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匈奴的未来在何方——年轻归义胡(2/2)
“还不是因为他们当年出尔反尔,一边和汉人定下合约,约定和平;一边又当条约不存在,肆意南下劫掠;
让生活边郡的汉人背负了妻离子散、夫死儿亡的深仇大恨,让汉人皇帝和他的将军们感受到了侮辱。
“这才有了后来汉人皇帝打开封桩库,不惜将税赋征收到舟车、六畜,口算算到三岁幼童,也要高喊‘九世之仇犹可复’,举国之力远征塞外,在我们身上狠狠报复回来的事情发生。”
数落完先单于们的“罪”,年轻归义胡从嘴巴里喷出一口热气,牙齿上下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低声吼道:
“我作为一个什么都没从汉人那里得到,反而从一出生就因为父祖的所作所为被汉人视为杀之而后快是死敌的匈奴人。
“我难道没有资格评判那些或是为了名,或是为了利,带领我父祖南下的先单于们吗?!”
“呼,哗啦。”
一口气说了好几大段话,年轻归义胡胸膛如同风箱般抽动,用力深呼吸几下,拭掉鼻翼上渗出的汗水,喘着粗气继续说道:
“既然他们从来没有为子孙计,只想着我抢爽了,不管子孙后代如何应付汉人的报复。
那子孙们又凭什么对这种单于感到,哪怕一点的尊敬呢?
“依我看,他们哪里是什么匈奴的伟大,分明就是让匈奴沦落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
“闭嘴!”
眼看话越说越过分,老归义胡再也忍耐不住,呵斥的同时,抬起手又想着扇一巴掌。
“啪。”
早有准备的年轻归义胡当然不可能挨第二下嘴巴子,他抬起穿戴臂甲的手臂,用厚实的皮甲稳稳接住了这一巴掌。
年轻力壮的他轻松钳制住老者的手臂,透过颤抖的单薄手臂看着老者,非常直白地说道:
“老大人,如果我哪里说错了,您尽管指出,只要说的对,我立刻向您道歉。
“但您若是想倚老卖老,耍老人家的脾气,那请恕我不奉陪。
“因为我一生下来就在漠北苦寒之地苦熬,从未没有经历过你们口中的‘牧草不必计算随便放牧,汉人女子随便抢,汉人匠人随便使唤’的‘幸福’生活。
你那带族人南下的老资格,耍不到我的头上来,咱们匈奴,也不兴爱老、敬老那一套。”
“你这竖子……”
和年轻人对视了一阵,感受到对方的坚定,老归义胡嘴唇动了动,骂人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推回的手臂打断。
“啪,唔。”
自己扬起来打人的手背,最终砸到了自己脸上,那后续的骂詈的化作了一声痛呼。
虽然因为姿势不对的缘故,力道远没有扇人嘴巴那么大,但它仍旧砸酸了鼻子,砸破了嘴唇,砸的老归义胡发出闷哼,满嘴都充满铁锈的血腥味。
“老大人,在你们只听不问,闷头执行命令,做无言抗争的时候,我已经从伍长那里听到了许多故事,明白了许多道理,尤其是关于华夏与四夷关系的种种。
“我深深地明悟了,摆在我们匈奴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一条曾经的徐州东夷、荆楚淮泗、吴越南蛮走过的道路,即——改变自己的文化和制度,彻底融入大汉,成为一名汉人的路。
“或许我们以后会趁着大汉内乱攫取自己的利益,成为北地主人、凉并霸主。
但这是为了我们更好地融入大汉,成为一名汉人,而不是铭记自己的匈奴身份,企图复国。”
“唔唔!”
一张嘴就往外流血水,老归义胡只好紧闭嘴唇,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老大人,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单于庭搬迁到漠北还在咬牙坚持,单于一日未降,你们不能提前跪下云云。”
“好心”替老归义胡把话翻译出来,年轻归义胡紧接着语气一转,来了个“但是”:
“可老大人,你似乎忘记了单于被推选出来的原因。
“不是我们闲的没事,非要给自己头上找个人来管住自个,而是因为单于拳头最大,又能带大家取得胜利,虽然这个‘胜利’在现在看来更像是一杯鸠酒。
“可现在呢?”
抬手指向单于庭所在的东北方,年轻归义胡面无表情,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地阐述一个冷冰冰的事实:
“早在十多年前,最后一次漠北决战中,伊秩斜单于抛下他的军队架着驴车逃跑后,单于庭就再也无力抗衡汉人的铁蹄了。
能苟延残喘至今,全赖汉人要修养生息,以及大漠这一天然的屏障保护。
“既然单于庭已经不能再带我们取得胜利,只能让我们品尝一次又一次的苦涩失败,那我们为什么还要继续服从单于庭的号令?
“因为忠心?可笑,我们匈奴人什么时候讲过这个词。”
“蹬蹬,扑通,哇。”
言语就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刃,深深刺进老归义胡的心口。
他捂着胸口向后踉跄几步,无力地跪在地上,喷出一大口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