自由放任,这是夏铭第一次尝到自由的滋味,心中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活,口中也不禁轻轻哼起小曲来。
官道上虽不像中牟城里那么熙熙攘攘,却也不时遇到来往的行人。钱多的人乘车骑马,钱少的人骑驴,没钱的人只好靠两条腿走路了。夏铭看着那些坐车骑马的行人,不觉心生几分羡慕,心里说:“走路到底是辛苦,哪怕有个驴骑也好呀。”
夏铭正这么想着,背后过来一个骑驴的,驴背上骑着一个身穿青色衣衫的青年,嘴里自言自语地嘟嘟喃喃着什么。就在毛驴经过夏铭身旁时,驴背上的青年忽然擤一把鼻涕,抬手一甩,这把鼻涕正好甩到夏铭的袖子上。夏铭今天才换的新衣服,被那人甩上一片鼻涕,不由怒火心头起,正要发作,忽然想起师父的训教,不可轻易与别人动手,只得忍下怒气,自己掏出一块手帕来把鼻涕擦了。
那个骑驴的青年,却好像有意和跟铭作对,夏铭走得快他也快,夏铭走得慢他也慢,总是走在夏铭的不远处,这更让夏铭心烦。忽然,那骑驴的青年咳嗽一声,回头吐一口痰,那痰又不偏不斜地落到夏铭的鞋上。看到今天才穿上师娘亲手做的新鞋,被那人吐了一口痰,夏铭忍不住怒吼道:“你这厮……”
话刚出口,夏铭又想起师父不要惹事的训教,强压心中的怒火,对那人怒视一眼,掏出手帕来把鞋上的痰迹擦了,准备继续走路。
可那青年却偏要跟夏铭过不去,对夏铭喊道:“喂,你小子刚才说什么,老子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夏铭真的冒火了,对那人忿忿地说:“这位路人,我和你陌路相逢,无怨无仇。你刚才往我身上擤鼻涕吐痰,我都忍了,你还想生事么?”
那青年哈哈大笑说:“小子,你可背运呀,遇到老子今天感冒了,鼻涕痰特多,你看,又来了。”
说着那青年正对着夏铭的脸就打出一个喷嚏,喷了夏铭一头一脸的吐沫星子。这次夏铭实在忍不住了,“唰”地一声从背后拔出佩剑,那青年一看夏铭拔出剑来,一面大喊:“杀人啦,救命呀!”一面跳下毛驴转身就跑,夏铭则在后面紧追。没想到那青年的腿脚还挺快,夏铭一时没追上,正在这时,忽听有人高喊:“铭儿,住手!”
夏铭一听是师父的声音,马上停下脚步,转身一看,见石启骑着马奔过来。等石教头骑马过来,夏铭赶紧给石教头施礼说:“弟子参见师父。”
石教头下了马,那个被夏铭追赶的青年也跑了回来。石启指着那青年,笑着说:“铭儿,他是我的朋友。我对你的耐性有点不放心,所以特地请他来故意撩拨你,试试你的耐性。”
这时那青年过来向夏铭深施一礼,说:“夏兄,小弟刚才多有冒犯,请多多包涵!”
夏铭没想到这原来是师父在试探自己,一时呆住了。那青年见夏铭不说话,以为他还在生气,就说:“夏兄,如果你还生气的话,就往我身上也吐几口痰,擤几把鼻涕。再不行的话,就往我脸上吐也行。”
听了青年的话,夏铭不由“噗哧”笑出声来,说:“这位大哥,没关系,我不怪你。”
那青年笑道:“我们这是不打不相识。其实我就住在勤武馆附近的杨槐街,我也见过夏兄,只是夏兄不认识我。”
这时石教头问夏铭说:“铭儿,刚才你拔剑出来准备杀他吗?”
夏铭赶紧摇头说:“不,不!我只是想用剑吓唬他一下,完全没有杀他的意思。”说着夏铭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真对不起师父,弟子刚才失去了耐性,一定让师父失望了吧?”
