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天龙八部》(1/2)
《天龙八部》浩如烟海,其间人物,或英雄或小人,或异客或高僧,无一而足。其中最光辉最耀眼的当然是那义结金兰的三兄弟:萧峰、虚竹和段誉。萧峰之烈,虚竹之迂,段誉之痴,均可谓独步天下,世上罕有。这样的三个人,虽各有各的经历,各有各的感情,却都同样的轻生死而重侠义,以真性真情傲然于天地之间。这旷世高义的三兄弟,一个是大辽南院大王,一个是西夏驸马,一个是大理国世子,平日在各自的世界里叱诧风云,一旦聚会势必惊天动地。要说武侠必少不了武功。说到武功,萧峰之武一如段誉之出身,是不必说的成就,从一出场到最终都是厉害无比,乃中原第一英雄;虚竹的武功虽说像他的爱人一样来得糊里糊涂,总算是成了大气;段誉更奇,他一直东躲西逃着世人千求而不得的神功,却好似神功偏偏粘上了他,逃也逃不掉,终于‘不得不‘成为一代高手,使出六脉神剑来,竟是天下无人能敌。我们说《天龙八部》,且先从这三人说起。
这仨兄弟,萧峰乃高山,雄伟壮阔,气吞山河;虚竹是空木,虚怀若谷,来者难拒;段誉为美玉,温良尊贵,雅致有趣。
段誉篇
之一因缘聚会处
这部书中,段誉所占的篇幅,是最多的。他除了自己独立的故事.更是全书针线,贯穿始终。全书以段誉在无量宫看无量剑比武起始,以段誉携王语嫣手远去而结束;更是段誉先与萧峰在江南酒楼喝酒比武义结金兰,后与虚竹在灵鹫宫畅谈爱人再结金兰,方成就这世间难寻的三兄弟,结合起这百万字浩翰巨著。当然,段誉一介富贵闲人,总爱四处东游西荡,其闲情非萧峰虚竹可比。以此人针线最为合适不过。只是此人性好多事,所到之处必然风波迭起,再无片刻安宁。
段誉本身,也许并没有什么特别,也不过一介肉身、凡夫俗子。然而世间万事总是有因有缘,而这段誉却于无知无觉中,作了各方因缘的聚会之处。首先,在他的身上,汇聚了金庸笔下的多种感情:伯父段正明,父亲段正淳,母亲刀白凤以及大理皇家上上下下的亲情;钟灵.木婉清及后来王语嫣的爱情;萧峰、虚竹的手足之情;或许还有南海鳄神,段延庆之流说不明白的感情……所以段誉身上那种近乎天生的温情并不奇怪,因为他本身便处在一个充满感情的环境里,尤其是大理皇家的亲情之爱,对段誉的性格形成有很大的影响。
另外,他也是各种矛盾的汇聚之。大理皇家一脉单传,皇帝谁做?终非段誉莫属。大理段氏唯一嫡子,绝妙武功传谁?仍非段誉莫属。然而此君视帝位也平常,于武功更是避之不。段正淳四处留情的结果不仅使段誉成为其情人报复的对象(比如王夫人),更遗下美貌女儿四处分散,却偏偏叫段誉一一遇上,并各发生一段情缘,再一一被告之是兄妹。于无法可想、黯然神伤之际却忽然有了完全意料之外的豁然开朗。段正明的地位本不算名正言顺,然保定爱民,天下归心,地位根基早已稳如磨石不可动摇;段延庆固然是最名正言顺的‘延庆太子‘,落拓江湖后更一心想夺帝位,然既为四大恶人之首,行为暴劣,又无背景根基,实则除前朝太子名外一无所有,岂能再做皇帝?这些矛盾由来已久,根深蒂固,要解决他们,唯有着落到段誉一人身.钟灵、木婉清、王语嫣虽为段正淳所不知道的女儿,段誉这镇南王爱逾性命的宝贝儿子却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段延庆之子。段誉既是镇南王世子,又是段延庆之子,保定帝一意传位之人,无论孰是孰非于情于理段誉都非作皇帝不可。大理段氏的帝位回环周转,最后又责无旁贷的落入段誉的手中。这样的结果,段延庆心满意足,段正明放心宽慰,段正淳求之不得,所谓皆大欢喜众望所归。
