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蝶梦（六十二）（2/2）
黑小虎的回归让神秘人与紫晨均松了一口气：神秘人满意的是那个少年终于为自己所用；紫晨庆幸的是自己的好友回来了，小澈终于可以安全无恙了！踏进营帐，一袭银衣的少年冷然道：“我已回到你身边，快放了小澈！”
凌天帮主没有说话，只是对追风使了一个眼色。追风会意，解开了小澈体内被封的穴道，并放开手。得到自由的白衣女子急忙奔回紫晨身边，只叫了一声“紫晨”，泪水已止不住持续滑落脸颊。紫衣男子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安慰道：“没事了，小澈，别哭了，一切已经过去了，没事了！”小澈垂泪点点头，却依旧心有余悸，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帮主这样利用，他以后还会这样利用自己吗？想起这些不确定的事，一袭白衣的少女心里无形中已有背叛的种子在生根芽，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见晨澈二人劫后重逢，黑小虎一阵放松，唇角飘起一道优美的弧线，轻轻笑了；这时，身着黑袍的凌天帮主下令：“追风，带黑小虎去本座为他准备的营帐休息。”追风拱手行礼，恭声称“是”，随后走到银衣少年身侧，淡淡道：“请随我来。”黑小虎收住笑容，也没有向端坐中间的凌天帮主行礼，只是转身走了出去，去迎接自己莫测的命运。待黑小虎与追风走后，神秘人也挥手示意紫晨和小澈退下；待两大护法走了之后，龙一剑站起身，向外走去。他要密切关注自己义子的一切！
来到营帐中，追风退了下去。黑小虎走到塌旁，坐了下去，想着被自己封住穴道的娇妻，现在她应该还没醒吧？她身体那么虚弱，多休息一会儿也好，这样明天才有充沛的精力参加战斗！蓝儿，你很坚强，在我死后，我相信你会有足够的力量来平息心中的痛苦，看来我们注定不会在一起，或许我们真的有缘无分！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黑小虎心口出，向全身各处输送，让他忍不住捂住心口，剑眉紧皱，暗道：“药效已经开始作了吗？怎么会、会这么快？”想到这儿，那股贯彻全身的剧痛让他忍不住痛得叫出声来；黑小虎忙咬紧下唇，来抵抗那阵刻骨的痛苦。只过得片刻，身着银色衣衫的少年已抵抗不住，倒在榻上。
他躺着榻上，痛苦不堪，如有一只大手正在抽走他生命中最重要最宝贵的东西，那是关于蓝兔的所有记忆：她开心的模样，可爱的表情，吃醋时的娇憨，忧伤时的无助，撒娇时的神态，害羞时的可人，流泪时的悲痛，与敌作战的英勇，让人疼惜的善良，三剑合璧的初见，十里画廊的重逢，雪山的生死之险，雷电区的冷然决绝，三年后的再见，玉蟾宫的甜蜜，荷花池边的决裂，龙隐山庄的矛盾升级，密室中的和解，轩楚阁的求婚，山林中的婚礼，一切的一切，一点点被抹去。他的脑中逐渐变得空白，向来神采飞扬的瞳眸冰蓝色更甚，跳跃着难言的痛苦及不愿失去那些回忆的不甘，还有让人心疼的欣然，她终于得到了解药，不必再忍受那种寒气袭体之冷了！她可以活下来享受精彩的人生，只要偶尔记起我就足够了！蓝儿，你的路还很长，即使没有我的陪伴，相信你也会坚强地走下去。我死后，会化为天上的云，感受着你的喜怒哀乐，分享着你的愉悦伤悲，永远守护着你！原来，；若真有来生，我依然祈求上苍，让我遇见你，可以守护在你身边，看你灿烂地笑，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谢谢你，蓝儿，让我感觉不枉此生，体验到生命存在的价值，可贵与生命的永恒还有别的表现方式美好！他的手盲目地乱动，似乎要抓住那些渐渐流失的回忆，却没有任何效果；他全身的抵抗力慢慢减弱，眼神迷茫而空荡，失去了以往的熠熠光彩。这时，好像不耐烦与他强烈的内心信念作斗争，一阵剧痛贯穿全身，大脑中瞬间空洞无物，似乎承受不住这种绝望的苦楚与崩溃，少年忍不住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让帐外的龙一剑心痛万分，慌忙进来一看，那个身着银色衣衫的少年已在榻上，陷于昏迷。
听到这声夹杂着绝望与沉痛及不甘的厉喊，晨澈二人均心疼如割，对视一眼，却也无可奈何。小澈眼中泪水盈盈，低低地唤了一声：“紫晨！”紫衣青年拥她入怀，抱紧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默然无语，唯有祈祷那个少年平安无恙。外面，天空被晚霞染上了悲哀的色彩，无言地看着人间生的一切。
在黑小虎出那声大喊的同时，轩楚阁中的蓝兔似乎感同身受，宛若被噩梦惊醒，她猛然睁开双眼，叫了一声，坐起身来。待看清周围的一切后，床上的女子不禁用手拍了一下额头，低声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黑小虎现在很痛苦？”说到这儿，蓝兔骤然睁大双眼，心道：“对了，黑小虎去救小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怎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行，我得暗中调查一下！”想到这儿，她忙掀被下床，走到桌子一侧，拿起桌子上的冰魄剑，就往外走；当路过书桌时，现桌上有一封信，料想是黑小虎写的，蓝衣女子不禁笑了一下，走过去，将手中的宝剑置于桌上，移开镇轩，打开书信，只见上面写道：“蓝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去救小澈了，今晚可能不回来，你自己多加小心！