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游方（2/2）
“可是天色已晚啊？”
“正是晚上才来祭拜。”
聂尘一时不解，为什么是晚上。“晚上山上不是有野兽出没吗？”
“先生是外地人吧，先生有所不知，这座山终年都无野兽出没，是以不用担心。”
聂尘微微一愣，霍然想到，在那本《神兽杂记》里有过记载，九华山阳，无野兽出没。是自己疏忽，一时没有想到。但看这孤儿寡母深夜到此，心中着实不忍，随即呵呵笑道：“在下游方野人聂尘，闲来无事，远游至此。如若不弃，在下可陪大嫂前往，如果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不知大嫂可允？”
妇人盯着聂尘看了良久，又往山顶看了看，低着头，微微摇了摇，那种神情，在聂尘的眼中竟化出了一种心酸，一种与世隔绝的心酸,一种天地苍茫无处可寻的茫然。聂尘心中百般不解，妇人那隐含绝望的眼神深深地漂浮在他的心底，久久不去。
聂尘微微抱拳，正要开口，妇人低低的说道：“如若先生愿往，妾身并无异议。”说完，不再停留，拉着小女孩的手，慢慢的向着山顶走去。
聂尘叹了口气，那双眼睛，平平无奇的瞳孔却折射了无限的忧伤，也如这横亘于眼前的九华山，看似普通，但在深处掩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聂尘抬头看了一眼，妇人的身影在这即将覆盖的夜幕之中，透着沧桑，丝丝的黑夜掩藏着她单薄微微弯曲的身子，慢慢的被吞噬着。
眼看两人就要消失，聂尘紧了紧衣衫，迎着寒冷的山风向着两人消失的地方走去。
夜已经深了,冷月高高的悬着,淡淡的月华洒在不断前行的三人身上,泛着寒冷泛着寂静,照射着无法掩饰的凄清。微风轻轻吹拂着，带着属于这大山深处的寒冷，卷起了刚刚飘落的树叶。
妇人是这大山附近的村名，世世代代居于着大山之旁。原也无欲无求，生活平平淡淡，夫君是一樵夫，终日打柴为生。原想这一生就这样走下去，可谁料，妇人在几年前突然身染重疾，身体越来越羸弱，看过很多郎中，均无良策。丈夫看在心里异常难受，瞒了妻子，打算翻越九华山，为妻子摘取千珠子，妇人开始自是不知，可转眼几天过去了，丈夫迟迟未归。妇人甚是焦急，托邻人去寻找，也未找到。后来听人说丈夫可能是去采千珠子了，听闻此间，妇人当场昏厥。村人看此情形，也为妇人叹息，好好地一家人怎么就会成这个样子了。事实永远都是事实，不会应为什么而改变分毫。妇人终日难过，暗叹苍天无眼。看着才几岁的女儿，经不住泣涕涟涟。幸好村民纯朴，每家每户都给予照顾，这才把日子给熬了下来。可是今年刚一立春，妇人就感觉身子已大不如前，隐隐间感觉大限将至。最近几日身体尤为难受，便想临死前去祭奠一下丈夫，这才携了女儿往九华山而来，路上就碰到了聂尘。
了解到妇人的身世，聂尘心中也是诸般难受。这等遭遇，该去怪谁呢？是那毫无怜悯之心的苍天吗？可他听的到吗。
山风渐渐的增强了，吹着三人的衣衫，猎猎作响，吹荡在丛林之中，呜呜的响着，似乎那里有人世间最为伤心地故事，风都在为之哭泣。
不知有走了多久，山顶已经近在眼前，可以看到远空的星辰，悄悄地被乌云遮了。聂尘本想提醒这山是翻不过去的，已见夫人跪了下来，从衣衫中取出了一个小包。小女孩也顺从的跪了下来，紧挨着妇人，明亮的眼睛，隐隐噙着泪水，犹自在眼眶中打转。妇人小心的翻着小包，一层一层的揭开，好似在打开着人世间最为珍贵的奇物。
小包随着妇人的动作慢慢的呈现在了聂尘的眼前，竟是一块褐色的玉佩，看妇人的神情想来应该是他们夫妇的信物。妇人拿了玉佩，轻轻阖起了双眼，嘴唇默默地蠕动着。小女孩也闭起了双目，竟是那般的虔诚。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山风携着露水打湿聂尘的衣衫，通体的寒意缓缓的游走着，可是感觉着身体之上的凉气，心中竟是少有的平静。抬头仰望着天际，看着那淡淡的月光洒下那凄冷的月华，恍惚间呆在了那里。聂尘也不明白自己在想着什么的时候，感觉一双眼静静地注视着他。聂尘急忙转过头，看着妇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微微一咳，“大嫂？”
“如此深夜，让先生陪伴我们母女，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贱妾这里给您道谢了。”
“哪里哪里。是在下鲁莽了。”
“如若先生不弃，贱妾有一请求，还请先生应允。”
“大嫂有话请说，只要在下能办到，万死不辞。”
“我的生命即将走完，可是小女年幼，恐我去后，生活难以自理，还望先生收留，并将她带至青莲山交给静玄师太，见到静玄师太，请您将这个交给她，他自会明白。”说着拿起了刚才的那方玉佩，递了过来。聂尘怔怔的接了古来，殊不知他这一接，竟引出了诸多事宜。
小女孩似乎也知道，母亲在把她托付给别人，眼中打转的泪珠瞬间涌了出来，打湿了胸前的衣襟，“娘，雪儿不离开你，雪儿永远都要和你在一起。”说着倒在了妇人的怀中，呜呜哭泣。妇人心疼的抚摸着雪儿的头，心中何尝不是万般不舍，可是她有什么办法。想着想着，泪水不自觉的滑了出来。
哎，聂尘的心中一阵轻叹，苦命的一家人。
“雪儿，都是娘不好，雪儿不要怪娘。叔叔会带你去一个很好的地方，那里是没有痛苦的，好不好?”
雪儿仍旧呜呜的哭着，大摇着头，死死的扯着母亲的衣衫。妇人转头看向聂尘，“先生，雪儿就拜托您了。此番恩德，无以为报，若有来生做牛做马，以报先生大恩。”说完扯起雪儿的手交到了聂尘手中。深深地看了一眼兀自挣扎不止的女儿，银牙一咬，飞向左侧突出的岩石，聂尘感觉事态不对，当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丝血液飘到了他的脸上，妇人已然命绝于岩石之畔。聂尘心中暗暗后悔，早一步，也不会酿至如此情形，哎。手中的雪儿更是大哭不止，一时气结，喘不过气，昏死过去。聂尘大惊，赶忙平放在地上，右手中指轻按印堂**，丝丝真气输入雪儿体内。
过了少半个时辰，雪儿才悠悠醒转，萦绕在身体周围的凉意竟然减少了许多。微一侧头，看到已故的母亲平躺在岩石之旁，如潮水般的伤感瞬间又涌了上来，这种打击落在一个小女孩的心灵之上，如何人能承受的起。站于一旁的聂尘也不阻止，侧目看着天际渐渐西沉的冷月，一层淡淡的乌云，慢慢的吞食着，冷冷的月光也慢慢的淡了。山风似乎开始活跃了，呜呜声竟变成了低低的怒吼，回响在山林的每一个角落，更像是肆意的狞笑，起伏于这大山之顶。
第二日的下午，山脚的山道上，两个身影慢慢的走着。
一年之后,刺天峰附近的山道之上,仍是那两个瘦弱的身影,慢慢的走着,纵使时间不再回首,可是那依稀可辨的身影却是那般的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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