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2）
柔和的南风悠悠地吹了一夜，早晨醒来时发现后院的栀子花悄然绽放了，一簇簇在枝头轻盈的荡漾，飘来阵阵怡人的清香。我小心地从树上摘下一朵，让它温柔地贴着我的脸，忽然袭来一份莫名的忧伤。人和花一样，都会有凋谢的时候，再美好青春也会随着阳光、风雨黯然消逝的！我害怕再这样继续浪费自己宝贵的光阴，不想年华虚度、一事无成，既然此生已与校门无缘，我就应该对自己的将来作好新的打算。我知道自己一无所长，但我年轻，这是最大的财富与资本。坦白地说，我想找一份工作。心里本想同父亲好好地商量一番，无奈近些天却一直不见父亲的人影，甚至，连母亲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母亲也懒得管他，她这两天正忙着栽大白菜苗。
婚后的陈杰整个人都似乎变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而是找他叔叔借了点钱，开始做起土豆生意来，这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为了一心一意将生意做好，他推掉了家仅有的两亩田地，小英则负责在家里洗衣、做饭和打扫清洁卫生等一切家务琐事。白天，陈杰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小英耐不住寂寞，便经常来我们家坐坐。她有时还像以前一样，和莲莲、珊珊痛快地疯闹一会儿；有时则趁着帮我们家做点杂事时，和母亲聊聊天、叙叙家常。小英出嫁之后，村里的一些谣言也开始销声匿迹。随着小英来我们家的次数日渐频繁，初当新娘时那种光彩照人的笑容不见了。从她的言谈举止，我们感觉得出，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她的身影越来越消瘦，言语也变得少了许多，有好几次似乎想开口向母亲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柔和的南风吹着，天气很晴朗，我们刚吃过早饭，小英就过来了。她见母亲正在搓洗一大脚盆衣服，便抢过来洗，当她将袖口高高卷起时，母亲和我们忽然发现她白嫩的手臂上，竟有数条红肿的伤痕，于是忙问她是怎么回事？
“小杰用竹条子抽的。”小英淡漠地说，就像被打的人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似的。
我们都觉得她挺可怜，替她抱屈。母亲一面轻抚着她的手臂，一边问道：“你们不是过得蛮好的，陈杰为么事要打你？”
小英低头啜泣了一会儿，幽幽地说：“本来我们刚开始谈的时候，他对我百依百顺，他虽然人是长得丑了些，可是我觉得他心眼还不错，遭遇也和我相似，所以我也没多作考虑，就心甘情愿地嫁给了他。我还以为我的苦日子过完了，以后会跟他享一辈子福呢，哪晓得我只过门几天，他就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他的脾气原来不是一般的暴躁，动不动就踢桌子、摔凳子，我不管么样劝他他都不听。他当我说他去做土豆生意，这本来是件好事，我也高兴得不得了。哪晓得他生意要是做得不顺，心里烦，回来就拿我出气，甚至还……还骂我是婊子……昨日晚上，他在外头卖土豆被几个年轻伢抢了半袋子，气得一到家就用脚把屋里的那辆板车把手踢断了。我劝他不要发脾气，到外面做生意不顺心的事总是有的，忍一下就没事了。他却狠狠地推了我一掌说：‘放你妈的屁！你懂么事？’我一听，差点气昏了，于是就还了一句嘴说：‘你骂么事骂？你没得妈？你是从树窟窿里蹦出来的？’嘿！他一下子跳了丈把多高说：‘你这个臭婊子，还敢骂老子？’他一边口里说，一边手里拿来一根竹条，不管三七二十一，往我身上乱抽，我只好用胳膊挡，结果连胳膊也被他抽得青一声、紫一块……”说到这里，她竟哑然无声了。
