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几度重逢（1/2）

萧月走了没多久，绛环也从萧延房间里离开了。

风雨依旧萧疏，梨花零落无数，残香被濯净在流沙里。绛环没有带伞，只得扯了扯衣领，勉强遮在头顶。

远方翠绿的芭蕉叶摇曳着有些诡谲的影，幽径几转，雨水打在其上的音律渐渐清晰起来。而芭蕉叶下，也渐渐浮出了一袭罗衣。

“雪漪小姐——”绛环不禁加快了脚步。

雪漪头回过一半，又转了回去。听她的声音，她便已经足够地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个萧延，又把你怎么样了？”

“雪漪，你……”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喜欢萧延，是世人皆知的事。”

绛环有些羞赧地垂下头：“我虽然在这里只是个丫鬟，但怎么说也是前朝大世家的后裔。可是他今天竟然为了一个不知来历的贱人吼了我……”

“哦？就是他身旁的那个萧月么？”

“雪漪见过她？”

“嗯。”雪漪点点头，“她那种xìng格的人，迟早要遭报应。”

绛环一听她这么说，赶紧附和道：“就是，她算得上什么？长得好看又怎样？还不是从街头上捡来的？我看雪漪你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不知比她一窍不通好上几百倍……”

雪漪却是冷笑一声：“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便是要将她从萧延的身边除去，永永远远不复现世！”

“轰隆——”

天边骤然闪过一个惊雷，电光似剑，直要把这个昏暗的天际劈出一道裂口来！

雨水凌乱了绛红的长发，一滴滴从发梢滑落，一直流到她握得发白的指节间。

雪漪的背影在漫天风雨里愈加显得高贵而挺拔：“只要你有耐心，有足够的时间，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你有办法？”

雪漪点点头：“只要你帮我从她身上弄到一件东西，一切都好说……”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在萧月的身上洒了一道窗棂的影。

她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chūn晨的懒散充斥了一身，只是什么都不愿做，什么都不愿想。自从那天从萧延房里回来，她就再也没去找过他。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而是莫名地不知该怎样去面对那个男子。

从床前的彩雕屏风上拿下外套披上。窗外虫鸟声叽叫着，透过青翠的繁枝茂叶零零碎碎地传入耳里。有些繁琐的声音，却让她觉得身体一时轻了不少。

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了。绛环亦步亦趋地跑到萧月面前，手中端着的赫然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豆莲子羹，笑颜盈盈地迎上前来：“萧月小姐，听说你的身子恢复得很快，夫人特地为你做了一碗红豆莲子羹，你可不能不喝。”

萧月一愣，这个人，怎么一夜之间变好了？果真是士别三rì当刮目相看。

她边想着，只见一双杜鹃花鸟绣花鞋款款踏进门槛。可是脚尖刚刚触地，却只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喂，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萧月本来还在疑怪，可看见这一幕，却也顾不得太多，连忙上前扶住正向后倒下的绛环。可谁知刚碰到她的肩膀，那碗滚烫的红豆莲子羹便似山壑劲风一般全然泼在了萧月的双手上。

“啊——”吃痛地轻唤一声。再看手上，虽然只是红了一大片，但却是火灼一般的剧痛。更严重的是，便在疏忽的这一瞬间，绛环的头就已然重重地摔在了门槛上。

风声似怒，树涛如狂！

萧月看着从她厚厚的垂云髻间如彼岸花般蜿蜒淌出的血液，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怎么了？自己做了什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反复问着自己，直到看见从绛红裙底，竟是跳跃着滚出了几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珠——

几个路过的丫鬟看见这一幕，纷纷驻足指点着：“早就知道她进府中不怀好意，现在不是？人家绛环好心跟她送红豆莲子羹，却被她好心当成驴肝肺，用几个琉璃珠害成了这样……”

“绛环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她心怀鬼胎，还在她面前卖什么乖？若是我，便在这羹里下点耗子药，看她还怎么嚣张！”

“嘿，怜夜，你小声点，她最近可是在公子面前得宠的很。”

“什么得宠的很？我看公子就是被她这狐狸jīng鬼迷了心窍……”

说到这里，突然从身后的梨花林里飘来了一个清朗如松的声音：“不去干该干的事，都聚在这里干什么？”

几位丫鬟齐齐一噤。萧延望了望倒在血泊里的绛环，和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萧月，眉头皱了皱：“这是怎么回事？”

“萧公子，绛环早晨好心给她送夫人做的红豆莲子羹。可是她竟然在门口放了这些琉璃珠，弄得绛环被她还成了这样……”怜夜首先回答道，顺手指了指滚落了一地的琉璃珠。

萧月抬了抬头，看见那双琥珀sè的眸子第一次带着怀疑地打量着自己，还有丫鬟们得意而嫌弃的表情。明明不是自己，明明不是自己做的啊。可是，为什么在他的面前，却好像失去了胆量去辩解，好像失去了真正的自己？

“萧月，我要你自己说。”他望着她，声音带着一丝深沉和沙哑。

萧月蓦然抬起头，和他琥珀sè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她抿了抿干裂的唇：“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难道还是绛环她自己把琉璃珠放在你门口寻死么？”怜夜怒声打断她的话，“且不说绛环，就连夫人知道你最喜欢吃红豆，也煞费苦心地做了红豆莲子羹给你，可是你呢？”

这一瞬，好像有一幕如针的记忆，深深地刺在了萧延的心头。

“好，今晚戌时，西街的红豆树下，我等你……”

他咬了咬嘴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夜**的缠绵。他转过身去，声音似白衣拂动间微凉的梨花雨：“这件事，暂且不追究。剩下的，你自己处理。”

萧延一言，驷马难追。萧月自然无可推辞地接受了这个任重道远的任务。

好在那几颗琉璃珠只是让绛环受了些伤，却没有死亡。清晨，霞光透过床边的帷幕照在正掩嘴不住打着哈欠的萧月身上。她的头发有些蓬乱，阳光照上去，反而像笼了一晕流转的华光。身旁的一个青花瓷碗里，正盛着满满一碗无sè液体，似乎是权衡了许久，她终于从怀中掏出一块碗口大的青玉，像是在做一件改变一生的大事一般慎重地将青玉放在了瓷碗中。

青玉一接触碗中液体，立即从其内渗透出一缕碧sè雾霁，在碗中流转、洇散、凝聚、沉淀。如九天仙子舞出的彩练，最终幻化成虚无，消失在重雾的笼罩里。

绛环醒来的时候，青玉上那一个镂空的“秦”字，在她朦胧的视线里，像是无尽迷茫中一点出口的微光，是星星之火的希望，更如同一点yù望的火，越是清晰，便燃烧得越是热烈。

因为，那一个字，端庄却又隽狂，深沉凝重却又撼人心魄，浅浅三分，却又好似贯彻了当年挥剑斩浮云，诸侯尽西来的那一段历史，对面，仿佛就是千军万马，就是四海归一！