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我尚有心（1/2）

高祖八年四月十四夜，风霁谷遭遇了有史以来前所未有的一场大火。据说大火持续三rì三夜，浓烟如浪，吞天沃rì，谷中十rì不见曦月。而造成这场大火的原因，不过是几片破碎的镜子，和一坛浊酒而已。

此夜，扶风西南，滚滚浓烟浊浪般升起，将本应是圆满的月sè遮蔽成翳。萧月跨在飞驰的红缨烈马鞍上，回头看了一眼远方接天的火光。虽然月sè被浓烟挡去，但谷中却是亮如白昼。这一场大火中，不知有多少人前一刻还沉湎于夜sè的朦胧中，后一刻便化作了大火中的灰烬，人生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痕迹，也随着此夜的风，灰飞烟灭。

萧月数着大火蔓延的轨迹，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红得仿佛昔rì的朝阳。此刻，她的心里莫名地有一丝悸动，有一丝惧怕，马蹄似乎重了千钧。这个怕黑怕血的女孩，第一次杀人。

幕寒烟从身前的马车里探出头来，望着前方策马男子挺拔俊逸的背影，皱了皱眉：“你有没有觉得，这辆马车跟原来有一些不一样？”

幽远淡静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说呢？”

幕寒烟提起马灯，低头去照马车的车轮。灯光在浓烟的笼罩下难以照远，只依稀看见道路平坦，车轮在其上骨碌碌地滚着，却感觉更加颠簸了几分，夹杂着木板摩擦的“吱呀”声，在摇曳扑朔的火光中显得有一些诡谲。幕寒烟轻轻咳嗽了两声，不由得抓紧了前方那人的衣袖：“我们要不要……”

一言未尽，前方那人手掌却突然顺势一翻，幕寒烟还未看清是怎么一回事，手腕便被握入了那人的掌心。“你干什么？”

“你杀了我全家十三口，我自然是来报仇！”届时传来的，竟然是一个稚嫩的女声。幕寒烟努力将手在她掌中挣扎着，只觉得此人掌心光洁无物，手掌一握还不足她的手腕粗。她的语气虽平淡，掌心的温度里，却是盛着满满一握的恨意，是那样的一种恨，让她的五根指头如铁箍一般，握得幕寒烟腕上一阵锥心的疼痛。

然而幕寒烟得知那人同是手无寸铁的女子，也便壮了胆，反手也去抓那人的手腕：“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他？”那人冷哼一声，“是他自己不要你的。”

她的语气突然转得尖锐刺耳，竟像是，竟像是……手中握着的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惨淡的月sè下，淡蓝sè幽光渐渐升腾，冷过瞬间冻结的冰棱：“打开帘幕，却发现自己心爱的男人不在身边，很失望是么？”

寒光一闪，亮过身后燃烧天际的火光…..

马车后的红缨烈马上，萧月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想来这一路真是晦气，先是看见某无耻男在马车里换衣服，她萧月纯洁的心灵就成为历史了；接着就是火攻山贼寨，她萧月善良的心灵就成为古迹了。归根到底，都得怪那个死燕王非要她们易什么容，还说防止山贼上身云云。该死的，今天早晨出门的时候怎么忘了检查脚底是否踩到了狗屎？

对了，那个那里怎么样了？

萧月侧了侧目。前方的马车依然颠颠簸簸地行进着，压出一路夜莺清鸣。一切平静如斯，她却能看见，那轮yīn翳缭绕的黯月下，突然拉出了一道远山淡水般清逸且飒然的影，手中三尺青锋似凌霄疾电，直shè向幕寒烟所坐的马车。

正是燕王。

“驾！”萧月低喝一声，快马加鞭迎上去。燕王那边一定是出事了。

淬月长剑划破长空，啸出锐音如裂帛如扶风如龙吟如凤哕，以狂箭以白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直逼马车上的女子而来，电光火石间几乎刺入那人的心脏！

——几乎。

然而燕王剑势突然一转，却是直劈马车舆上。“啪——”的一声巨响后，马车上的一片片木板都顿时散了开来，落在地上化作了一堆堆齑粉。两个车轮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光荣地落下了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