“哎！”母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个陈杰！这是为么事？”
“婶婶啦！”小英拉着母亲的胳膊，涕泪满面，“我往后该么办、该么办呐？！”
“不要急、不要急。”母亲扶着她安慰道，“等你叔叔回来了，叫你叔叔去好好教训他一顿。像他这样子哪能过好日子？人又不是畜生，像哪能随便说打就打呢？真是太要不得了！”
我们也一起开导了她半天，她才慢慢擦干眼泪回去了。
傍晚，父亲就兴高采烈地回来了，随他一同到家的还有丁老。丁老刚进门时，脸上还戴着副墨镜，看上去竟有点不伦不类。原来，他和父亲在这段时间内，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一趟河南。
丁老进门一见母亲，便取下墨镜笑嘻嘻地道：“嫂子，我这个馋猫又到你们屋里来讨酒喝的。”
“我们屋里只有冷水，你喝不喝？”母亲一边打趣，一边赶着去做饭。
家里虽然寒碜，但丁老毕竟是个稀客，所以母亲无论如何还是要尽心招待一番的。母亲去了厨房，莲莲、珊珊忙帮着去理菜、淘米，我则坐在桌边，旁听父亲和丁老的谈话。话题自然是围绕此次去河南的所见所闻展开的，在谈话过程，我听他们经常提到马坡此人，每念到“马坡”二字，丁老都会咬着牙恨恨地骂一句：“搞他妹子！”——看来他们此行并不愉快，多半又是一无所获。
“老子真想把那家伙告到法院，判他个三五年徒刑才血恨！”丁老眼充满了怒气，在桌上轻轻捶了一拳。
“不要发脾气嘛，”父亲却不慌不忙地道，“马坡已经拿了一件古董品，来给我们做抵押了，这件事他只和我谈过，没当你讲。”
“话虽如此，”丁老仍是板着脸，眼里却燃起一丝希望，“可是，那点小玩意到底值不值三千元人民币？”
“你呀，真是个外行。”父亲一副蛮有把握的样子，“那是件雕工考究的花瓶，上面刻有两条形态逼真的飞龙，用小戴的话说是‘栩栩如生’啦。对了，那个花瓶你也看过呀？”
丁老淡淡一笑道：“马马虎虎看了眼把，没有太在意。”
“关于这个花瓶，还有一个传说。”父亲接着又说。
我见父亲越说越悬乎，不禁感到好笑。谁知丁老竟瞪大眼睛道：“哦？还有这种事？是个什么传说？说来听听。”
父亲便说道：“相传南朝梁代画家张僧繇在佛寺墙上画了四条龙，都没点眼睛，说要是点了就会飞的。别人不信，非要他点上。结果他刚把两条龙的眼睛点上，突然雷电大作，墙壁震破，两条龙飞上了天，墙上只剩下两条没有点眼睛的龙。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两条龙飞上天后，年年都会发生几场争斗，而它们每争斗一次，都会引来一场空前的大水灾。因此，历朝历代老百姓都深受其害，希望有能人异士来收服它们。到了大唐以后，唐太宗李世民于是发了一条诏示：凡有人能收服这两条龙，即可得到赏银万两，并且还加官进爵。天下事真是无奇不有！有一天，还真的有个年过花甲的老道士揭榜进宫了，他进宫之后，面对皇帝和武百官的面，取出一个花瓶，竖起食指和指，口念念有词地开始做法。过了半天，突然看到金鸾殿上两道金光一闪，那道士便告诉皇上说，这两条龙已被镶在花瓶上，从此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了。话语刚落，那道士就不见了，单把这镶有两条金龙的花瓶留了下来，因此大唐后期一直都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不过，也有人说：这两条龙就是被李世民亲手杀死的两个兄弟建成和元吉。到了清朝末年，这花瓶几经周折，不知怎么回事却流落到民间了……”
丁老听完竟入了神，半天才道：“老王，照你这一说，这花瓶应该蛮贵呀，可能值得到三千块钱吧？”
“不止啊！”父亲拍拍他的肩，脸上挂着层神秘面纱。
“那值多少钱？”丁老迷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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