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指点迷津(1/2)
“江下帮”总舵在太湖边的一个叫西山的镇上,由于“江下帮”在这里经营许多水上的生意,来往船只众多,每天人来人往,甚是闹热。当张逸飞一行进入西山镇时已是傍晚掌灯吃饭的时分,街上饭馆酒肆坐满了南来北往的人,大家猜拳喝酒吃肉拈菜,一派兴旺之色。
几个人一进镇,街边各家酒肆饭店的小二就招呼个不停。
“哎呀哎呀,老客官,怎么这么晚才来呢,酒我都给各位烫好了。”
“我的爷,我家刚宰杀的黄牛肉,味道不提了,请这边来——这边来——”
“你这个不长眼的,还不快去给六位爷牵马,把我们店的老腊肉弄出来招待爷们。”
田述听到这些吆喝,喜得抓耳挠腮,边吞口水边道:“好香啊,好香啊,赶了一天的路,嘴巴渴了肚子饿了,找个地方大吃他一顿再说。”见其他五人都不搭理自己,田述道:“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眼抹黑的去找秦于。”
木子展听出了田述话的含意,他道:“说得对,咱们先找个酒店打探一下,苏掌柜你说呢?”木子展后一句话是对苏长富讲的。
苏长富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常走江湖的人都知道,酒肆饭店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那些江湖豪杰几杯黄汤下肚,就憋不住心中的话,在一片喧嚣声中就能对想要了解的事知道个大概,所以木子展和苏长富都同意去饭店。
见大家没有异议,田述忙道:“湖光酒家是这镇上最大的酒家,客人也多,我们到那里去喝杯酒如何?”
张逸飞觉得田述对这里倒是挺熟悉的,转念一想,他是“一嘴清”,哪里都要去,熟悉这里也在情理之中,要不然就不是“一嘴清”了。
苏长富道:“田兄说的是,咱们就去湖光酒家。”
一行人来到湖光酒家,店里已坐了很多人,只有最后面还有三张空桌,六人拣了张坐下,店家打好酒上好菜,几人边吃边竖耳旁听。只田述一人埋头喝酒吃肉,一副事不关己的意思。
这时听旁边一桌有人道:“唉,都好几天了,到底该怎么着帮主也要拿个主意啊,老是耗在这也不是办法呀!”
“是啊!那么多外人住在总舵,咱们好酒好菜招呼着,我看啊,要不了多久,就要把咱们‘江下帮’吃个山穷水尽。”
“嘿,你喝多了,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叫帮主听见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见怕什么!我就是见到帮主也这么说!“
“老六说得也是,几百人在帮里住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走,你说咱们能维持多久?”有人帮腔道。
“奇怪的是对金家人不杀又不放,还***养着,这不是招祸吗。”
“这算个逑!”又有人插话道:“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运河帮’连动静都没有,这才奇怪呢!”
“依我看杀了算了,免得夜长梦多!”
“是啊,本来秦帮主也是这么个意思,可那罗启霖说留着有用,偏秦帮主还就听他的,唉——”
“也许罗大侠叫留着金源确有深意。”
一说罗大侠,众人似乎都很服气,沉默一会,有人道:“罗大侠再有什么意思也总不能让我们‘江下帮’不做生意在这里坐吃山空啊。”
金巧他们一听金源他们还在,不禁大松一口气。正想继续听下去时,突然见有个人端着杯酒跌跌撞撞的走过来,口中叫着“季……季……季……”,一不小心,就撞在了正在大嚼鸡腿的田述身上。
田述一转身,一只手拿着未啃完的鸡腿,一只手一把抓住那人正要大发脾气,突然他咧嘴一笑道:“‘顺水漂’!还认得我‘一嘴清’田述吗?”
那个叫“顺水漂”的人嘴上吐着酒气道:“怎不认得田大叔,这不是过来敬酒吗,不小心撞了你老,别见怪啊。”
“你师父他们呢?”田述问道。
“哦,在那边。”“顺水漂”口吃不清的手往最外面靠门的那桌指去,田述站起来,端了杯酒,说了声“我去敬你的师父。”说着俩人就走了过去。
田述刚走,突然从右边有个人麻利的走过来在田述的位置上坐下,田述的位置正好挨着木子展。那人刚一坐,张逸飞就见金巧和木子展脸上发光,面有喜色。就听那人低声道:“巧姑娘、木当家,我们借步说话。”
众人会意,忙结了帐,从喧闹的酒店出来,在出门时,张逸飞过去拉了正在高谈阔论的田述一把,田述一拱手道了声:“告辞了各位。”那些人急忙从板凳上起身,回道:“田哥慢去。”态度上显得十分恭敬。
张逸飞对田述道:“看不出来,前辈你还满吃香的嘛。”
田述一摸嘴巴笑道:“那当然,要不然怎么会做你亲表叔!”