石启满意地点头说:“不,铭儿,你没让我失望。像你这般血气方刚的年青人,能忍到这个地步,就非常不易了。”说着石教头拍拍夏铭的肩膀说:“铭儿,你去吧,师父这下放心了。”
夏铭再给师父行一个大礼,说:“师父,弟子这就出发了,请您一定多多保重。”夏铭又向那个青年抱拳说:“这位大哥,咱们后会有期。”
夏铭说完就继续上路了,石教头和那个青年在后面一直看着夏铭的身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虽说是四月天,今年却比往年热一些。夏铭走到未时,就周身冒汗,于是在路边的小树林里坐下来歇一歇,掏出干粮吃了之后,又继续上路。快到申时的时候,看到路边有一个小村子,在村口似乎还站着一个人。夏铭再走近一些,看清路边站着一个穿着农家衣裙的少妇,正在那里抽抽涕涕地抹眼泪。那少妇姿容妩艳,举止清雅,不像是一般的农妇,夏铭却没看出来这个蹊跷。夏铭装作没看见那少妇,低着头走路,那少妇却向他打招呼说:“这位官人,请留步。”
夏铭向她摆手说:“我不是官人。”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前走。
那少妇却跟着夏铭走过来,说:“这位官人,请少许留步,小女子有话说。”
夏铭有些不快地说:“这位大嫂,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不是‘官’,只是一个‘人’,还是一个什么都干不了的无用之人,帮不了你的忙。你有什么事,还是去找真正的官人吧。”
少妇听罢抹着眼睛大哭起来,口中说:“小女子真是命苦呀,谁都不肯帮我,看来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听那少妇说到“死”,夏铭不由心肠一软,停下了脚步。少妇见夏铭停下来,就继续说:“小女子命苦呀。去年我嫁到这个村子的张五家,没想到我那丈夫张五是个赌徒,家里事情什么都不管,每天就去赌博。最近他的赌运背,输个不停,先是卖家里的衣服家具,后来又卖房子,最后……”说到这里那少妇抽泣一声说:“最后他把小女子也卖了。”
夏铭不免吃惊,问道:“什么,他把你卖了?”
少妇呜咽着说:“是呀,他把我卖给妓院了。”
夏铭不满地摇摇头,愤然说:“世上居然有如此无耻的男人,唉……”
少妇接着说:“我是趁他不注意,从家里偷跑出来的,现在我想回娘家去躲避。”
夏铭点头说:“对,你就赶快回娘家去躲躲吧。”
少妇却又叹气说:“小女子的娘家在万榆庄,离这儿有一百五十余里,要走三天的路才能到。我一个妇道人家,独身一人上路,又怕路上太危险。”
夏铭心想也是,这少妇独身一人走三天的路,的确太过危险。少妇见夏铭面露同情之色,就对夏铭行一个万福礼,说:“这位大哥,我看你眉清目善,一定是大好人、大善人,所以小女子斗胆请大哥护送我回娘家,行不行?”
夏铭没想到少妇会对他提这样的请求,一时不知如何对应才好。那妇人见夏铭不说话,接着说:“我家虽说不是财主,家中却也有薄地几亩,积蓄少许。大哥如肯护送我回家,家父必当倾囊相谢,决不会亏待于你。”
夏铭十分犹豫地想:“我不护送她回去吧,眼看这个妙龄少妇被卖作娼妓,实在是于心不忍;护送她回去吧,又要违背师父不可行小侠小义的嘱咐,怎么办呢?”夏铭想来想去,最后打定主意,心想:“我就暂且护送她回娘家去吧。反正就三天的路,我赶一赶也能出来,不至于误了师父的大事。”
想到这里,夏铭对少妇说:“大嫂,我送你回娘家。”
少妇听罢立即给夏铭跪下,说:“大哥,你真是大慈大悲的大侠呀,小女子真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夏铭忙说:“大嫂,快起来吧。我也不要你的谢礼,我还有急事在身,送你到家后,我就立即去赶路。”
少妇转悲为喜,脸上浮出笑容,说:“大哥,那就太谢谢你了。”说罢,少妇又向夏铭嫣然一笑,用带着几分妩媚的眼光看着夏铭说:“大哥,你看我们怎么个走法?”
