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方寸极地(2/2)
他回忆着之前的种种,他因早早预见朝堂之乱,未雨绸缪,提早远离纷争的漩涡,避世家中。
虽然脱离了仕宦之路,但依旧有各方对魏家背后的势力虎视眈眈。他手中握着高门贵族的召集令,他若身死,许会引起内乱,但也不至于伤到根本。
他记得自己早上如同往常那般,起身饮了一盏早茶。后来就不醒人世了。
他的府中养着数千暗卫,各个是以一敌百的高手。想要从这些人眼皮底下将一个不醒人事的人带走,绝非易事。有细作吗?不会,他还是有这份自信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身边亲信之人将他带到此地的。
他慢慢地从棺材中起身,翻了出去。
“这是一个冰洞,像是天然而成。”魏翱的嗓音磁沉,气质清贵,行走间步伐悠然。
然而他查看许久,都没有找到出口,棺材是被冻在冰里,无法移动半分,棺材周围却留有足够广阔的活动空间,洞壁之上有很多凸出的冰锥,天然而成,没有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微弱的光从厚厚的冰面透过来,看不到尽头。
“他们许是当我死了,把我葬在这冰原之内。”魏翱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不由赞叹地想:“冰冢能做的这般天衣无缝,这手艺真是当之无愧的大师了。”
“咕咕”一阵肚子的叫唤声传来。他苦笑,刚才躺着还不觉得,如今一动就饿了。
他折下几根冰锥,含了一块,入口滑溜,并不觉得凉,到是有些微甜,再细细品之,竟然还有一丝丝的苦味。他心中不解,但也想不出所以然,于是又重新躺回玉棺之中,尽量减少活动,心想:“好在此地还不算憋闷,不算太冷。”
魏翱睁着眼睛,听着自己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又过了许久,肚子终于不叫了,周围陷入了安静。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强有力地撞击着胸膛,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还活着。”他自言自语,眼睛没有聚焦地望着冰顶。
时间一分一分的流失,他眼前有些模糊,渐渐地睡了过去。再睁眼时觉得身体如同棉花一般,口干时他就含一口冰,感受着冰凉的水滋润着干涉的嗓子,仿佛走遍他的全身,他顿时又恢复了一丝清明。
呢喃之声在安静的冰洞之中清晰可闻:“还活着吗?”他再含一口冰,再次闭上了眼睛。
冰洞之中没有日月,他仿佛进入了另外的世界一般,抓不住时间的尾巴,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是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
“还活着。”这是一句肯定句,带着浓浓的鼻音。如此安静的环境,极容易让人窒息崩溃,魏翱有些庆幸,他居然在此地鲜活的生存了这么久,心无旁骛,不问任何俗世所扰,仿佛与天地融为了一体,这种感觉很玄妙,竟让他感觉有史以来的放松。
他望着头顶的冰面,原来冰面也非毫无杂质的,细细看来,隐隐有云纹。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眨了眨眼睛,发觉竟然是字。但是那字由于写在冰面上,因此消失的极快。
“……路。”他只顾得看清一个字,其他字就全部消失了。
“如何出路?”他试探地问,而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冰面。
果然,字又出现了。“生路,还是死路?”
“何为生路,何为死路?”他问。
字慢慢的出现。“来,是生路;去,是死路。”
魏翱低眉敛目,“去”何解?离去吗?为何是死路呢?
他何其通透,转而自嘲地想:我离开此处,回到原位,在人世纷争、权利欲望的朝堂,无论是胜是败,生命只有一次,人终究有一死。
“来,来向何处?又何来的生路呢?”他看着平常无奇的冰面,自言自语:“如何来?”
冰洞内空洞,可以听到他缓慢的心跳声,就在他以为不会再有回复的时候,模糊的字又逐渐显现了。
“问道!”魏翱重复道,而后陷入了沉思,他自幼饱读经书,通晓历史,自然知晓“道”。
问道,二字简单明白,然而能窥探其中玄机的却了了无几,甚至要为此舍弃很多。即使舍弃,或许也不能获得对等的回应。
“今生有幸接触道门,实属天大的机缘。”他唇边不自觉得挂上了微笑,心中似乎有一道光闪过。清明透彻的铃声在耳边回荡,脑海中浮现一副浩瀚的星海图。
这些“幻想”都过得很快,前一刻他还清晰地感受到置身在玄妙地星海之中,然而再回忆时,却完全无法记住看到了什么,甚至有一瞬间的思维停止,记不起自己方才想了什么。
他细细琢磨,但依旧无济于事,静默许久之后只得放弃,与其想不起来,索性不再想。
他想到了在朝堂党争之中被陷害的父亲,还有身上背负的责任,他要在风云诡谲的朝堂之上为家族争取最大利益,保全家族有生力量,壮大家族势力。
回到过去是世俗巅峰之路,富贵险中求,在权利与欲望中伏伏沉沉,以天下为棋盘,以人、权、利益为棋子,攀登至人生的顶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生命虽然只有百年的短暂,却可以在须臾的人生里,看遍人间百态,享尽世间荣华。
道是无上之路,登峰造极境,在生命与精神中予取予求,以自身为中心,以自然、时间、空间为媒介,探索宇宙的奥秘,独树一帜、逍遥自在。虽然前路漫漫,上下求索,然而可在无尽的生命里,看遍世间繁华,淡定从容,不染尘世。
一条路是世人眼中的成功之路,在权利、荣耀、富贵、欲望中麻木式的生活,是一众人的孤独。一条路是风险与希望并存的未知之路,在发掘、领悟、探索、改变、突破中挑战式的修行,是一个人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