几人在夜色中随那人几弯几拐到了一家客店,一上二楼,那人咳了两声嗽,所有的房门都打开,一下冒出来几十个人来。在夜色下,大家看到了木子展和金巧,有些人就要行礼道安,却被那人阻止,只见他指了指中间那间最大的房,就领着金巧木子展苏氏父子和张逸飞他们进去,其他的人也轻手轻脚的跟了进来,屋子里挤满了黑压压的人。
那人点燃蜡烛,张逸飞借着烛光看着这些各色打扮的精壮汉子,见这些人个个神情严肃,那个带他们进来的人是个约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此时他对着金巧一抱拳跪下压着嗓子道:“属下归树参加巧姑娘,其他的人都纷纷跪下行礼。金巧满眼含泪回礼道:“归叔叔,众位大哥快快请起,我……我……我……”说着眼泪水就顺着脸留了下来。
归树起来一字一句道:“巧姑娘别伤心,我已经打探清楚,老帮主和你爹还有你的伯伯都关在秦于那里,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的。”
木子展道:“说得对,说我们老帮主投靠忽必烈,真是血口喷人,必是秦于他们看着我们‘运河帮’兴旺发达眼红了,设下这个毒计来害老帮主,好歹毒啊!这些帐我们总是要算的。来!归老弟,这位你认得吗。”木子展指着苏长富问归树道。
归树定睛一看,连忙施礼道:“哎呀——是苏掌柜,把你也惊动了。”木子展又引见了苏骏,大家一阵寒暄。
木子展接着指着张逸飞道:“这位就是那天在总舵独自一人救了巧姑娘的少年英雄张逸飞。”
“哦呀呀呀——原来那天打败涂金花杜高贺清水秦于救了我们巧姑娘的人就是你,好本事呀!”本来大家说话打招呼都尽量放低声音,免得外人听到。但当归树听木子展介绍张逸飞时,不禁还是喊了出来。
一句话倒说得张逸飞面红耳赤不好意思起来,好在是晚上,大家看不出他的表情。张逸飞见大家纷纷向他行礼道谢,急忙道:“大家别说这些,看该怎么办才好!”
“对对对对对!”木子展道:“事情完了后再来谢张英雄。归老弟,你们是怎么来的?”
归树刚要回答,却听一人道:“你们都有,就没我,瞧不起我是吧,不是狗眼看人低吗!”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站在张逸飞旁边的田述。木子展忙说了声对不起,对大家道:“这位是张英雄的表叔田述田先生。”
众人从来就没有听到过田述这个人,大家都抱拳道:“失敬、久仰”,田述也马虎的作揖道:“好说好说。”
金巧此时道:“归叔叔,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归树道:“今天下午才到的。出事那天晚上得到消息,我先派了一些人去通报其他码头,又挑了我们码头上最精干的人一路打听而来,本来兄弟们性急,就要去闯‘江下帮’的总舵,我说情况不明,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大家先找了这个店住下,然后我们的人四处散开,打探老帮主他们的下落,不料想在酒店你遇见了你们。”
木子展道:“情况怎样?”
归树道:“弟兄们都打听清楚了,老帮主他们还活着,被秦于关在‘江下帮’总舵的西货舱里,西货舱就在总舵的后院,那里防守很严,刚才我还带了几个兄弟扮成船家到那里去看,结果很远就被‘江下帮’的人挡了回来。另外就是罗启霖贺清水刘宜江太乙董平和他们的门人有好几百人都在总舵里,说是要来对付我们。”
木子展咬牙道:“只要人活着就好!”
归树道:“我们听说秦于和‘上江帮’的董平极力主张杀了老帮主他们,其他的人多半也赞同,倒是罗启霖这小子坚决反对,说留下来有用。因此老帮主他们才活了下来!”
木子展道:“刚才我们在湖光酒家也听到他们这么说。”
苏长富道:“哼!不知罗启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张逸飞想定是罗哥哥也怀疑金源不是“吾图撒合里”教的教主才这么才坚决反对的,像罗哥哥这样的人怎会滥杀无辜!