于是最终段誉还是作了皇帝,娶了爱人,成就了一身旷世绝学。这纠缠的死结,终于为段誉所解。而这解决之法,竟是刀白凤当年枯龙寺外种下的因果。
之二潇洒尘世间
金庸小说的男主角少有饱读诗书之辈。而读到精通易经者,更仅有段誉一人。严格的说,段誉算不上完全的武林人士,他是王子,是书生,也算半个江湖中人,半个佛教中人。王子的尊贵,书生的迂腐,江湖人的义气,佛教徒的慈悲,还有那种经过历代文化积累的书香,在段誉的身上全化作一种骨子里的潇洒。
这段誉的潇洒,缘于书香,来自教养,却尤似一种天然的存在,而他,以这真性情的潇洒,游于尘世,以超然之心面对俗世之情,于是他成了整个《天龙八部》中最快乐的人。
从先天条件来说,此君未免得天独厚:世子身份、俊俏容貌、武林世家、天资聪颖——世人所羡所求所念念不忘之一切也。然而段誉何人?天下第一洒脱之人,第一豁达之人,第一莫名执著之人也。大理国世子的身份,世人所谓致富之贵,然而此人视富贵于无物,只爱一顶书生巾游荡江湖;大理段氏武功闻名天下,世人垂涎,多少人欲求之一闻而不惜一切,然而此人视之如洪水猛兽,唯所恐避之不及。世人看重的,偏在他眼中如粪土,他所执著追求的,世人却又莫名其妙。于是潇洒快乐的段誉,在世人的眼中不过是一个痴痴傻傻,一身侠气的书呆子而已。
一介文弱书生在风波险恶的江湖游荡,自然不可避免的常常陷入极其狼狈的境地:被人追杀,掉入深谷,横拖直拽,受人挟持……甚至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被木婉清弄得‘臀无裤。以堂堂大理国太子之尊,竟然狼狈如斯,当情何以神甚?然而段誉却总是高兴得很,从开篇第一页他便“忍不住‘哧’的一声笑”,之后更是笑声不断。尽管每笑必惹祸,他依然自得于笑;尽管常常命悬一线,他依然无忧无。这已然难得,更可贵的是,他总可以从客观的角度审视自己,往往一看之下,便是大大自嘲一番。他被人追杀,眼见逃不掉了,居然心中尚道:‘段誉啊段誉……为什么要没来由的笑上一声?这一笑岂不是笑去几十条人命?人家是绝色美女,才一笑倾城,你段誉又是什么东西了,也来这么笑上一笑?倾什么东西?‘能对生死看得如此之淡本已难得,但金庸的英雄们个个重义轻生.段誉之轻生死虽然难得,却也不算少见,只是在生死关头想的居然不是传统大侠的传统大义,而是这般有趣的自我审视的,当非段誉莫属。这种好玩的自我审视于段誉所谓屡见不鲜,好像后来被闪电貂咬中命已去了大半条的他,想的是:‘我这般死法模样实在太不雅观。这般长大了嘴不知是白痴鬼还是馋鬼?……‘此时的段誉决不是大侠(其实他自始自终都没做过‘大侠‘,只能做一个潇潇洒洒的‘痴儿‘,一如他父母对他的称呼。
段誉不是大侠,大侠是萧峰,是郭靖,怎么也轮不到他段。他一直只是个痴痴的性情中人,一个简单明白的段誉;他要做的只不过是一个自己;他所流露的,也不过是纯粹的天性。而他的天性,便是自然、诚实、随意而幽默有趣。这便是他潇洒的根源。他的潇洒不因为无牵无挂,而是因为真性真情。世人做事有因有果,有欲有求,世人要面子要钱财要权贵要武功,世人无论做什么都要想想别人的看法,而段誉不要这些。世人负重而段誉随意,这样的人如何不潇洒?
