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阳气极(1/2)
两个时辰的经论早课时间很快过去了。
时近正午,月晓风压抑住强留在书院等待道会开始的念头,心急如焚地顶着初秋的艳阳快步抄田径小路往家跑,他不想母亲因他迟迟不归而担心——因为自从八岁那年开始,他便发誓决不能因自己再让母亲受到任何的委屈与伤害,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汗流浃背的月晓风一踏足家门的石泥篱笆前,便看到了母亲。
简陋狭小的院子里,一位身姿高挑但体态略显瘦弱的中年妇人,穿着一身早已洗捶得有些发白尽管布丁满身却仍修裁相当得体的碎花粗布裙,正躬着身子在随意地打扫着。
“娘,让我来……”
月晓风疾步跑过去从中年妇人手中一把抢过扫帚,大大咧咧地将一小蓬尘泥碎土扫到一边,用脚大力地踩跺了几下,直至它们与脚下的土层叠合得分不出痕迹才抹了抹跑得大汗淋漓的额头,用略带责备的口气关切地说道,
“娘,您一大早出去干活,回来又要做饭,有空就多歇歇嘛,院里其实已经够干净了。”
“闲不住,习惯哩!”
中年妇人碧婉如轻笑着挺直身躯,理了理垂落于额前几缕夹杂着些许银丝的如云秀发,此时透过柔顺的发丝空隙可以看到她左颊半壁面庞令人难以置信的艳丽轮廓——平滑的面颊勾勒出端庄淡雅宛若刀削般完美的弧线,有若凝脂的肌肤不见丝毫瑕疵地泛出红润怡人的亮泽,笔挺俏立的琼鼻,慈声细语的朱唇小口,柳叶细眉下清澈明亮似蕴有深意的眼眸尤衬出她非比寻常的过人智慧,而凤目眼角那几线淡淡的鱼尾细纹又恰恰显出她风韵独具的成熟魅力。
“咦,晓风,出什么事了么?怎么跑得满头大汗的……”
碧婉如柳眉轻蹙心疼地看着晓风沁满汗珠憋得通红的面额,拿出一块丝帕移步上前替他拭去满面的汗渍。
“没什么,只是夫子说‘大藏禅院’的慧空大师正午会在书院讲经布道,我想早些回来吃饭,然后也赶去听听。”
月晓风有些歉意地任母亲拭去自己额上的汗渍,然而他又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母亲的右颊面庞,常年披散的几缕秀发始终掩饰不住自眉际竖拖而下足有三指宽入目可怖的血红色疤痕,每当他看到母亲秀丽无匹的脸上徒添如此难以遮掩的丑陋疤痕,往事便巨细无遗地涌上心头,总忍不住心酸难过地几乎落下泪来。
强忍住难过的心酸,月晓风移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抬臂替母亲掸去右肩上少许的尘灰,似极为惋惜地叹道:
“娘,您说如果是怀雪大师来讲道该多好……”
碧婉如乍一听闻“大藏禅院”之名,眼中立时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以至于未曾觉察到晓风的表情变化,却在晓风举手触及右肩之际,不经意似极度疼痛般呻吟出声:“哎……”,不由自主踉跄着退了二步,执着丝帕的左手护在右肩上,不住喘息。
“娘……您怎么了……”
变生肘腋,月晓风绷紧的心弦无比紧张地霍然一空,莫名的灵觉乘虚而入,顿时,他无比清晰地感应到母亲体内絮乱四窜的气机异动,更隐约感应到母亲原本强行压制住的纷乱气息是受了他方才的触动而引发,是以呆立原地哪敢再近前搀扶,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怎么也想不明白。
此时,碧婉如迅捷地应指封住肩部三处大**,并足收肩双手十指环扣摆出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古怪姿势,强行运气导引窜乱的气息回归丹田气窍,累得周身精疲力尽香汗淋漓,半响才回过神来,有气无力地收势说道:“我……没事……”
“娘,您快些进屋歇会儿……”月晓风心急如焚地望着母亲虚弱苍白的脸庞逐渐恢复血色,偏偏此刻心中再也无复任何灵觉的感应,想上前扶助母亲进屋歇息,却又摊开两手一时矛盾又无奈地怔怔呆立当场,呐呐道:“娘……刚才……我的手……”
“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或许只是极向相异的气机冲撞所致……”
碧婉如轻描淡写地开导晓风同时举步维艰地退入屋内,心下却惊异万分地回想起方才险象环生的一幕——
当晓风的手递过来关切地替自己掸拭肩头的灰尘时,自身的本元护体真气不但丝毫未觉察到任何劲气的征兆,而且隐蕴于晓风掌中那股无声无息的气劲竟可以毫不费力地化开自身的护体真气,畅通无阻地浸入经脉之中……即便是因为昨晚右肩伤势太重疗伤耗损真元太过,但以晓风如今那般微末的气道修为也应该不至于此才对。难道……是晓风的内伤恶化了?