被少妇这么一问,夏铭倒不好意思起来,低头避开少妇的目光,说:“大嫂,这样吧。我在前面走,你在后面跟着。如果我走得太快你跟不上,就喊我一声。”
少妇似乎有点失望地说:“大哥,我知道了。”
夏铭说:“那好,那我们就走吧。往哪个方向走?”
少妇说:“先顺着这条官道一直走,走到一个叫‘八桦庄’的地方,再转弯向右边的道上。”
夏铭点头说:“好,我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你在后面跟着我。”
说完夏铭就迈开大步先走了,那少妇跟在后面走。夏铭也不与那少妇讲话,只是默默地走路,走了大约两里路,忽听后面有人高声喊:“铭儿,留步!”
夏铭一听是师父的声音,赶紧停下来,只见石教头骑着马从后面赶来。夏铭正想着如何向师父解释少妇的事情,石启的马已经到跟前,夏铭急忙给石教头施礼,说:“弟子参见师父!”
石教头下马,指着那少妇笑着说:“铭儿,她也是我的一个朋友。”
一听师父的话,夏铭立即明白过来,原来这又是师父设计来考验他。夏铭立刻给石教头跪下谢罪,说:“弟子违背了师父不要行侠仗义的嘱咐,请师父责罚。”
石教头把夏铭扶起来,笑道:“铭儿,我并没有怪你呀,快起来吧。”
等夏铭起身,石教头说:“铭儿,这不是师父要考验你,我只是想用一个活生生的事实,让你知道‘不侠’也是一件不易做到的事。昨天我送你‘不侠’两个字,你满不在乎地答应下来,经过今天这件事,你恐怕就不会像昨天那样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吧?”
夏铭口服心服地说:“师父教训得是,我把‘不侠’看得太容易,这件事让我明白真正做到‘不侠’,也是很不容易的。想起昨天我那么轻率地向师父保证做到‘不侠’,真是太难为情了。”
石教头轻轻叹口气,说:“铭儿,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正人君子,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因为坏人会利用你的善良啊。铭儿,你要想顺利学成武功回来,千万不可忘记师父送你的‘不侠’二字。”
夏铭指天发誓说:“师父,我今天真正明白了师父为什么要送我‘不侠’两个字。弟子今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时时刻刻记着您送我的‘不侠’二字。”
石教头听罢,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欣慰地说:“铭儿,这样师父就彻底放心了。”
那少妇也对夏铭说:“夏大哥,你果然是正人君子,小女子好生敬佩。”
夏铭对少妇笑道:“大嫂,你可装得真像呀,说得像真的似的,我完全被你骗了。”
少妇也笑道:“大哥,你要记住了,女人可是会骗人的哟,下次你可别再让女人骗了。”
石教头拍拍夏铭的肩膀,指着天上的太阳,说:“铭儿,太阳已经偏西,你赶快上路吧,要不然在天黑前就赶不上住店了。”
夏铭躬身给石教头行一个辞别大礼,说:“师父,弟子这就走了。请师父相信,今后弟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夏铭说完,深情地望了师父一眼,就起身上路,只是夏铭万没想到这次居然成了他与石教头的永别。石启和少妇向夏铭挥手告别,西斜的阳光照着夏铭的背影渐渐远去。大约走出一里路,夏铭回头再看一眼,远远看见石教头仍站在路边怔怔地望着他,夏铭不由眼眶一酸,一行泪水滚落下来。
夏铭走了五六里路,夕阳开始落山,这时夏铭看到前方有一处冒着炊烟的小镇。夏铭走近这个小镇,见小镇入口处一个院落的大门前插着一杆望竿,望竿上悬着一面望旗,在夕阳照耀下,望旗上“平安客栈”四个字格外醒目。夏铭自言自语道:“这个‘平安客栈’的名字,听起来挺吉祥的,今夜我就在这里投宿吧。”
这是夏铭生平第一次在客栈投宿,他忐忑不安地推开平安客栈的大门,一个店伙计立即从屋里出来迎上前来,陪笑说:“客官可要住店?”
