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人旧人（1/2）

赵婉晨微笑着摇手道别，留下了一张笑脸。幽暗的夜色下，赵婉晨那染成深红色的头发在漆黑的环境中显得庄重而神秘，使我想轻轻地*。一双灵动的眸子仿佛能够将我的心看穿，当她直视我的时候，那双眼睛简直勾魂摄魄。

赵婉晨依依不舍地一边摆手一边消失在漆黑的楼洞里，为了让她安全到家，我在楼下足足站了5分钟才离开。回家的路上，我一路狂飙。都说春雨贵如油，其实入秋的雨也弥足珍贵，因为它不仅提醒人们应该添加衣服，还帮我顺利地避免了一场训斥。

“囫囵”酒吧正如它的名字所代表的城市一样，象征着奢华。在这里，你不一定能品尝到本市最好的美酒，却能体验到本市最昂贵的价格。当然，如果你只是进来坐坐，什么都不点，只要你衣冠讲究，以貌取人的漂亮服务员也同样不敢将你扫地出门。只是，当她们以优雅的姿态出现在你面前，询问你是否点些什么的时候，你好意思不从口袋里掏点银子出来么。

“兄弟，那天晚上你就让她这么回去了？”苏越诧异地看着我。

“是啊，就是这么简单。”

我喝了一口啤酒，今晚没有甜甜，是属于我们两兄弟的私下聚会。

“要是我，肯定会抱住她，然后吻她。”苏越自信满满地说。

“第一次我有点紧张，而且我也不知道当时她对我的想法。”我说。

“现在想起来，是不是有些后悔？”苏越问道。

我轻蔑一笑，说道：“如果后悔，又怎么会走到今天。”

这天晚上，我和苏越两个人喝了整整一瓶伏特加，又喝了许多啤酒，畅谈到深夜。我给他讲了很多我和赵婉晨的故事，苏越听得很专注，好像一个好奇心十分强烈的小孩在听一个故事老人讲述一个美丽的故事。只是，无论我回忆得多么详细，却怎么也无法找回当年的青涩和懵懂，我和赵婉晨的故事，远远没有结束。

自从那天以后，每晚送赵婉晨回家成了我上学的首要工作。为此我对母亲撒了谎，说因为路途太远，骑车很累，想每天乘公共汽车回家。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能够和赵婉晨一同坐车。我每天先送赵婉晨到家，然后再从她家坐车到我家，整个过程耗时1个半小时。但是，我觉得非常值得，到家晚了，我就以公交车晚点为借口。不过，若时间耽误太久，母亲还是会训斥我，所以我决定想一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和赵婉晨的关系进展很快，她让我叫她婉晨，她则叫我世新，有时也叫我宝贝。

“婉晨，我们干脆申请不在学校上晚自习好了。”

“那得让家长亲自写申请书才行。”赵婉晨说。

我一只手握着公交车上的把手，另一只手牵着赵婉晨纤细滑腻的小手，与那些生活在都市里的寂寞的年轻人一样，我们也需要一个彼此能够相互依赖的人。

“我可以冒充家长写个申请，老师一定不会仔细看的。”我说道。

“可是，要是被家长知道了怎么办？”赵婉晨皱着眉头问道。

“放心，我模仿别人写字最拿手了，不会被老师看出来的，老师连我家的电话都不知道。再说班级里不是已经有好几个人不在学校上晚自习了嘛，你就说在家里学习效率会更高，谁会怀疑？你难道看不出来，老师现在都懒得管大家了。”

“我怕到开家长会的时候露馅。”赵婉晨说。

“倒也是。”我思忖片刻，“我倒是没什么，即使被家长知道也无所谓，关键是你这边恐怕不行。”

“世新，”赵婉晨失落地望着我，“以后你送我到车站就行了，不用送我到家。”

“不行。”我断然拒绝，“我想送你，咱俩白天在学校说话的机会本来就不多，只能晚上回家的路上在一起，要是连这点时间都被剥夺的话，我会受不了的。”

公交车上人并不少，所以听到我这句话，赵婉晨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害羞，低着头抿嘴笑了笑。

