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2）
我们笑得更厉害，母亲在我们的笑声走进厨房。小英帮我们洗完头后，父亲见时间不早了，便嘱咐小英晚上和莲莲、珊珊一块休息，接着又对我们说：“你妈已经睡了，你们要听歌把声音调小一点，我也睡去的。嗯，时间已不早了，你们少玩些，明天白天里多的是时间，啊？”
等父亲进房后，小英便教我们唱起《鲁冰花》和《恋曲一零》等歌。我觉得我们从来没有玩得像今夜这么高兴过，真希望小英能在我们家多住几天，我们便会多添几天欢乐。
早晨，小英她们起得很早，我被她们“叽叽喳喳”的从睡梦吵醒。只听小英说，珊珊昨晚睡觉不老实，把被褥蹬在了床底下。珊珊并没为此争辩，只是“格格”地笑着，于是我只好起床。刚伸个懒腰，便听“叮铃铃”一阵铃响，出门一看，是父亲骑着自行车回来了。原来他今天天蒙蒙亮就上街去了，回来时买了两斤猪肉，一条大鲶鱼以及几筒倘还粘着青泥巴的粗藕。或许是因为家里穷，很少来客人，所以小英的到来便使父亲和我们显得格外高兴。
父亲一进门，车还没停稳，就冲着正在厨房里忙碌的母亲快活地嚷开了：“您把笼里的鸡子放了没有？给它们吃了食没有？灶里的火点没点？哎，对了，我昨天换下来的裤子、袜子还没洗吧？”
“你罗嗦够了没有？”从厨房里探出一张瘦长的脸来道，“你今天是哪根筋出了毛病？一回来就像搞户口调查的，烦不烦？鸡子我早放了，你那条破裤子和那双臭袜子我搭到梯子上去了，吃了早饭再洗。跟你过了这几十年，你几时动手洗过一次衣服？灶里还没点火，我正在淘米，等你这个老家伙买菜回来哩！”
“哦，好啦！我只是随便问一下，不要总为一点小事就争争吵吵的，都是四十好几的人啦！”父亲说着拎了鱼和青泥藕冲洗去了。
吃早饭时，小英仍是显得有些拘谨，我们都劝她不要客气，随便些。正如昨天一样，她对母亲的烹任手艺又大加称赞，惹得母亲笑不离口，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她拈了一大块鱼放在小英碗里说道：“我做了几十年的饭，你叔叔从来就没夸过我一句，反而还挑我的毛病：说饭不是生了就是烂了；菜呢不是咸了就是淡了——真是个刁嘴！”
父亲并不在意，只是对着小英道：“对了，小英，说句你们正宗的黄陂话给我们听一下吧？”
我们也都央求她。
小英拗不过，带着些羞涩说道：“八锐十五吃锐儿饼，锐吃锐有威儿——”
最后一个“威儿”拖得老长，把我们都逗乐了。我放下饭碗，出门看了看，发现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整个村庄都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澄蓝的天上飘浮着朵朵白云，真让人神清气爽；暖风悠悠地吹着，晒太阳的公鸡母鸡不时伸长翅膀，觅食的狗儿蹬直了腿，草堆旁的肥猪安然进入梦乡。父亲也出来看了一下道：“奇怪！听别人说，天气预报今天有到大雨，天气这么好，不可能啊？”
母亲见父亲在门外手搭凉棚，东张西望，便将他叫进来道：“老家伙，明天我们屋里来牛，你乘这时间把我们那几亩早谷田耕整一下，我们后天好一起去栽秧。不能再拖了，别个屋的早秧今天都已经开始在栽了，嗯？”
原来，我们农村的耕牛都是以入股形式，每至七户供养一头，轮流喂养，轮番使用。所以每隔几天，家里就会来一次牛。
“好，行。”父亲皱着眉点点头。
母亲收拾好碗筷后，便去清些脏衣服来洗，小英见了抢着要帮忙，却被父亲一把拦住了。“你来我们这里是客，怎能要你做事？”他的语气明显带有几分责怪，但更多的则是父亲般的关爱。说完，便称有事，推上家里的自行车出门去了。临走时他对我们交待道：“志云、莲莲还有珊珊，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陪着英姐去钓虾子玩，啊？”
“好！”我们都满口答应了。