本来张逸飞那天已经相信金源就是“吾图撒合里”教的教主,可自打和金巧在一起的这几天,张逸飞心中就不断的希望这是个冤情,其实正是罗启霖证明了金源是“吾图撒合里”教的教主,但听到说罗启霖阻止杀金源,张逸飞就有这种想法。他现在仍然不知道如果此时遇见了金源他们,自己是该出手还是不该出手。张逸飞好头痛。
“哦——对了,出事那天出现了两个帮秦于的蒙面人,有没有他们的消息?”苏长富问道。
归树摇头道:“我们沿途留意打听,也没有一点这两个缩头乌龟的消息,这几天大家一个在议论这位张英雄,另外就是议论这两个蒙面人,说的人多,可都是在那里瞎猜。”
苏长富转身问张逸飞道:“这两人你认识吗?”
张逸飞道:“不认识。”
苏长富道:“就这两人最麻烦。”
张逸飞道:“苏掌柜,这话怎么讲?”
“扯——很简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嘛。”一直没开口的田述突然插话道。
苏长富点头道:“田先生说的是。”
金巧道:“苏伯伯、木叔叔、归叔叔、田先生,你们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虽然金巧没有叫张逸飞,但张逸飞看见了金巧在说这话的时候不容易察觉的对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张逸飞知道这话其实也是对他说的,心中不禁感到暖洋洋的十分舒畅。
归树道:“老帮主关的地方我们都已经查到,木当家,这次你们来了多少人。”
“我们几个是打头站的,我们这边有一百来人,苏掌柜那边有**十个,加上你们的人,大概有两百多点吧。”木子展道。
归树道:“好,咱们把人召集齐,今夜就直奔西货仓救人。”
木子展转身问苏长富道:“苏掌柜,你说如何?”
苏长富想了下,点头道:“我看也只有这样了。”
木子展道:“好,归老弟,叫你手下的一个兄弟到镇东十里处的鸡毛店,把他们都招来,过一个时辰我们就动手你说怎么样巧姑娘?”木子展问金巧。金巧一点头道:“就这么定了!”
归树马上就派了个人出去,那人刚出门,张逸飞道:“这样怕不行啊!”
归树性急,道:“张英雄有什么指教。”
张逸飞道:“秦于他们肯定会想到我们会来的,西货仓必定是有高手把守,再加上他们人多势众,不易得手啊。”
“哼,我看你是怕丢了你的小命打退堂鼓了吧!这个时候说泄气话,你怕死就别去啊,胆小鬼!”站在苏长富身边的苏骏突然发话。刚才他听归树他们一个劲的叫张逸飞英雄,心中就十分不受用,现在又见张逸飞出头说话,更是气愤无比。
“谁在那信口雌黄,说我侄儿怕死啊。”张逸飞还没说什么,田述就抢道:“那天那个场面,你们是没有见到哟,我这个侄儿一手抱着巧姑娘护着她,一手拿剑单对那么多高手,那气势、那胆魄、那风度,呵呵,我看连鼎鼎大名的罗启霖都要输个七八分,还有人说他胆小,真是小儿之见啊,我说……唉——你拉我干吗呀,等我把话说完嘛,你这个小子就是脾气好,哦——别人欺负你,难道你亲表叔连个表示都没有吗,唉——我这个亲侄儿当真有点木呐啊。”原来是张逸飞暗自拉了田述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田大叔,苏公子是开玩笑的,我们这没人会想张公子是胆小鬼,你别介意啊。”这时金巧轻轻的说了这句话,张逸飞听到后心里就别提有多么痛快了,他知道金巧这句话看似是对田述讲的,其实是对他张逸飞说的。本来苏骏说的话很惹张逸飞恼火,但金巧一开口,所有的气愤马上就烟消云散了。其他的人附和道:“别在意,别在意,苏公子是开玩笑。”苏长富也叫苏骏不要乱开口,把苏骏气得直翻白眼。
田述一摆手道:“好了好了,我亲侄儿话还没说完,我们且听这位少年英雄有什么高见。”
一听田述这话,张逸飞顿时满脸通红,好在是晚上烛光下,别人看不见。他见大家看着他,只得结结巴巴的道:“各位前辈,其实我也是刚在这道上走,也没什么高见,只是觉得我们这样直接就去西货仓正是自投罗网,别人正等着我们呢。要想救人,还得另想办法。”
张逸飞这一说,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其实这个道理一点众人都懂,正因为找不到办法,所以才会想到直接去西货仓救人,至于人救得到救不到,大家都不去想这个问题。
张逸飞见屋子里的人都眉头紧锁,一副愁眉苦脸神情,只有田述手背在身后,脸仰起,眼睛闭着,一副气闲神定的样子。张逸飞突然想这位前辈见多识广,说不定有什么高招。
“前……表叔。”张逸飞差点叫出“田前辈”来,幸好改口快:“表叔,你老神机妙算,给我们指点指点好吧。”
“哦,你这小子这时才想起你亲表叔来了,给我戴高帽,灌黄汤,没心没肝的家伙。”田述一摸嘴巴,训斥着张逸飞道。
众人一听这话,觉得大有名堂,都睁大眼睛看着田述。张逸飞见田述一副不理不问的样子,急忙道:“表叔,你老就给我出个主意吧,算侄儿求你了好不好。”说着就给他作个揖。
好一会儿,田述才道:“这下认我这个亲表叔了啊。“
张逸飞道:“认!认!认!表叔你就说话吧!”