“世新，你这样说我很高兴，可是你有办法应付家里吗？”赵婉晨问道。

“总会有办法的，放心吧。”我握紧了她的手，我能看出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任，那信任使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一种责任感，在那一瞬间，我仿佛长大了。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我们根本用不着写什么申请书。说起来这的确可悲，我所在的这个高三三班，到后来混乱的程度已经严重超出了老师们的控制范围，学校的制度也已经名存实亡。每天上午，一些同学就会在下课的时候光明正大地走出校门，去打《星际争霸》，到了晚上，半数的同学都不会在学校安静地上晚自习，交往的情侣出去逛街，想学习的都回家了，有的人觉得在学校和同学聊天比回家有趣，因此留了下来，就这样，晚自习成了交流会。

老师和主任对此的态度是：默许。他们觉得对临近毕业的班级只能采取一种管理方法，那就是放弃那些该放弃的，保住有希望考大学的。我和赵婉晨都很珍惜这天赐良机，每当快到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时，我们便提前收拾好书本，等到铃声响起，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每晚灯火阑珊的时候，我和赵婉晨心情愉悦，于是便走路回家，走累了再搭乘公共汽车，偶尔也像一般的情侣那样去商业街忙里偷闲。那时候我们并没有向对方表明心意，而是彼此心照不宣。这样做不是刻意保持新鲜感，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一旦挑明，就会变得俗不可耐。

每次陪伴赵婉晨到家门口，我都会拥抱她，轻轻地、短暂地拥抱。有时我也会亲吻她那富有*、略显冷峻的脸颊。不过，大多数情况下我只是在拥抱她之后目送她走进楼洞，因为我们都害怕事情会进一步发展下去，最后变得无法收拾。

生活就这样持续着，有时在回家的途中，经过一家家灯红酒绿的宾馆，我也幻想过一些事情，和赵婉晨拥抱着躺在宽大的床上，*着他的身体，赵婉晨深情的望着我，那种感觉对我来说就像宇航员面对未知的宇宙那样，充满了向往，却无法亲身体验得到的快乐。这种幻想存在于生活中的每一刻，课堂上，家中，甚至入眠的时候。深夜，想起赵婉晨，我辗转难眠，于是便鼓起勇气打电话给她。我让电话铃声响一下，然后挂掉，赵婉晨知道那一定是我，于是用不了多时，她便会给我打回来，我迅速接起电话，以免铃声将父母惊醒。

“亲爱的，我想你。”我对着电话轻声说，电话那头传来赵婉晨温柔的笑声。

“我也想你，宝贝。”

“过来陪我。”我开玩笑道。

“好啊，你等着我吧。”

尽管知道不可能，可是赵婉晨说完这样的话，我仿佛觉得自己已经实现了愿望，婉晨此刻就躺在自己身边似的。我们就这样甜言蜜语地悄声说着那些虚无缥缈的话，直到意识模糊。

除了赵婉晨，在向阳高中能与我推心置腹的恐怕就只有陈科了。虽说陈科膀大腰圆五大三粗，脾气还相当暴躁，但在某些事情上却非常重视我的意见，他总是认为，在我的头脑中，似乎暗藏着其他人所不具备的智慧，却并不知道，我每天几乎不想任何事情，是个彻头彻尾没心没肺的人。

陈科有个女朋友，叫路婷，在城里响的二高读书，她们两人是在初中毕业时认识的。据他讲，那是暑假的某一天，陈科一个人来到游泳池一展泳姿，并遇到了他的初恋。据陈科口述，那天路婷也和几个朋友一起去游泳，陈科一眼便对路婷那雪白的肌肤着了迷。陈科走上前去与路婷搭话，想交个朋友，路婷倒也大方，让陈科教她自由泳。在教导的过程中，如同体育老师指导女同学做广播体*，身体的触碰是免不了的。一来二去，路婷对陈科很是欣赏。在我分析，一定是路婷情窦初开，因为只有那样的女孩儿才能看上陈科。

草率的开始能带来浪漫，却也可能预示着过程的艰辛。路婷家境优越，还有一个亲生姐姐名叫路雨。路雨对妹妹关怀备至，在她眼里，路婷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纯洁少女，更不知道情为何物。直到有一天，路雨在商业街看到自己的妹妹和陈科小手拉大手，方才醒悟，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低估了妹妹的情商，或者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路婷也会因为爱情而说谎。