夏铭点头说:“正是。今夜我想在贵店借宿一夜,明天早上动身。”
店伙计打量一下夏铭,只见夏铭头戴一顶万字头巾,身穿一领土色布衫,腰里系着缠袋,腿上打一个护膝,脚穿一双八搭麻鞋,是一副典型的农夫打扮。店伙计见夏铭不像有钱人的样子,就收起笑容,冷冷地说:“客人,随我来。”
夏铭随店伙计走进账房,伙计说:“本店头等客房住一晚要一两银子,二等客房要三钱银子,三等客房要一钱银子,还有……”说到这里店伙计有意把话停下来,等着夏铭主动来问。
夏铭心想自己的盘缠不多,当然是越便宜越好,果然就主动问:“还有呢?”
店伙计冷冷地说:“还有就是在走廊里打地铺,住一晚只要十个铜钱。”说完店伙计用半讥讽的口吻对夏铭说:“我说客人,你也不必太过俭省,睡地铺可是不太好受的。我劝你就多花两个钱,住个三等房,如何?”
夏铭见店伙计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再说睡地铺,不太情愿地说:“那就住三等房吧。”
店伙计还是冷冷地说:“那就给你开一间三等客房。算你运气,本来三等房是四个人住一间,今天正好客少,你可以一个人住一间了。”店伙计说完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块木牌,说:“这是本店的店规。你不认识字吧,我读给你听。”
夏铭听了有点不快,心想:“这伙计真是狗眼看人低,如何就知道我不识字?”不过夏铭也懒得与店伙计计较,就听店伙计读起来。
店伙计斜看夏铭一眼,指着那块木牌,拿腔作势地读起来:“第一条,本店概不欠账赊账,须先交钱,后住店。”
夏铭听后掏出一钱银子,递给店伙计,说:“那我就先把今夜的房钱给你。”
店伙计接过银子,继续读道:“第二条,住店客人自行保管好自己的财物。若在本店遗失财物,本店概不负责。”
夏铭听后一面点头说“知道了”,一面心想“师父交给我的信物和玉璧,睡觉时也要揣在怀里,万万不能丢了。”
店伙计慢条斯理地读完店规后,问夏铭说:“你晚饭是在店里的餐堂吃,还是吃自备的干粮?”