这是一‘蝶恋花’，送给你，希望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成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与你相遇，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事，我庆幸上天让我遇见了你，爱上了你！无论生什么事，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哪怕是要我的命！蓝儿，你要好好活下去，这世界上还有你要承担的责任与义务，不必为我担心，我会没事的，爱你！”信末没有署名，但蓝兔清楚地认得这是黑小虎的字迹。信上的话让她在感动万分的同时，又极其不安，为什么今天的他这么反常？这封信居然隐约含有永别之意！不对，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为了消除我的担忧，他对我说了谎！想到这种可能，蓝兔的心剧烈一痛，手也不禁颤抖起来，信纸从她手中飘落，轻轻落在书桌上，他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为自己取得寒夕穿心莲的解药？
正在蓝兔思绪飞扬之时，一阵敲门声传入耳中。蓝衣少女忙收好书信，放入怀中，回了一句：“进来。”门推开，是虹猫六人。虹猫回房后，便把其他五剑叫到自己房间，对他们说明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五人在震撼的同时，也颇感无奈：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为蓝兔做这样的牺牲！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在无形中，已让七剑对黑小虎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情感；况且，他还是蓝兔的夫君，他们怎能用七剑合璧来对付他？虽心知他武功傲人，罕有敌手，但七剑合璧威力无穷，万一黑小虎不幸而亡，蓝兔必伤心欲绝！这真是一件两难之事，几人认真考虑之下，经过商量，一致同意明天七剑合璧，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说服蓝兔，让她明白现在的形势，理解大家的决定，与六人一起面对明日的斗争，为铲除凌天帮而战！
见自己的好友到来，蓝兔开口道：“你们来得正好，我现在有事急需出门，你们不必为我担心！”说着，蓝兔拿起桌子上的冰魄剑，就往外走，不料，却听到虹猫的声音道：“如果你是去找黑小虎，就不必去了，我们六人一起来找你，便是要告诉你他的事。”
听了虹猫的话，一袭蓝色纱衣的冰魄剑主微怔，随即回过神来，快道：“他怎么了？是不是在救小澈的时候，出了意外？你说啊！”说着，蓝兔走到虹猫面前，一脸焦急担忧，等待着面前的少年回答。
虹猫真的不知从何说起，其余五人亦是不知所措，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身着白衣的少年叹道：“蓝兔，你不用担心，黑小虎他没事，只是加入了凌天帮，是我们明天战斗的对手。”听到这儿，身着蓝色衣衫的玉蟾宫主惊呆了，不禁退了一步，喃喃道：“什么？他加入了凌天帮？这怎么可能？”说到这儿，蓝兔忽而笑了，道：“虹猫，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玩，黑小虎告诉我，凌天帮主的确有意让他加盟，但是被他拒绝了，他怎么会加入凌天帮呢？”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白衣少侠俊容上写满了严肃，道，“蓝兔，为了不让你担心，黑小虎欺骗了你。你能得到寒夕穿心莲的解药，是以黑小虎加盟凌天帮为前提的；为了控制黑小虎，凌天帮主还让他服下了天星魔煞花的果实，并以小澈为人质，逼他回到自己身边，这才是实情！”说到这儿，虹猫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一时之间你很难接受，但是蓝兔，我希望你明白现在的形势，黑小虎就是我们明天的对手，为了维护森林大地的和平，也为了早日铲除凌天帮，我们已决定，明日七剑合璧，希望你也参加！”说到后来，白衣少年已看似无意却有意地避开了蓝衣女子的眼神。
虹猫这番话彻底惊呆了蓝兔，一时间，眼泪，呼吸，心跳，全部停止，手中的宝剑也叮当落地，不久前自己心中的疑惑也陡然解开，紫晨本是凌天帮大护法，即使他答应永远效忠于帮主，也是他职责所在，他有什么资格向神秘莫测的凌天帮主提出条件？一定是他！为了帮自己取得寒夕穿心莲的解药，他必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凌天帮主的招服；黑小虎做事比较随性，不好驾驭，凌天帮主才会让他服下天星魔煞花的果实加以控制；担心他给自己送过解药后，会拔剑自刎，凌天帮主以小澈为人质，胁迫黑小虎；为救朋友所爱之人，那个少年才会心甘情愿回到凌天帮主身边！想通这所有的一切，蓝兔陡然泪盈于眶，不受控制地滑落玉颊，身子不自禁地后退，连声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了，今天的他为什么会那么反常！”话至此处，想起不久前的那个少年，蓝衣少女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泪如雨下；她忙抑住涌落的泪水，无力地抬起手，扶住自己的前额，道：“虹猫，你们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莎丽颇为担忧，谨慎地开口：“蓝兔，你没事吧？”蓝兔转过身，背对众人，强行控住语调中的抽泣，道：“我没事，你们先出去吧，今晚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见她如此伤痛，六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纷纷悄然离去，并为她关好房门。