父亲走后，我们几个便开始忙得不亦乎。先是准备好足够的竿子和白色的尼龙线，然后便拿着锹、泥桶四处去挖蚯蚓。看看挖了小半泥桶蚯蚓，已经足够用了，我们便拿的拿钓竿，提的提小塑料桶和泥巴桶，小英还戴了一顶遮阳帽，然后兴冲冲朝水塘走去。
左边的水塘边早已围了许多人，我们便来到右边水塘的一处斜坡下。这里稀疏地长着几棵粗大的柳树，纤细的枝条垂下来，快要贴进水面。因为遮住了太阳，所以便使得水塘的这半边显得十分幽暗。柳树四周都覆盖着一层浅浅杂草，上面落有一些或青或枯的树叶，还有别人洗菜时漏下的菜叶，以及农药瓶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小心地用钓竿扒开这些污浊物，正准备钓虾时，忽听小英尖叫一声道：“啊！有蛇，好大一条蛇呀！”
“在哪里，在哪里？！”莲莲、珊珊也吓得尖叫起来。
“喏！”小英说着用手朝自己右侧一指。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见草丛里蜷着一条黄蟒，不过用不着惊慌，因为它早就已经死了，而且上半段烂得露出了骨头。我因此“哈哈”一笑道：“英姐，你的胆子也太小了！你仔细看看，这条蛇早就死了，骨头都露在外面哩！”
小英听说，便大着胆子往前凑了一步，发现真是条死蛇，于是立刻变得满脸绯红。我怕她难堪，于是忙说道：“好啦、好啦，都不用怕了。我们开始钓虾吧。”
小英毕竟是头一次钓虾，毫无经验。我只得很耐心地教她如何将蚯蚓系成一团？如何知道有虾子上钓？尼龙线上的浮子沉到什么时候才是最佳起竿时机等。小英很聪明，我只教了一遍她就会了。当她终于钓到一只龙虾上岸的时候，满心的欢喜溢于言表。村里有几个钓虾的小孩见我教小英钓虾，不时对她投来异样的目光。他们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二岁，只敢远远地看着傻笑，并不朝这边围过来。
“你们这里的小孩真有意思。”小英悄声对我说道，显然她也觉察到了。
“哦，你不要紧张，他们大概见你面生。”我注视着水面说道。我的钓竿上好似有虾上钩，不过刚荡起几片涟漪又归于了平静。“好奇心是人人都有的，你不要理他们。”我又补充道。
小英笑得很轻，就像一片雪花无声地落到了地上。她出了一会儿神，忽然问我年纪这么小，为什么不去读书？”
我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而又低声地说了句：“不——知——道。”
她没有再追问，只微微一笑，用手指梳了下短发，两边的嘴角向上翘起，大眼睛微微收缩，眸子里很自然流露出一种动人的光芒来。而就在此时，我细心地发现她左眼皮底下有一块像十字架似的小疤痕，——因为她的皮肤白晳，所以若不留心就根本看不出来。我心下觉得奇怪，很想向她问个明白，但女孩爱美往往超过爱自己的生命，我怕这样冒然问她，会使她心里难过、受刺激，所以迟迟不敢启齿。莲莲、珊珊这时正叫小英去看她们钓的虾子呢。我只是一个人闷声不响的，有点发呆。过了一会儿，小英走来推了我一把道：“小帅哥，又发什么呆？”
我笑着遮掩道：“哦，不是，我是在想：到底是你们黄陂漂亮，还是我们仙桃漂亮？”
“这个好难说，”小英的眼神看上去很遥远，“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
“哎！”我忍不住又道，“早就听我爸说过，你们黄陂有座木兰山，替父从军的花木兰就是在那里出生的，对吧？”
“木兰山是有，”她答道，“不过花木兰是不是在那里出生，我就不知道了，别看我大你两岁，其实我什么都不懂的……”
“木兰山好玩吗？”我问。
“我去玩过两次，”她笑着说，“好玩得很。”
“英姐，有机会带我们去玩。”珊珊不知什么时候探过头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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