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熬到了八岁。(2/2)
箬姐儿十一岁,婚配年还很早,可这些夫人娘子们已经未雨绸缪,开始盘算了。
林家的宴席在中山厅主院,丝竹管弦是从宫里搬来的,请了宫廷糕点和宫廷师父。
红毯铺到了巷子口,院内摆件不多,看似繁重却不张扬。
矢屿端着小饭盘,她穿一件白短裙,绣鞋和衣裳都是姐姐们穿剩下的。以至于这身打扮一出来,很多时候都会认错人,“我以为是矢檬呢。”
“我以为是矢箬小时候呢,原来是林十八啊。”
大家开开玩笑的笑。
矢屿也跟着笑。
她长到八岁,没穿过一件新缝制的衣裳,都是姐姐们穿过的。且穿二姐姐林矢檬的衣裳最多。
“林十八!”
是林矢檬喊她,“林十八你杵在那干嘛呢,阿娘的饭呢。”
“我忘了,姐姐稍等。”
矢屿一开口,声音略带沙哑。
这是她长久以来的习惯。
她赶忙跑去后厨,小小的身板挤在后厨忙碌的下人中,这个缝隙挤进去,那个框里爬出来。
再端起一碗碎米粉就小跑去了北苑。
林十八。
她不懂为什么要叫她十八,她也没有排行十八,生辰也不是十八日。
陶姨娘接过矢屿端来的碗,“矢屿啊,外头人多的时候你就别出去了,好好在北苑待着。”
“是,阿娘。”
“桌上有药,拿去让落落给你煎了喝。你这个嗓子,是阿娘怀你时落下的病根,”陶姨娘说起这些话来,已经从最初的不知如何开口,到现在的习惯,“你现在才八岁,再喝几年就好了。”
“阿娘怀我时受了委屈,”矢屿心疼的看着陶姨娘,“女儿的嗓子没事。”
陶姨娘笑笑,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已经八岁了。
胳膊上有淤青的掐伤,脚趾甲也有一半被砸掉,新的还未长出来。
这些伤疤,都是拜她的阿娘所赐。
有时候受了气,心里憋闷时,她要么打她,要么掐她。
矢屿憋着一言不发,有一次憋的嘴唇都咬出了血,“矢屿,阿娘的矢屿,阿娘错了。”
每次她都不是故意打她的。
每次她也是真心可怜她的,打完了,就抱着她哭,“阿娘对不起矢屿,对不起。”
矢屿从来都是一言不发。
她知道那是她的阿娘,在这林府不受待见,虽然有她父亲撑着。可是男子在朝为官,内宅终究都是女人的天下。
她心疼阿娘,同情她的软弱。
阿娘对她的打骂,她也全都受着。
每次都是落寞的离开,再环抱自己,蹲在墙角和路过的猫儿说几句,“没事的林矢屿,不疼的。阿娘生了你,是她给了你生命,不疼的,一点都不疼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她的婢女落落可怜的摸摸她的头,“唉,我们的姑娘何时才能长大,离开这里啊。”
是啊。
她也想离开。
落落有时候问她,“姨娘为什么只打你,不打檬姐儿?”
矢屿摇头。
落落有些话也不敢多说,“姑娘你太小了,有时候要留意下,为什么姨娘只对你发疯。她的性子很不稳,发起疯来什么都砸,可她从来都不会对檬姐儿发疯。同样都是姨娘亲生的,怎么还差别对待呢。”
落落没敢说别的。
要说不公平,矢屿在林府混的还不如一个下人。
过年都没有新衣服穿,永远都是捡林矢檬的旧衣服旧鞋。
比方说有一份糯糕,林矢檬可以一人独吃。
落落不敢深想,越想她越觉得矢屿不像林府的孩子。
主院人聚集一堆,林矢箬戴着小短帷帽坐在琵琶前弹了一首《阔别廊桥》。
迎来一堆碰臭脚的,“听说箬姑娘在孟先生学堂,果然师从孟老,箬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将来必定又是林府一员添翼。”
赵氏优雅的坐着,这些恭维话她听得太多了,“诸位娘子们能赏脸来我林家嫡长女生辰宴,已是很给我们面子了。今日娘子们吃得尽心就好。”
这些娘子们纷纷举杯,谦卑着再奉承几句。
矢屿站在游廊前,看着发光发亮的林矢箬,心里全是羡慕。
说不羡慕是假的。
她不是羡慕这些荣光,而是羡慕林矢箬与嫡母的亲昵。
可以撒娇,可以闹脾气。
可是顶几句嘴,也可以挨了鞭子喊疼。
看似没规矩,可每次赵氏眼里的不舍和担心她全都看懂了。
因为这是她期盼的,是她从未在陶姨娘处没有得到过的温存。
“林十八!”