做为姐姐的路雨没有放任事态的发展，将看到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了父母。父母反对小女儿与异*往的理由很简单，怕影响学业。但是那个自以为是的疯狂迷恋LV以及给各种世界名牌做免费形象代言的路雨却无缘无故地说出一句狠话，这句话让她与妹妹之间产生了隔阂。路雨在吃晚饭的时候当着父母的面对妹妹说：“小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小子是一个私立高中的，家里又没有钱，配得上你吗？”路雨的这句话显然也是经过大脑思考的，只可惜思考得不够缜密。按照她的逻辑，上私立高中是因为没钱，这无可厚非，但她却没有想过，当着家长的面去指责一个给妹妹带来人生最浪漫经历的男生是否妥当。路雨的做法直接导致了路婷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并且忠实地站到了陈科那边。事后路婷把她姐姐的所作所为有意无意地都告诉了陈科。陈科知情以后，甚是苦恼，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因为长久以来陈科都以为谈恋爱是极其简单的事，只要彼此有爱就行。为了排解心中的苦闷和疑惑，他整整絮叨我好几天。

某天下午，陈科收到了路婷的一封信，他看完信，表情痛苦得如同收到了噩耗。我看了他的表情，关切又好奇地问道：“陈科，你怎么了？”

陈科拄着脑门说：“哥们儿，现在一想到那些事就让我头疼。”

“哪些事？”

“还能有哪些事，不就是路婷的姐姐给我找的那些事么。”

“你们两个交往，何必在乎她？”

陈科一副鄙夷的表情看着我说：“我倒是可以不在乎，可路婷能不在乎吗？那毕竟是她姐姐。”

“倒也是。”我看了一眼信说，“信上又说什么尖酸刻薄的语言了？”

“没说什么，这信是路婷写的。而且就算她姐姐又跟她说了些什么，我也不一定能知道，路婷不可能什么都告诉我。”陈科说。

“没错，那可是她的亲姐姐。”我道。

“问题的关键在于她的家长。”陈科说，“自从路婷的姐姐把我俩交往的事告诉了她爸妈以后，路婷现在被看管得特别严，上下学都有专车接送，我都没办法去她家楼下接她，只能利用写信和午休那点时间去学校看她。”

“估计连电话也打不了了吧。”我补充道。

“肯定打不了。”陈科道。

一个七尺男儿委屈得像个小孩子，让我都忍不住想开导他一下，于是我说：“其实这样倒也不一定是坏事，距离产生美嘛。”

“有个屁意思，我真正郁闷的不是这种事，兄弟。”

“那是什么事？”

陈科把信在我面前摊开，让我看上面的一行字：亲爱的，毕业后我想往北京考，我觉得北京的艺术氛围浓厚，那里才是学艺术的人的归宿，你会陪我吗？

原来这才是陈科愁眉不展的真正原因，陈科的家庭条件有限，成绩又不好，上北京的大学几乎是天方夜谭，他怕自己守护不住他的巾帼红颜。

“你有没有找她谈谈，非去北京不可？”我问。

“谈也没有用，”陈科说道，“我太了解她了，小雅的性格特别倔强，我还就欣赏她这一点。”

“那你们干脆就来一个异地之恋，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不可能。”陈科坚决地说。

“为什么不可能，不在一个城市就不能交往吗？你也太没信心了吧？”我道。

“你不懂，再忠诚的女孩子也禁不住死缠烂打，女孩就怕追，你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话么，说女孩之所以没有变心，是因为第三者的魅力不够。”

我郑重其事地回敬他四个字：“你给我滚。”

“你别不信，等事情摊到你身上的时候就明白了。”陈科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对我说，和他面对现实时的表情大相径庭。

“那你就赶快努力，也考北京好了。”我说道。

“你耍我，我有那实力么。”陈科说道。

“陈科，我知道你考上北京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不努力尝试一下就败下阵来太不爷们儿了，你要是真的喜欢路婷，就为她拼搏一次，即使最后失败了，她也会知道你的决心，会明白你为她所付出的一切的。”

我的一席口不对心之言完全是从“如果换做是我该怎么做”的角度考虑的，基本上不符合陈科的实际情况。只是，处在当时的情况下，除了给他鼓励，没有其他办法。其实对于陈科和路婷来说，最现实的解决矛盾的办法无非就是分手或者结婚。而第二种办法实现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甚至概率为零的。虽然说者无心，可是听者有意，我的一番话的确起到了鼓舞陈科的作用。

