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2)
G总是会完成目标的遗愿,他干嘛老是要这样。
其实他并不是个勤劳的人,连困扰多时的过敏性鼻炎他都懒得去医院挂号,却老为即将死在自己枪下的人做完最后一件事。
是一种自我救赎的仪式?
不,G不需要。
即使真有地狱那种有害健康的机构存在,只要G的手中有一把枪,就算被牛头马面再杀死一次,他也觉得很公平。那是自己技不如人。
或许,G陷入了“杀手要有自己的风格”的迷思里。
或许,这是G的杀手本能。
或许,这跟G当初许诺自己“退出杀手行列的条件”有关。
这点连他的经纪人也不知道,更管不着。
“哈啾!”
坐在最后一班的公车上,G将擤完鼻涕用卫生纸包好,偷偷放在身边呼呼大睡的高中生书包里,然后打开牛皮纸袋,将几张钞票胡乱塞在裤袋,看着里头唯一一张的照片。
“还蛮漂亮的,可惜子弹不知道。”G啧啧。
照片里的女孩真美,扎着G最喜欢的马尾,左边脸颊有个小酒涡。
“年约二十岁,喜欢吃薄荷巧克力,不喝咖啡,打篮球是三分线射手。”G胡言乱语,自己笑了起来。看目标的照片乱分析,是G的乐趣之一。
翻到照片背面,上头依惯例写着名字、地点、与时间。
黄微真,圣心医院632病房,时间未定。
一个星期后,晚上。
出租车停在台北复兴南路二段,G的经纪人醉醺醺地摔出车,一手扶着路边贴着“不可崇拜偶像”的电线杆,一手抱着鼓起的肚子呕吐。
正当经纪人吐得不可开交时,地上的影子多了一个。
背脊一凉,经纪人立刻知趣地干笑两声。
“是霜吧?”经纪人没有回头,他早就在等这一刻了。
霜用刀子指着经纪人的背脊,第六节椎骨,那是最有效率瘫痪一个人的位置。
“G呢?”霜冰冷的声音。
“杀手的职业道德之二啊,霜。”经纪人用袖子擦掉嘴角的呕吐物残余。
“去他的职业道德。”霜的刀子微微前倾。
经纪人哎呦喂呀地叫了一声。
“妳跟G也在一起过,妳该知道他没这么无聊。委托人另有其人。”经纪人苦口婆心,语气还是笑笑。
“我知道,所以我自己查出了委托人,杀了他全家。”霜丢下一份晚报。
头条:知名画家一家五口葬身火窟,疑似电线走火。
“真了不起。”经纪人啧啧,霜这家伙一下子就找回了杀手的灵魂。
“再问你一次,G呢?”霜的声音,比刺进经纪人背脊的刀子还要冰冷。
这说明了她的坚决,不会因为任何阻碍退却。
谁轻忽了女人的恨意,就要倒大霉。
但经纪人突然笑了出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片。
“早就写好了,等妳来问我要呢。”经纪人说,手指夹晃着纸片。
霜接了过去。
她明白,G的经纪人对G的信心,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
“你觉得我杀不了他?”霜瞇起眼睛,握住皮革刀柄的手握来握紧绷。
“只有领悟枪神奥义的人才杀得了G。但除了G,谁也领悟不了枪神奥义。”经纪人拉开裤子拉炼,索性在路边小解起来。
霜冷笑,将刀子收进红皮衣的袖子底,踏步离去。
圣心医院,六楼的电梯门打开。
G拿着一束波斯菊走出。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他路过楼下花店时,觉得盛开的波斯菊的香气很有“感觉”,而且卖花的女孩很漂亮。
G最受不了女孩子漂亮了。
“632病房啊……原来在另一栋…标示不清。”
G走在A栋与B栋之间的天桥上,那是医院建筑物里除了庭院跟天台外,唯一能让阳光跟风直接抚慰人们的地方。
这让G的鼻子也好多了,心情也格外畅快。
“是什么原因,那个臭大伯要杀一个小女生?怕婚外情爆发?纯情少女不想堕胎?”G随便乱想时,已走到病房前,无声无息推开门。
单人房。
一个长发女孩站在窗边,金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好像落入凡间的天使。
G本已掏出枪,皱了皱眉头,然后将枪收了起来。
这绝非因为女孩真的很美。
因为G在伦敦杀过一个比女孩更美十倍的金发模特儿,也在巴黎轰爆一个白烂的绝美女杀手。
而是因为,浸浴在窗前阳光的女孩,眼睛蒙着一块白布。
“从我住院起,没有人送过我花。”女孩静静地说,手摸着淡黄色的窗帘。
G坐在访客的塑料皮椅上,将花插在一只空瓶子里,想了想,G起身到病房里的洗手间倒了些水。
“波斯菊?”女孩还是站在窗边,声音很平静。
“嗯啊,妳的鼻子比我灵一百倍,了不起。”G抽起桌上的卫生纸,擤了擤她的烂鼻子。
女孩缓缓侧身,面对着正把擤过的卫生纸团当作篮球的G。
隔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女孩却彷佛透视了G一样。
G被“瞧”得挺不自在。
“你是来杀我的吧。”女孩淡淡地说。用了句号,而不是问号。
G一愣,卫生纸团投出,只碰到了垃圾桶的边角。
“照片里妳绑着马尾,那样比较好看。”G拐了个弯承认。
这真是难以置信。
“我叫微真。”女孩说,语气彷佛是在说上一辈子的名字……
“我叫G。”G蹲在地上,打开冰箱,里头只有几瓶法国矿泉水。
自己拿了一瓶,也帮微真倒了一些在桌上的马克杯里。
“为什么还不动手。”微真摸索着,捧起了马克杯。
“……”G想了想,想不出有趣的句子回答这个问题。
糟糕,陷入窘境了。
真难想象自己会变成不有趣的杀手。
“其实平常我很厉害的。”G用手指比出枪的模样,发出咻咻的声效。
“喔?”微真也坐下,捧着马克杯小心翼翼喝着。
不算认真的回应。
“更精确地说,我超**的。”G只好补充,气氛有些尴尬。
“却不敢杀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女孩子。”微真微笑。
语气不像是讽刺,倒像在安慰G。
“别自以为是了,我连植物人都敢杀。”G反驳,却觉得其实没什么好得意的。
微真点点头,但G无法确认微真是否真正同意了。
“干我们这行的都知道,厉害的杀手才有时间蘑菇,才能婆婆妈妈的搞出自己的一套。我呢,就是习惯为目标……嗯,目标就是像妳这样的人,我习惯为目标达成最后一个愿望才挂了他,或是先观察目标想做什么,放给他一枪,然后再帮他达成愿望。”G说,越说越不明白自己在解释个什么劲。
“如果弄不清楚对方想做什么呢?”微真的头斜斜,倾听的姿势。
“问啊,如果他死也不肯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就自做主张啰。像植物人那次啊,我看那个照顾他的护士老是暗中作弄他,所以我就他床前先毙了那白烂护士,然后再毙了他。”G不厌其烦。
或许是因为这次的目标太不具威胁性了,所以G特别放松。
话也特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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