又是这冷冷的三个字。
“檬姐姐,”矢屿笑意盈盈的凑上前,“檬姐姐也在上学堂,明日能不能带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
“玩呀。”
矢屿一脸期待。
林矢檬习惯性的伸手,又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林十八你也配去我的学堂?”
矢屿这几日嗓子发炎,她很疼。
她用力甩开她的手,“疼。”
林矢檬个高,她一把扯住矢屿的头,“好啊林十八,你个怪物,你长本事了,敢反抗了啊!走,跟我去见阿娘!”
“疼……”
矢屿嗓子咳出了血。
“林矢檬你有病吧。”
有人从身后一把打开矢檬的手。
林矢檬回头一瞧,是林延冒,“冒哥哥,她欺负我。”
图片
林延冒懒得搭理林矢檬,他弯腰大手一拎,就把矢屿高高抱起,举在脖子上抱走了。
他很纳闷林矢檬的行为。
两岁时的林矢檬很疼矢屿,那时候矢屿刚去北苑,林矢檬都护着她。
虽然林矢檬也是个孩子,但她知道小娃娃不能冻着,经常把矢屿抱去暖房。
三岁以后,林矢檬像是变了一个人,跋扈嚣张,从来都拿矢屿当物件一样玩。
林矢箬出生在满是蝉鸣声的夏日,她的生辰宴也是矢屿最喜欢的捞鱼时节。
林延冒把矢屿抱上马。
马儿朝大青草地狂奔而去,风在她耳边呼啸,她死死抓着他的衣袖,闭眼感受着畅快。
到了大青草地的礁石旁,矢屿蹦跶着在草地玩。
林延冒抱着几壶好酒,将他塞给礁石背后的男子。
他懒洋洋躺在那晒着日光,头上围了一个青叶凉帽,眯着眼看向奔跑在草地上的矢屿,“这小娃娃穿的衣裳怎么这样大。”
林延冒饮几口酒,心事重重的看向矢屿,“你在我家去过很多次了,可曾见过她?”
这坐着的男子,便是正四品武将何密的嫡子何伯遥。
何伯遥连忙摇头,“未曾见过,怎么,是你拐来的童养小媳妇?”
林延冒抓一把草丢给他,“贫嘴了啊,这是我最小的妹妹。”
何伯遥爬起来,“你有个嫡亲妹妹矢箬,有个矢檬妹妹,还有个远在净水老宅的矢悠妹妹,未曾听说还有别的妹妹。”
林延冒:“我也不是很理解,这个最小的妹妹一直都在北苑长大,父亲好像很忌讳让她出门。好像她,不能被外人知道一样。”
何伯遥再探着头看了老半天,“子兮(林延冒小字)啊,这个妹妹,莫非就是渡京那些妇人私下里叫的那个林十八吧?”
林延冒眼色很不好,他最反感听到这三个字。
他知道,这三个字是对矢屿的讽刺,就像一个人从小受尽其辱,还要背负一个对她而言是伤疤的烙印。
“林十八......我想起来了,”何伯遥还没有意识到,“她是不是就是怀胎十八个月才生下来的!”
“伯遥......”
林延冒很认真的告诉他,“她叫林矢屿,是我的四妹妹,不是什么林十八。”
何伯遥本来还有些嬉笑,一看到林延冒这么认真,他都有些吓到了,“我知道,林矢屿。”
他又加一句,“子兮,林十八又如何,只要咱们心中不会看轻自己,这些字眼,都不会伤到我们分毫的。”
矢屿从远处跑来,端着小模样行礼,“见过大哥哥。”
何伯遥问:“你几岁了。”
“八岁了。”
林延冒站起来,再一把将矢屿扛在肩处,风一样往前跑,“他叫何伯遥,年长你六岁,你应该叫他什么啊。”
风从矢屿耳朵里灌进去,她觉得自己都快要飞起来了,“何叔父。”
林延冒:“咦,是哥哥!”
何伯遥狂笑,“来来来,子兮,叫一声叔父我听听。”
矢屿打断他,“伯遥哥哥!”
林延冒扛着她跑。
她眯起眼,慢慢伸开双臂。
林矢屿的手臂和脚腕上都是青紫块的伤疤,她故意扯着衣袖不被林延冒瞧见。
回去时,府中宴席散去。
矢屿刚进门,就被林矢檬逮住,“林十八,你跟着大哥去了何处。你可真会偷懒啊,家里这么忙,后厨那边放在咱们院子的碗碟都没人收。你一个只能穿我剩下衣裳的妹妹,怎么能跑去外面。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矢檬伸手,一把将矢屿重重推向身后的莲池中。
“咣当——”
一声,林矢屿倒进冰冷的莲池中。
第3章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