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河与白骨（1/2）

一天天过去，牛慢慢地大了，腿脚也粗壮了，满身的毛都闪着柔和的光，比三妹的一头黄毛还好看得多，看到我时亲亲热热地“哞哞”直叫唤，好像要跟我说话一样。.26dd.Cn我用手轻轻地帮它梳理身上软软的毛，牛舒服的时不时也叫一两声，用头在我身上蹭来蹭去。

阿祖三妹他们都骑在牛身上，我不舍得，来来去去都是牵着牛走，有时候还会踩了牛粪，不知道谁家的。要是安和伯看到，肯定路上干净多，可惜他领家里人出去打家具了，其他人一般就顾着自己家里的牛粪，才不管路上的呢。

“傻仔，你老婆真漂亮啊！”走在路上，经常听到大人对我说。

“这是我的牛，不是我老婆！”我认认真真告诉他们，可是不久他们又会忘记的，下一次还是照样说“傻仔，你老婆真漂亮”。

“不是你老婆，也叫牛做媒给你找个天上的七仙女做老婆啊。”他们笑。

“我又不是牛郎！何况，天上的七仙女也没有我的牛好看。”

“哈哈哈……”他们笑成一团，“是，七仙女都没有你的牛好看。”

当然，谁的牛也没有我的好看。

“傻仔，我们下河洗澡去。”三妹叫我。

把牛缰绳插好，跟着他们冲下河堤，穿过蔗林，跳下河去，风呼呼的在耳边吹响。河水又清又凉，就是被阿爸打破皮的地方比较辣，可是没有一会儿也清清凉凉了。他们游来游去，浮上潜下，像一只只的小青蛙，手手脚脚划来划去。

我只会浸在河水里，踩着沙子，东走走西走走，摸摸鱼挖挖蚬，有时候还兜着虾公，舞动着长长的胡须。沙子里的蚬真多，没一会儿就挖出一大捧，可惜阿婆一向觉得蟹和蚬长得不正道，家里不能吃的。留给阿祖，他们家最喜欢煮蚬粥了，我去他们家玩时吃过，小小的蚬肉一粒粒的混在粥里，配着青绿青绿的葱花，很鲜美。

“傻仔，别往深处走，浸死了你家的牛可没有人放了！”阿祖叫我，“记得啊，别往深处走，去年上塘背村淹死一个傻仔，找了一年都没有找到，上个月刚刚挖出，就剩一具白骨了。”

三妹笑：“你们不知道吗？这河里一年到头都不知道流过多少死尸，沙子里都不知道埋藏着多少白骨呢。你阿公阿婆没有跟你说过么？以前打仗的时候，经常有死尸顺河流下来，停在沙地上，那时沙地种的不是甘蔗，都是番薯，给死尸腌着，不用施肥的，挖出来的番薯比两三岁的娃娃还粗大！村里人都不敢吃，专门挑到城里卖给地主老财，他们还觉得稀奇抢着买，哈哈。”

没有人惊叫，我们又不是没有在河里见过死尸，经常有女婴从河上游漂过来，肚子鼓鼓的，有时候会停在河湾，胆子大的还敢用棍子戳她们的肚子，把她们往下游推去。

“去，那时候大家都没有得吃，两三岁的娃娃有多大？哄小孩呢。”阿祖捧起水去泼三妹。

“要死了，傻仔你敢下河！我跟阿爸说去，怕他不打断你的腿！”是大姐，她天天中午放学都来河边挑一担沙子。学校建楼房，三层的呢，比春桃家的还高，所有背书包的天天中午都要来河边挑沙子，每人一担。

我走远一些泡着，笑笑。

“傻仔，越说你越发傻，就不怕淹死！你上不上来！不上来我打断你的腿！”大姐拿扁担直接抡过来，水花乱飞，差点砸我头上。她的同学惊叫：“班长，老师说不能打人！”

“带娣姐，他没有给淹死倒要给你打死了！我们会看着他的，放心吧。”三妹笑嘻嘻的说，往大姐身上泼水。

“带娣姐，别人你信不过，还信不过我阿祖吗？你放一百个心。”阿祖也笑呵呵地游近岸边。

“信你？你信得过还真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们这群猴子！老师给我起书名了，叫谢凤飞，以后别带娣长带娣短的。”大姐骄傲地说。

“带娣姐，你还是早点走吧，叫我们起来难看，怕你生针眼，我们都没有穿裤子！”三妹说着，男孩们发出一阵阵笑声。

“我什么没有见过？我天天帮四狗冲凉的！”大姐红着脸。

“那我们就站起来哦，你别走，我就站起来给你看看。”三妹作势站起来，其他女学生哇哇惊叫，挑着沙子乱跑，沙子洒出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