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2)
此时,离元旦仅七八天了。尽管生产经营并不景气,但为能留住职工,以提高工作的积极性,厂内打出了“力争向上,扭亏为盈”的口号,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庆元旦联欢晚会的筹备工作。为尽可能使晚会办得成功、圆满,厂部特别决定把二楼的接待室改成临时的歌舞排练厅,并在里面安上镭射闪光灯和卡拉OK,这的确吸引了不少年轻人的心——特别是厂外生活区那群活泼可爱的川妹子。
有一晚,我和洪钟因为无聊,便上二楼会议室去玩,不料正好碰见一个女孩手拿话筒,在唱着一首《明天会更好》。她的嗓音非常清脆,嘴里的发音也极其标准,随着伴奏的旋律,有节奏地、款款深情地唱来,带有几分伤感,几分激昂,打动着在场的每一位。一等她唱完,我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她:“你唱得真好!”
一连说了几遍她才听到,忽地扭过头来看了一眼,或许觉得我并不令人讨厌,于是她的笑容也显得很是灿烂。“真的?你也是麻纺厂的工人吗?你做什么工种的?”她用普通话向我问道。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轻松的交谈。
“你们为什么要到仙桃来上班?”我问她。这是我一直都感到奇怪的地方。
“因为我们四川人口密集嘛,”她说,“告诉你吧,几乎在全国各地,你都能找到四川人。”
当她从谈话得知我也姓王时,她特别高兴,并十分亲切地对我说:“我叫王雨柔,既然你也姓王,那我以后干脆就叫你家门吧。”我轻轻地点头同意了。
以后几次相见,她果真如此称呼我。这样一位可爱、善良、亲切,带着温婉笑容的女孩子,我感觉她就像我亲生的妹妹一样,无论她说什么话,在我听来都是愉悦的。
那是元旦的前一天晚上,我傍晚下班后到厂外生活区的水池里去搓洗衣服。水池离川妹们住的楼房很近,她们总喜欢在高楼后窗上摆放那些红色啊蓝色的塑料饭盒,然后伸出她们天真的脑袋来四处张望。我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搓洗衣物时不经意地朝五楼一角瞥了一眼,竟发现有人在朝我招手。定睛一看,原来正是王雨柔。她一边招手,还一边兴奋地喊我“家门”。我忽然觉得很开心,微微朝她笑了。
元旦晚会终于在厂部三楼如期举行了。那晚,我从围观的人群缝隙里,看到在舞台上尽情挥洒的王雨柔:她缠着条长长的马尾辫,穿着带帽的红格子白格子的休闲装,又是跳舞又是唱歌,显得活泼极了。
由于我们彼此不在同一车间,因此平常交往的机会并不是很多。偶尔,我们会在厂门口或食堂和大街上相遇,这时,彼此都会含笑点头或是简单地问候一两句。对我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我为能有这样一个小妹妹而骄傲不已,但我也只能将她当小妹妹看待。自从端午节到现在,这期间我也断续地回家过几次;然而,我与熊妮的距离已越来越远,我从没有想到,我们的分手竟是如此无声息!如今,我对感情一事已看得很淡,时常梦见自己成了绝缘体。
逸华走后,莲莲、陆平、小翠来我们厂外宿舍的次数也明显少了许多。我想,除开逸华的魅力因素外,洪钟的到来也是原因之一——大约她们都有点怕洪钟吧。虽然洪钟看上去活像个土匪,且与我又存在语言障碍,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他的好感。我觉得他为人忠实,工作踏实,乐于与之交往。下班之余,我总会约他上街去溜溜。本来还打算向他学武功的,但考虑到我身上的筋骨大概扯不活了,只好作罢。
日历就这样一页页被翻了过去,不觉已是腊月二十了。一大早,我在车间拉麻,雨柔找来了。她依旧是扎着长长的马尾辫,穿着那带帽的红格白格衣服。只是,脸上那一度洋溢着的笑容没有了,她的眼神分明多了许多的伤感。
“雨柔,你、你怎么找来了?”我问。她的表情似乎早已使我明白,我的心情显得有些不太平静。
“家门,”她用标准的普通话,很轻很轻地对我说,“见到你——真好!在还没来之前,我一直都担心找不到你呢!”
“有什么事吗?”我把双手抱在胸前。
她用那双黑玻璃般的眼睛注视着我,缓缓蠕动着嘴唇:“明天、明天我,就要回家了……”
我曾听她说过,她的家在四川省垫江县的一个偏僻的小镇,与我们相隔有千里之遥。所以,她说要回家,就有可能是向我,向这个厂,向这里的一切作最后的决别。
“为什么?”我叹了一口气,“你不打算在这,继续干下去?”
“我妈来信了,催我回去……”她低下头去。
“明天——什么时候?”我沉默了半晌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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