自在随意,给他带来的结果,便是不幸处境下的悠游快乐.被鸠摩智抓去要焚化也好,万劫谷石室中难受欲死也好,他当吟诗且吟诗,可观棋时自观棋,怡然自得的段誉,哪管自己这身外皮相?他从不想习武,对于‘大理段氏‘的名头也不在意,至于自己金枝玉叶的王子身份更是压根忘记。偶尔想起也不过当作自嘲的把柄而已——曼陀山庄做花匠时想想‘大理王子做花匠当真杀鸡用牛刀了‘,随即又笑道:‘段誉呀段誉,你有何大才?是牛刀么?”生命皇位,权贵名气,在他眼中俱为浮云,他所痴迷执著的,是另一些东西,一些皈依于心灵的东西,比如理,比如情,比如义。
之三痴气过一生
段誉之痴,痴于理,痴于情,痴于义。
他不会武功,也不愿倚仗自己段氏子孙,大理王子的尊贵身份,一介手无鸡缚之力的书生游荡江湖,面对那些动辄取人性命的江湖草莽,根本就似待宰的羔羊一般——只看他们有没有兴趣。可是段誉以待宰之身,居然还要到处仗义执言以为可以以理服人,当真是天真到了极处。开始也还罢了,在神农帮之举只作不谙世事,而后来斥责鸠摩智、慕容复之流还用不谙世事来解释也就过于牵强了,他天真或许天真,但并不是白痴,不可能永远不谙世事,他只是天真的执著于‘理‘而已。从开始的执著于佛家之理不愿学家传绝学离家出走,到最后执著于传统伦理不忍杀段延庆,段誉自始至终都执信于自己认为正确的道理。即使明知是送死他也一定要去救人;即便如此迷恋石洞里的‘神仙姐姐‘也不禁认为她胡乱杀人不对;在万劫谷石室中药力发作难受欲死时,他宁愿自杀也不作有坏伦常之事;与王语嫣一起一旦自己心中稍有亲近之念,尽管无人可知,他也要自己掴自己耳光,骂“该死该死”。有时他对理的执著近于迂腐,然而却也正是段公子令人绝倒之处。
段誉的痴情,下篇自有详述,此处无需多说。相信看过《天龙八部》者,对于段誉那太过以至于近乎可笑的痴情,无人不清,无人不叹。
侠义之于大侠,犹如空气之于人体,绝不可缺。段誉虽不是大侠,然而痴心于侠义这一点上,竟也不让于任何大侠。少林寺中万千强敌环伺,而萧峰又被污为万恶之首,眼见难逃一死,唯段誉敢先喊一声‘大哥‘,与萧峰共饮烈酒,并肩杀敌;虚竹回少林寺领罚,他一路相陪据理力争;萧峰被囚,他不顾国君之尊,不顾如花美眷,干冒万难终于救得萧峰脱困……亲兄弟也未必如此。虽然段誉之痴于义,在小说中并不特别突出,但这也只是因为金庸笔下侠义之人太多的缘故,并非他本身的程度不够,相反,段誉的痴心于义乃是他痴于理的延续,二者相辅,彼此推进,段誉的义气绝对是够格的。
段誉最终天南称君,又结得如意良缘,可谓美满。但愿此君痴气不改,以理治国,以情持家,以义待人。那么,混沌乾坤,芸芸众生,纵然中原豺狼肆虐,哀鸿遍野,也自有一片乐土,那里山野遍布茶花,人民安居乐业——最了不起的争斗,也不过是大理皇帝段誉的后宫之中,妃子们研习剑法的比试而已。
之四为谁开茶花满路
段誉乃多情人,他的身边,先后有过三个女子:钟灵、木婉清和王语嫣。钟灵纯真甜美,木婉清美丽痴情,王语嫣温柔淑静,可谓各有千秋。说起来,他的情场战果,可能仅次于他那‘天赋异秉‘的父亲了。段正淳这种天生情感比一般人多数倍的人毕竟离奇少有,而段誉的爱情,从他的性格出发,也不失一定的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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