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2)
天色最近一直都很阴沉,小镇在昏黄的天底下显得毫无半点生气,门前的石子路好像被风干了一样,灰白灰白的像一条寒冰带。还有几天,新年就要来了!而我丝毫不觉有什么喜庆的氛围,就连下午在家同莲莲的两个同学包婀、包娜聊天也提不起一点精神。她们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头上均是扎着两根羊角辫,穿一样的花布袄,矮墩墩的身材,娃娃脸。其实早在我上小学时就见过她俩,因为她们与我年龄相差不过一两岁,而且又是双胞胎,所以很引人注目。单从外形上看,我是绝对分不清她们谁是谁的?今天她们这是第一次到我家来,因此我感到有些意外。刚和她们谈了一会儿,就见父亲骑着自行车回来了,并说外面有个穿蓝衣服的女孩好像是来找我的。
“是吗?”我心突地一跳,心想一定是梁小如!我不知她今天来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当下也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跨出门来。只见梁小如正站在一棵大柏杨树底下,上穿一件纯蓝色蛋黄毛领丝棉袄,下穿紧身牛仔裤,脚蹬一**白色女式跑鞋,配上那头柔顺的短发,更显得清丽动人。只是脸色看上去略显苍白,仿佛久病初愈。
我赶紧上前去,将她带到我的房间里,虚掩上门,这才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怔在那里竟半天不出声,只是侧着脸看一眼我,又看一眼窗外。她的嘴角仍是带着从前的那种笑容,但显得很勉强而且还带着些不安,就像一条冰冷的河被冬风扯动,微微荡起的涟漪一般。她的呼吸仿佛也显得不太均匀,好似哮喘刚刚平息。我隐隐的觉得她有点反常,心里也随之显得有些发慌起来。“你到底怎么了?”我轻声问。
“我……”她将侧着的身子转过来,用那双美丽的眼睛正视着我,“对不起,生日那天,我没有来……”说着她慢慢低下头去。
“你来不会就是为了要说这事我听吧?”我用手捂着嘴说。
“我……还要告诉你……”她似乎很吃力地说道,“我、我和赵德已经,已经定婚了……有可能明年三-八就结婚……”
她的话好似晴天霹雳,我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似乎感到精神上的某根支柱坍塌了!我整个人都呆住了,而她的脸在我的眼睛里则渐渐模糊,蓝丝棉袄的颜色也随之越来越多,不一会便占据我整个的视线,全世界在一刹那间于是只剩下蓝色。
“你怎么了?”恍惚我听到有一个声音在问。
我摇了摇头,才发现自己的存在。面前的梁小如正用一种极为奇怪的表情看着我。我知道自己在她面前失态了,因此轻咳一声振作地道:“没有啊?嗯,你出嫁那天,可不要忘了请我去喝你们的喜酒!”
“好……”她答道,声音极其轻,似乎是被她的呼吸不小心地带出来的一个音符。
“你——不是说讨厌赵德的?”我问,对她的突然决定,我感到难以理解和接受。
她点点头,随即开口说道:“这是我妈的意思……她一向都很疼我,我没有办法拒绝她。本来,我也曾有两天甚至没有开口和我妈说一句话,我只把自己关在房里,连饭都不想吃。可是过后一想,妈也是为我着想。她说女人生就是个菜籽命,落到哪里就是哪里。赵德虽然品行差了些,但是他屋里有钱,而且明年他还打算去学开车,毕竟他还比较年轻,以后大一点,会慢慢走上正轨的。我跟了他也不亏。再说,花选花,越选越差,错过了这一次,再要想找个真正对我死心眼的人也不太容易……我见妈说得有理,也不想让她为我伤心,所以就咬着牙答应了……这些天来,我的心里一直都很乱,老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今年有多大了?”沉默半晌后我问道。
“十七。”她说着咬咬上嘴唇。
“还没有到结婚的年龄就结婚?”我又问了句,因为法定年龄是女方必须达到二十岁。
“这我晓得……赵德屋里自会找人去办一个假证明,这个社会,只要有钱就好办事。”她说。
“嗯。”我点点头。
她叹了一口气,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我也觉得无话可说。这样怔了一会儿后,她终于开口缓缓地道:“我回去了。”
“嗯。”我说,“以后有空就来玩。”
她几乎还没等我话讲完,就拉开门,抬脚走了出去。
我忘了出门送她,只是傻瓜般地呆在房里,想起刚才她来时所讲的那番话,简直叫我难以置信。我似乎没有勇气承认,真希望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我用力地咬咬下嘴唇,很疼,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在梦。我似乎感到有人拿刀捅进了我的心脏,心内异常痛苦!
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着办年货,一边又为今天上午饼干厂的柳科长过来,逼父亲卖了好几袋谷的事同父亲吵架,我听了心里更加刺痛。包婀、包娜已经回去了,我心情沉重地呆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想到梁小如即将要做别人新娘的事和家里目前的这种现状,眼前禁不住一阵阵发黑,恍惚听得堂屋里传来莲莲响亮的声音:“哎呀,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啊!”
她的话音似乎还未落下,新年就已悄没声息地过去了。我不知今年何以比往年过得要快得多?这不禁使我感到惶惑,也许岁月的脚步与我年龄的脚步是成正比的!元霄节一过,节日里的喜悦气氛就如同挂久的香囊一样,渐渐失去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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