“世新，你说得对。”陈科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着桌面，“还剩下半个多学期的时间，用这段时间冲刺一把，就算不能和她考同一所大学，考一个北京的专科或许有可能。”

就这样，自打从这以后，我就很少能看到从前那个在*场上笨手笨脚却又热衷于体育运动的陈科了。他所付出的行动足以让所有人为之叹服，无论是上课，还是下午自习，他甚至都没再睡过觉。即使是人迹寥寥的晚自习，陈科也会主动留下来看书。陈科很聪明，他知道自己理科不好，于是改攻文科。久而久之，他甚至从中体会到很多学习心得。

陈科经常开心地对我说：“世新，我告诉你，历史这破玩意太好学了，你就把教材当做一本小说，翻来覆去的看就行，根本就不用死记硬背。”

我就一边让他的话从我的左耳朵进去然后从右耳朵出来，一边皱着眉头做数学题。此外，我唯一喜欢做的事就是托着下巴静静地在后面观察赵婉晨那沉默的背影。

陈科的发愤图强无形中也影响了我。得益于他，我在一片颓废的荒漠中寻觅到一块学习氛围浓厚的绿洲。说实话，当时班里确实有不少人对陈科的转变冷嘲热讽，然而他对此从不介怀。就这样，我对陈科的感情从一般的好朋友升华为值得我敬佩的好哥们儿。

赵婉晨，也许你真的不知道，在和你交往之前，我并没有对生活有过什么憧憬，和你在一起时的每一个精彩的瞬间，都是我一辈子庸碌的人生所换取不来的。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对赵婉晨的倾慕达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她那细小但很有灵性的眼睛，垂直到肩膀的深红色头发，以及她对我细致入微的关怀和体贴，都令我为之倾倒，让我心甘情愿地在这个女孩身上投入全部的时间和感情，去探索她那深不可测的内心世界。尽管有时我的直觉告诉我，赵婉晨仍然有许多心事深埋在思想的最底层，有些事她还不愿意对我提起，但我对此并不在意。我明白，纯真的爱情世界中不容许猜忌的存在。

赵婉晨是个善于自我总结的女孩，我当我们在回家的路上，她经常问我，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世新，”赵婉晨说，“你觉得我这个人怪不怪？”

“为什么这么问？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奇怪啊。”

“我觉得自己有时太情绪化，喜欢乱发脾气。”

“可是我并没有发现你对谁发过脾气。”我看着她说。

“咱们俩才认识多长时间。”赵婉晨理所当然地说，“在喜欢的人面前即使是装，也要装得久一点，你说不是吗？”

“那样可不好，”我摸了摸她乖巧的脑袋，“两个人在一起就应该坦诚相待，靠装模作样可维持不了多久啊。”

“小样，变着法的批评我，是不是？”赵婉晨说。

赵婉晨专注地盯着我，一双灵动的眼睛可爱得无与伦比。

“没有，我没有批评你。”

“哦，”赵婉晨抿起*，十分不服气，“刚才还说要坦诚相待呢，你现在就不坦诚。”

“我说真的，我可从来不批评别人。”

“我不信。”

“那好，我问你，我们相处的这几个月，我批评过你吗？”

赵婉晨想了想，说道：“确实没有。”

入冬的沈阳空气凛冽，可对我来说，只要身边有赵婉晨陪着，就如同行走于晚春的小径里一般温煦。

我和赵婉晨之间也并不总是一帆风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小不满引起的小波折也是我们恋爱中的一部分。对我来说，就像一部好看的电视剧中插播的广告一样，不至于影响人们收看电视剧的兴趣。有趣的是，赵婉晨唯一一次对我翻脸，正是出现在对于年轻人来说最最浪漫的白色和红色交织的节日——圣诞节前。

那天晚上，刚走出校门，赵婉晨便迫不及待地摇着我的胳膊说：“世新，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

“哈哈，你很喜欢圣诞节？”我问道。

“嗯！”

赵婉晨毫不掩饰自己高兴的情绪，问道：“世新，圣诞节我想出去玩，能晚一点回家吗？”

“能，我只要事先跟我妈打个招呼就行。”我说。

“太好了，我们去哪玩儿呢？”赵婉晨问。

“去中心街。”我说。

“才不去中心街，又不是初中生。”赵婉晨嗫嚅道，“中心街那天能挤死人。”