田述似乎很得意的咧嘴一笑道:“这还差不多!”
张逸飞急忙道:“多谢多谢。”
“你也算是个读书人啦。”田述对张逸飞道。
“算是吧。”张逸飞回道。
“那兵书读过没有啊?”田述问道。
小时候张逸飞曾经在父亲的书房里读过《孙子兵法》,后来又在“绿柳谷”孟珙那里见过诸如《吴子》、《司马法》、《六韬》等兵书。张逸飞回道:“读过一些。”
“着啊!”田述拊掌道:“兵法上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
“出其不意、声东击西嘛!”
金巧道:“田大叔,怎么个出其不意、声东击西?”
田述摇头晃脑道:“你们想啊,直接去西货仓,就像我亲侄儿说的那样,别人正设了个圈套来套我们,人家以逸待劳,人多势众,就咱们这几个人,那不是飞蛾赴火吗。”
见众人点头,田述脑门发亮,一摸嘴巴道:“眼下他们西货仓关着金家父子,那‘江下帮’码头上停了许多船,船上可是装满了水货,咱们把人分成两波,一大半人去放火烧货,留一小半高手去救人。”
“对啊!”苏长富一拍手道:“那‘江下帮’上千号人的吃喝拉撒就靠这几十条木船呢,咱们去烧了它,江下帮一定会大乱,我们正好乱中求胜。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啊。”
见众人又点头,田述眯起眼睛,背着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金巧道:“苏伯伯,你看这样行不行,后面来的人去烧木船,你和木叔叔、归叔叔还有田大叔张公子咱们这些人去西货仓。”
“行行行。”苏长富道:“不过要等后面的人来了后,咱们须同时动手才行,大家以为如何?”
“对对对!”众人都清楚,应先放火,然后再配合救人,时辰不能差太多,否则没效果。
金巧叹口气道:“那就只有等一等了。”
此时站在一旁的苏骏突然发言道:“既然田先生熟悉‘江下帮’码头,那就和张公子一起引着我们的人去放火比较合适!”
苏骏一听到金巧说要让张逸飞和他们在一起去救人,就很不高兴,此时又忍不住。
张逸飞正想反驳,黑暗中感觉田述拉了自己一把。要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苏公子说的是!”田述抢道:“我们去放火,你们去救人,要得要得。”
张逸飞察觉金巧听到田述这话时有一丝失落的表情,他想定是金巧很希望他和他们一起去。
想到这,张逸飞开口道:“我……”
张逸飞本想说“我和你们一起去。”可刚刚说出一个我字,又被田述赶紧拉住。
田述笑眯眯道:“就这么定了就这么定了,我们叔侄到外面去等人。”说着连扯带拉的将张逸飞拽出屋子。
两人下了楼,一走出店门,在个僻静的地方,张逸飞有些生气道:“我们应该去救人吗,你不去反正我是要去的。”
“救人?哼——救谁啊,去救那个’吾图撒合里教’主?”田述冷笑道。
是啊——难道我真的是要去救金源吗?田述这一问使张逸飞打了个激灵,自己这是怎么啦,怎么就这么想去救他们啊,他们可是忽必烈的奸细啊,害了那么多人,怎么自己一下就变得善恶不分了呢?张逸飞一下就呆在那儿,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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