待六个伙伴走后，蓝兔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忍不住蹲下身去，抱着双膝，埋着头低低地哭出声来，如小孩子一般的哭声像水一样在空气中荡漾开来。怎么会这样？他对自己用情至深，可现在自己却不得不杀了他！上苍，你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们？难道我们受到的磨难还不够多吗？即使你要折磨人，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他已经受太多苦难，为什么还要承受？想起这些，蓝兔更是泪如泉涌，对不起，黑小虎，是我拖累了你！我只会带给你伤害与苦难，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还要爱我？想至此处，一袭蓝色衣衫的倾城少女心中泛起自责的浪潮，为什么自己不对他说“我爱你”这三个字？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些意识到他所处的危险境地？为什么自己要让他带着遗憾离开？天星魔煞花的果实会让他失去所有关于我的记忆，他怎能忍受那种痛苦？这所有的一切像丝一样缠在一起，乱作一团，难以理清，让蓝兔意识混乱，反应迟钝，两种思想在大脑中斗争：
杀了他，他现在是凌天帮的人，是危险分子，必须铲除；
不能杀他，他是为了我才同意加入凌天帮的，我不能恩将仇报，更不能亲手杀死自己的丈夫；
他现在不是你的丈夫，天星魔煞花的果实会抹去他大脑中关于你的所有回忆，即使再次相见，他也不认得你；
不行！他是我最爱的人，我下不了手；况且，他为我付出那么多，我不想让他死，也不能没有他，我要他永远陪在我身边；
他曾经说过，死在我的剑下，他死而无憾，明日我若为武林而杀他，他一定不会怪我的；
不可以！绝对不能杀他，虽然他的武功罕有人敌，但是七剑合璧威力无穷，万一他死了，我就会永远失去他了；
……
艰难的思想斗争让蓝兔头昏脑胀，忍不住双手抱头，试图来阻止那些挥之不去的想法的入侵，脑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关于那个少年的所有记忆：向自己求婚时诚挚的他，娶自己为妻后兴奋的他，为自己下厨烫伤手的他，拥有邪气笑容的他，淡漠看世间冷暖的他，……怎么会这样？黑小虎，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我不能失去你！你曾答应过我，要永远陪在我身边，为什么现在却要我成为取你性命的人？我好为难，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忽然，哭泣的蓝兔听到有人在叫她。她猛然抬起头，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是自己的他！他回来了！身着蓝色衣衫的绝世少女急忙站起，回转过身，果然，面前站着的是自己渴盼见的人！只听他饱含心疼道：“蓝儿，你怎么哭了？你是森林和平使者，怎么可以动辄就泪流不止呢？”
“黑小虎！”蓝兔无助地唤了一声，想冲上去抱住他，脚却如生根一般，动弹不得，只得站在那儿，垂泪道：“你知道吗？刚才虹猫他们来找我，想让我参加明天的七剑合璧，杀了你，但是，我怎么能杀你呢？我真的好爱你，我下不了手！”
“傻蓝儿！”对面的银衣少年心疼地叫了一声，温柔道：“我已不是你的丈夫，而是凌天帮主的杀人工具，你知道，我最恨别人控制我，利用我！所以，蓝儿，放下你心中的负担，用你的冰魄剑，去维护你心中的正义吧；我曾说过，死在你手上，我死而无憾！”
“可是，”蓝衣仙女满面泪痕，无力道，“我还是下不了手！我不要与你兵刃相见，我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这是你对我的承诺，怎么可以失信？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才找到心中所爱，我不能就这样失去！我固然要为维护江湖正义而战，但我不能让你牺牲；你所有的一切占据了我的思想，是你让我重新认识了这个缤纷的世界，我不能没有你！”
“蓝儿！”少女的话让一袭银色衣衫的少年俊脸顿时扬笑，唤了一声，道：“能得到你的爱，我真的好满足；明天的我是凌天帮主的杀人工具，是我最厌恶的一种生存方式，那会使我很痛苦。为了让我解脱出来，蓝儿，你下定决心吧，参加七剑合璧，让我不再受人之控，算我求你了！”
听了少年的开导，蓝兔似乎理顺了烦乱的思绪，下定决心，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痛苦的！”说这句话时，少女清澈灵动的大眼中已泪水尽去，溢出无法撼动的坚定神色。黑小虎，我相信你的武功，一定不会死于七剑合璧之下，我一定会陪你度过所有的难关，等着我；万一，你不幸而亡，待这次江湖纷争结束后，我必会自裁，随你而去，以寻求我们来生的相遇！想到这儿，蓝兔拭去脸上的泪痕，重新看清周围的一切，心中清楚方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象，自己心爱的他此刻应该在凌天帮，忍受着难言的痛苦吧，上天，求求你，保佑他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