“那么你想去哪里呢？”

“希望。”

“希望？”我的心略微颤动了一下，“希望”这个字眼因为向晴的存在而变得对我来说有特殊的意义。遥想一年前，我与小晴相约在被冰雪覆盖的空旷的希望公园，那种悸动的心绪似乎完全没有消失，浪漫的情景也历历在目。还有在德育中学那两年的学习生活，如今对我来说，宛若夜空里闪耀的北极星，好像近在咫尺，却根本无法触及。

“为什么想去那？”

“也是刚刚想到的，你家不是住那边么，我想你对那边应该比较熟悉。”

“希望晚上黑漆漆的，你不害怕？”

“很危险吗？”赵婉晨显得有些担心。

“早一点去的话没什么事，要是过了九点可就不好说了。”

“我们不会玩到那么晚的，到时候你还得送我回来呢。”

我和赵婉晨与一般的高三学生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当他们为复习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们的时间却非常充裕。那一晚我们在她家附近吃了很多烤羊肉串，吃完又每人买了一瓶汽水，坐在省图书馆正门前高大的台阶上喝。我和赵婉晨总是有谈不完的话题，从老师谈到同学，从衣服谈到鞋子。只有在述说童年和往事的时候，赵婉晨总是扮演一个倾听者，听我津津乐道地讲述自己曾经做过的种种坏事。我偶尔也会畅想一下前途未卜的未来，而赵婉晨却从来不谈，即使谈，也是替别人去设计他们的人生。

我和赵婉晨在恋爱的观念上有一些冲突，我觉得爱一个人就会无条件地为那个人付出自己的一切，赵婉晨觉得那是不可能的，她认为爱情是建立在付出与回报之间的，只有付出而没有回报的爱情不会长久。可能也正因为如此，我对赵婉晨的关怀总是能得到相应的回报。赵婉晨知道我喜欢打篮球，在一天晚上，她将一只蓝色的耐克护腕送给了我。她知道我爱吃士力架，几乎每一天晚上，在回家的路上，赵婉晨都会将一条白天买的士力架交到我手中，我们总是一人一口地吃，吃得虽然少了，幸福感却加倍。

那些天里，我和赵婉晨的话题始终围绕着圣诞节如何度过，我们还约定以后每一个圣诞节都要在一起度过。除此之外，就是那些能让人觉得被幸福包围的贴心话。

“世新，现在每天还是那么晚睡觉吗？”

“是的，基本上都要到11点之后睡。”

“这样呀。”赵婉晨犹豫片刻，“宝贝，以后你每天送我到车站就OK了，不必送回到家。”

“没关系，送你回家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我说。

“别骗我了，因为送我回家，你到家至少要比正常时间晚一个小时，而且还很疲劳。如果不送我，你就可以早一点到家，也可以早一点睡觉了。我不想让你为我而成绩下降。”

赵婉晨的话令我感觉十分温暖。为了不让她阻止我继续送她回家，我胸有成竹地说：“不至于，书本那点东西我早就稳稳搞定了。”

“别骄傲，”赵婉晨眉头微皱，“你们这些男生就爱在女孩面前逞英雄。”

我实在不愿意承认她的观点，但赵婉晨着实说中了我的要害。于是我扭扭捏捏道：“好吧，以后只送你到车站，可是，这是否意味着从此我就吃不到士力架了？”

“一切照旧，”赵婉晨笑了笑，“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从明天开始，不许在学校和那帮男生鬼混，要好好复习，也不许看课外书了。”

我轻微地点点头，像个听话的乖孩子。

赵婉晨满意道：“那就好。”

许下了承诺，我和赵婉晨独处的时间骤然缩减，不过也因为如此，每个周末我们都会出来逛一次街，作为折磨自己的补偿，我也更加珍惜这种来之不易的幸福。

赵婉晨和其她女孩一样，对零食爱不释手，我经常在午休回来的时候买一些零食送给她。她的胃口不大，每次只吃一少部分，剩下的则全部让那些热衷于挑逗异性的男生分食了。赵婉晨见我对此不闻不问，就知道我顾及男人的面子不好开口，于是在回家的路上对我说：“宝贝，以后在学校还是不要给我买零食了，全部都让那些讨厌的家伙吃掉了。”