夏铭说:“我还带着些干粮,就吃自己的干粮吧。”
店伙计似乎预见到夏铭肯定不会去店里的餐堂吃饭,说:“既然如此,我就领你到客房去。”
店伙计把夏铭领到一间房前,打开门,屋子很小,四面是灰粉刷的土墙,里面没有任何家具,只有四张床,还散发着一股汗臭味。店伙计对夏铭说:“这四张床随你挑。”
夏铭选一张靠窗口的床,店伙计指着地上一个陶盆说:“厨房后面有热水,你自己去打水洗脸洗脚,厕所在后院,明天早上到柜台来结账。”说完店伙计转身走了。
夏铭把行李包袱放在床上,拿出干粮来吃了,然后去厨房打来热水洗脸洗脚,立即躺到床上,摸一摸揣在怀里的信物和玉璧,倒头便睡了。
第二天夏铭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夏铭感到屋内的空气浊臭熏人,就打开窗户,窗外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夏铭吸了几口窗外的新鲜空气,忽然想上厕所。包袱和佩剑携带不便,夏铭就把它们放在床上,心想:“我去后院上厕所,马上就回来,包袱在这里放一下应该没问题。”
这也该着夏铭背运,恰巧一个小偷从窗外的小巷走过,看到客房的窗户开着,里面没有人,就翻窗进去拿起夏铭放在床上的包袱和佩剑,跳出窗外跑了。等夏铭从后院上厕所回来,发现自己放在床上的包袱和佩剑不见了,不由大吃一惊。不过夏铭转念一想:“这大概又是师父在考验我,拿走包袱吓我一吓。”这样一想,夏铭稍稍安心下来,坐在房中,两眼望着门外,盼望师父会推门进来把包袱还给他。
夏铭坐等了一个时辰,仍然不见任何动静,这时他真的开始着急了,跑到账房告诉店伙计说:“不好了,我放在房间里的包袱和佩剑不见了。”
店伙计听了说:“我跟你去看看。”他跟着夏铭来到房间,夏铭指着床说:“我早上去上厕所,把包袱和佩剑放在床上,等我上厕所回来,就发现床上的包袱和佩剑不见了。”
店伙计指着开着的窗户问:“这窗户是你打开的吗?”
夏铭点头说:“是我早上打开的。我觉得房间里空气不好,就打开窗户换换气。”
店伙计走近窗口,看到窗台上有一个脚印,就对夏铭说:“你看,窗台上还有一个脚印,一定是有贼趁你不在,从窗户翻进来偷走了你的东西。你这人也太大意了,你以为这是路不拾遗的尧舜时代呀,居然敢开着窗户就走人。”
夏铭听罢无奈地说:“我所有的盘缠都在包袱里,现在我身上分文皆无,可怎么办啊?”
店伙计一听,立即板起脸来,说:“客人,我昨天不是对你说过本店的店规么?客人在本店如有财物遗失,本店概不负责。你现在分文皆无,那就请你赶快走人吧,本店概不收留没钱的客人。”
夏铭听罢长叹一声,心想:“看来师父对我的担心,还真不是多余的。我果然是初生的牛犊,不知世态的险恶,出门第一天就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
店伙计见夏铭站着不动,就催他说:“客人,你赖在这里也没用,还是快走吧。”
夏铭心中一股豪气上冲,对店伙计大声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赖在你这里的,我现在就走。”
夏铭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出平安客栈的大门,这时他的头脑冷静下来,心想:身无分文怎么去邯郸呢?夏铭想来想去,想不出办法,只得转身往回走,准备回中牟勤武馆再向师父要些路费。
夏铭垂头丧气地走着,虽说没人看见他,还是感到自己的脸红得发烧。他恨自己,刚出门就丢了钱袋,真是没出息。夏铭低着头满心悔恨地默默往回走,终于隐隐约约望见了前面中牟城的高大城墙,这时夏铭心中忽然一动,停下脚不走了。
夏铭想:“马上就要到中牟了,马上就要见到师父了,可我见了师父怎么说啊。我第一天出门就丢了路费,真是太丢人了,怎么好意思对师父说啊。虽说两件关键的东西玉璧和信物没丢,但丢了十两银子,也是一笔很大的钱。师父也不富裕,十两银子对师父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钱倒还不是最重要的,师父把那么重要的大事交给我,我才出门一天,就灰头土脸地回来又向师父要钱,师父会不会认为我太无能,不再信任我,不再让我去办大事了?……”