碧婉如想想又觉得不对,那天杀的注入晓风体内三阴跷脉的是至阳至刚的赤阳罡气,而且自从晓风修持“培元养气决”之后内伤已愈见好转,在二年前更不复每隔三日子午二时罡气倒脉水深火热之症,再无须她暗中封他睡**助其推宫过血,况且方才那股浸入昨晚受损经脉的分明是一而二,二而一糅合了阴阳二层气极的怪异真气,否则又怎会如此严重地扰乱了原本已被她压制住的纷乱气息呢……
奇怪的是,晓风这些年修习的不过是清心静虑的“培元养气决”而已,又怎会忽然间多出如此古怪的真气?难道是因为时近正午,周身的阴极气机无法抗衡昨晚伤处浸入的阳极真气才致使旧伤复发……
“娘,您先喝口水……”晓风端着碗走进屋里,见母亲斜靠半躺在木椅上神色已趋稳定,总算松了一口气,才忍不住问道,“娘,您刚才说的晓风不懂,什么是极向相异的气机冲撞?”
碧婉如接过碗喝了口水,定了定神解释道:“但凡修炼气道之人,因本命、躯体、经脉等诸多差异导致体质天赋各有不同,所以必须选择适合自身修持的导气运行法门,方能事半功倍成就超然,否则极易步入歧途荒废天资——这也是为什么我至今仍不授你驭气法门的原因……”
说到这里,碧婉如望着蹲在自己膝下凝神倾听的晓风,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她自然知道晓风的天资是如何的超卓非凡,但却被自己再三地耽误了这么些年,忍不住慈爱地抚拭着晓风已愈显俊秀的脸庞,思及这些年屡经苦难相依为命的母子之情,心中更觉愧疚难当,禁不住喉间一阵哽咽,珠泪不由自主潺然而下。
“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晓风见母亲说话间忽然落泪,还以为刚才的状况复又重现,顿时惊慌失措地立起身急退几尺之外,唯有心如刀绞地望着默然落泪的母亲,一步也不敢近前。
碧婉如知道他是不明此中玄机生怕再度伤害到自己才有此举动,心中又是一阵感动,泪水更是遏止不住,哽咽地说道:“晓风……你过来……不用担心……我……没事……只是有些伤感罢了……”
晓风这才明白母亲并非因为伤势而难过,于是上前靠在木椅边上半跪于母亲膝下,想起那些年为了躲避追杀四处奔波受尽苦难的日子,屡受创伤甚至被毁去容貌的碧姨始终都如亲生母亲一般不离不弃地尽心呵护与激励着自己,更从未在自己面前流过一滴眼泪,如今定是忆起当年的辛酸往事才至如此忧伤感怀,月晓风想到这里,这些年深藏于心的歉疚之情再一次涌上心头,泪水立时模糊了双眼,不由轻唤了一声:“娘……”
碧婉如听着这深情地呼唤,有些恍惚地忆起当年仅只八岁的晓风在自己容貌被毁伤重不醒之际寸步不离的照顾,直至自己苏醒的那刻痛哭失声第一次唤自己“娘……”时的情景,顿时一种母性的坚强促使碧婉如抹去面上的仍滚滚而下的泪水,也轻柔地替晓风拭去眼角的泪痕,说道:“傻孩子……你已经长大了……记住,顶天立地的男儿有泪不轻弹……晓风,站起来听我告诉你何谓极向相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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