“让他们吃好了，只要你能吃到就好。”我故作大方地说。

“不行，凭什么让他们白吃你的东西，你又不亏欠他们。”赵婉晨悻悻道。

赵婉晨说得有道理，一来我没有那么多钱，二来除了赵婉晨和陈科之外，我在向阳高中并没有其他挚友。

“好吧，从今以后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再买给你。”

说完赵婉晨将头倚在我的手臂上，即使不看她的脸，我也能猜到她一定在笑。

平安夜的前一天，因为一路上都能感受到圣诞节带来的温馨气氛，我固执地要求送赵婉晨回家。赵婉晨没有拒绝，她说也想多跟我在一起，还说每天晚上一个人坐在公共汽车上，看着不断晃过视线的路灯，总会想起青春洋溢和面带微笑的我来。

只是，女孩的心情就像热带雨林的气候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雨。

站在赵婉晨家楼下，轻轻地完成了一个拥抱，她抬起头来望着我，说道：“世新，你觉得我留短发会好看吗？”

“肯定好看，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可能是受传统观念的束缚吧。”

“哦，”赵婉晨说，“可是为什么焗成红色就能接受呢？”

“不知道，大概因为红色看起来比较妩媚吧。”

“我想剪短发。”赵婉晨道。

“想剪就剪好了，我能接受。”

“但是你刚才还说喜欢长头发的女孩。”

赵婉晨皱着眉头看着我，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委屈，只是当时粗心的我没有察觉，还在那里无足轻重地说：“我喜欢什么样的发型都无所谓，只要你喜欢就行了。”

“是么。”

“是呀。”

“再见，我上楼了！”

赵婉晨撇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撒手而去。

“喂，婉晨，你……”

楼道里只听到迅速消失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空旷且黑暗的寂静。因为安静的阻挠，我甚至连追上去问个究竟的勇气也没有。我怕赵婉晨有可能在楼洞里歇斯底里，进而惊动了家长和左邻右舍。我一个人在楼下呆滞地伫足良久，大概足有二十分钟，期间从楼道里闪现出一两个陌生人，可始终不见赵婉晨的身影。无奈之下，我只好带着困惑和失落的情绪踏上了归途。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近在咫尺的平安夜，究竟会以怎样的姿态来临，我期待着。

平安夜如期而至，但凡晚上有约会的人无不笑逐颜开。唯一人例外，那人就是我的同桌陈科，他因为不能在平安夜跟路婷出去畅欢而倍感失望，耷拉着一张沮丧的脸，闷声闷气地在我旁边翻看历史书。

陈科发现我在偷看他，便没好气地对我说：“看个屁。”

“没事，学习学习。”我笑着说。

陈科长叹一口气，问道：“世新，晚上有活动吗？”

“当然有。”

我看着陈科那死灰般的表情，实在没有办法在他面前吹嘘，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如果这时候火上浇油，对陈科来说无疑是一种毁灭性的摧残。

“晚上准备去哪？”陈科问道。

“还能去哪，也就是随便吃顿饭，别忘了现在可是高三。”

我这样说，主要是在意陈科的心情，其次，从赵婉晨那晚不声不响地扭头上楼开始，她对我的态度便一直很冷淡。而且每一次当我想确定平安夜的行程的时候，她留下的只是一句话：“到时候再说吧。”

陈科听了我的话，心情果然好了很多，倒反过来安慰起我来：“你就知足吧，我现在连见小雅一面都困难。昨天中午去她学校找她，想约她平安夜晚上出来，结果她说她爸爸每天都开车接她放学。”

“耐心点，你会苦尽甘来的。”

其实从平安夜早上开始，我就一直躁动不安，因为赵婉晨给我带来了不同往日的感觉和诱惑，她将深红色的头发重新染成了珍珠黑，而且还做了离子烫。我想利用下课的时间上前去赞美她一番，可赵婉晨一整天都和她的一个死党黏在一起，我始终找不到开口的机会。整整一白天，赵婉晨对我不理不睬，偶尔远远地用目光扫我一眼，如同陌生人之间的短暂对视。