夏铭愈想愈难为情,感到实在没脸去见石启。可是不去找石启,路费又怎么办呢?夏铭想到石启对他说,路上钱花完的话,就自己去设法挣钱。想到这里,夏铭心中猛然升起一股豪气,自己对自己说:“夏铭,你是个男子汉,你要争一口,自己挣钱去邯郸,不能让师父笑话你,小看你。”
夏铭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回去问师父要钱,而是自己设法挣钱去邯郸。可是挣钱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夏铭冥思苦想挣钱的途径,忽然想到彭简,心中忽然一亮:“彭简不是在中牟的恩仇会做事么?他不是让我需要他的时候,到恩仇会去找他么?对,我就去找彭简,向他借点钱,以后设法还他;不行的话,就请他帮我找个事情做,把路费挣出来”
夏铭根据彭简说的地址,来到中牟城一条名叫“围草巷”的偏僻小巷子,这里有一个小小的茶馆,表面上卖茶,实际却是恩仇会接洽生意的地方。一个茶博士出来迎接他,说:“客官,请问您是自己喝茶呢,还是要找个人陪您喝茶?”这个问话是恩仇会的暗语,所谓找人来陪喝茶,就是前来洽谈恩仇生意的意思。
夏铭不明白茶博士的问话,只是说:“这里是恩仇会吧。我的朋友彭简在吗?我想找他。”
茶博士一听夏铭知道恩仇会,马上说:“请跟我到楼上的内室说话。”
夏铭跟茶博士来到楼上的内室,茶博士问了夏铭的姓名,就去通报了。不多时,只见一个身着锦袍,面色光润,威风十足的中年男子,在两个人陪同下进来,一看这人就是头面人物。这人的陪同对夏铭介绍说:“这位是恩仇会的丁三哥。”
夏铭听彭简说过,丁三哥是恩仇会负责中牟一带生意的首领,忙给那人行礼,说:“久闻丁三哥大名。在下名叫夏铭,是彭简的同学。”
丁三哥本以为夏铭是什么重要人物,所以亲自出来见客,一听夏铭不过是彭简的同学,也懒得给夏铭还礼,直接问道:“你找彭简有什么事?”
夏铭不好意思地说:“我找彭简……,是想向他……借……借点钱……”说到最后,夏铭的脸红到了脖子根,说话的声音也低得像蚊子叫。
丁三哥见夏铭说借钱如此难为情,看出他是一个墩厚真诚的老实人,不由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于是给夏铭让座,说:“来,坐下说吧。”
夏铭满脸羞愧,拘谨不安地在丁三哥面前坐下。丁三哥问:“夏兄弟,遇到麻烦事了?”
夏铭红着脸说:“我准备去邯郸,可是昨晚住店的时候,身上的钱全被贼人偷走了,所以……”
丁三哥听完笑道:“夏兄弟,像你这样老实厚道之人,不被贼人偷了才是奇怪呢。……,不过你找的彭简,他现在已经不在我们恩仇会干了。”
夏铭一听这话,更不好意思了,小声说:“我不知道彭大哥已经不在恩仇会干了……,他去哪里了……?”
丁三哥摇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他是嫌我们恩仇会赚钱少,另攀高枝了吧。”
夏铭羞愧地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就告辞了。”说着夏铭就要起身告辞。
丁三哥却止住他,说:“且慢。夏兄弟,你身上分文皆无,去哪里呢?”
夏铭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
丁三哥不禁对夏铭起了几分同情心,想了想说:“正好我刚刚接了一件‘报恩’委托,正缺人手,你帮我干点活怎么样?我会付钱给你的。”
夏铭现在想钱都快想疯了,一听丁三哥说帮他干活可以挣钱,立即高兴地说:“丁三哥,我帮你干活。只是……”
丁三哥问:“只是什么?”
夏铭不好意思地低头说:“只是‘偷、抢、骗’的事我不能干。”
丁三哥对夏铭这话颇为欣赏,点头说:“看来夏兄弟真是个正派人啊,很好,很好。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干‘偷、抢、骗’的勾当。”
夏铭大喜,对丁三哥深施一礼,说:“丁三哥,您真是大善人,大好人。”
丁三哥笑着摆摆手,说:“夏兄弟,你身上没钱,还没吃饭吧?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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