时间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人们在无所事事中消耗着生命。

我带着坚忍的耐力熬到了放学，心里念叨着一定要向赵婉晨问个究竟，却发现赵婉晨早已提前收拾好书包，急匆匆地走出教室。我手忙脚乱地都没来得及跟陈科再见便追了出去。我跑出教学楼，直奔学校大门，突然被一声清脆的喊声叫住。

“世新，我在这里。”

我回过头在黑暗中寻觅，原来赵婉晨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她刚才一直躲在教学楼的拐角里。此刻，微光中我发现她正对着我笑，那样子像是在笑我愚笨，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的笑。

“婉晨，你怎么先跑出来了，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真奇怪，我为什么要生气呢？”赵婉晨神秘地笑着说。

“嗯……不知道，大概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我没生气宝贝，你不用担惊受怕。”

“那我们走吧。”我说。

“去哪里啊？”

“不是说好了去希望么。”我道。

“我还以为你会忘记呢。”赵婉晨说。

我委屈道：“怎么可能，我这几天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几乎没心思做其他事。”

“那咱们快走吧。”

赵婉晨的嘴角泛出一抹甜甜的笑，丝毫不怀疑我的话，像平时我拉她的手那样拉起我的手，朝车站的方向走去。

赵婉晨边走边轻快地问：“世新，咱们坐什么车？”

“213路公交车，快到终点的时候下车。”

“回来的时候呢？”

“出租车。”

我们快步走出学校好几百米，才稍稍放慢脚步。我琢磨着赵婉晨此时此刻的心情应该不坏，便鼓起勇气问起那天的事来。

“婉晨，这几天你的心情是不是不太好啊。”

“何以见得？”赵婉晨抿嘴笑着。

“自从那天你一句话没说上楼以后，一直到今天，你都对我不冷不热的，今天尤其冷淡，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啊。”

“那天晚上不理你是因为你不在乎我，今天则是想给你个惊喜。”

“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我辩解道。

“好啦，”赵婉晨用娇柔可爱的语气说道，“别生气了，就是跟你开个小玩笑嘛。”

我的心情随着这种让人心旷神怡的甜美声音而平静下来，之前的一切不快都随风飘散。

乘上了213路公共汽车，赵婉晨与我面对面站立在车里，我很自然地拉住她冰凉的手，才发觉原来她没带手套。于是在一番关爱呵护的言语过后，我叫赵婉晨将手放到我的羽绒服兜里，这样她不得不离我更近一些。我感到自己有一种责任，那一刻，在公共汽车上，我就是她能够依赖的人，千言万语也表达不出我当时的那份幸福。

幸福究竟是什么，幸福就是无条件地付出，幸福就是看着你心爱的人因为在你身边而觉得安心。

行车中，也许是车身晃动的原因，我似乎感觉到赵婉晨有些想要扑倒在我怀里的意思。这辆公交车所走的线路本来是应该穿过中心街，可每年的平安夜，中心街方圆两公里内，一切车辆都无法通行，中心街里面更是人群比肩继踵，大家呼出的二氧化碳能让你窒息。所有平时经过中心街的公共汽车都不得不在这一天临时改变路线。

同样，这一天有好多乘客都是乘车去往中心街的，他们在中心街附近下车，加入到茫茫人海中，去度过一个拥挤的平安夜，一个独具特色的平安夜。因此当车辆绕过中心街后，车内的乘客便所剩无几了。

我和赵婉晨在后面随便挑了两个座位，偌大的车厢内，算上司机只有4个人，我们仿佛成了配有专车接送的有钱人，车是比奔驰还要长的超级私家车，我们就这样沉浸在快乐的幻想中，体味着美轮美奂的幸福。

行车中，我的余光始终不能从赵婉晨的脸庞上完全移开。昏黄的路灯打在她若有所思的脸上，显得那么神秘莫测，既令我神往，又使我沉醉。

“世新，”赵婉晨看了我一眼，发现我正盯着她，便会心的一笑，接着眼睛望向车窗外，说道，“喜欢坐公交车的感觉吗？”

“还可以，比起打的要便宜得多。”我说。

“不是那样，我想问你喜不喜欢坐在车里那种漂泊的感觉，好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一样，不知道将要去往哪里。”

我困惑地看着他，她从我的表情里读到了答案，进而平静的叹了口气。

“我真的没有那种感觉。”我道。

“我一猜就是，你是个生活在幸福中的人。”赵婉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